上方十多丈處，‘千尺幢’赫然在望，而讓左冷禪詫異的是，‘千尺幢’左側(cè)的垂直崖壁竟被巨幅紅布遮掩的嚴嚴實實。
    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巨幅紅布波浪起伏，獵獵作響，緊貼石壁之處，竟似凸凹出什么密集的圖形。
    左冷禪眼角一縮，腦中霎時想到一個可能，不由驚駭欲絕，岳不群瘋了么？
    今日上山的數(shù)千人，五六成是五岳弟子，三成是五岳之外的其余練劍門派及使劍好手，如鐵劍門、一字慧劍門、天山派、雪山派、點蒼派等等，原本名列前茅者該是青城派、昆侖派、峨眉派，但這三者或是歸附全真，或是被全真夷滅，而最后的一兩成，才是如少林方正、武當沖虛、丐幫張金鰲等大小門派主事人的觀禮賓客。
    若是將截劍術(shù)這等涵納五岳劍法精髓的絕學刻在石壁上，任由峰上這數(shù)千人隨意觀看，其中五岳弟子還自罷了，最多是傳承泛濫，頗有外泄之虞，但其余練劍門派及少林、武當、丐幫等大勢力若是也窺得截劍術(shù)絕學，不僅可從中吸納上乘武學精髓，融入他們本門的武功之中，增益極大，而且還能得悉五岳劍法之優(yōu)勢弱點，針對性的創(chuàng)出克制之法，足可使五岳劍法的威懾力大大降低。
    此消彼長，岳不群或可因截劍術(shù)名震天下，成為不輸于達摩、張三豐的武學巨匠，但今后的五岳弟子卻再無法將五岳劍法及截劍術(shù)當作縱橫江湖的依仗！
    恰在此時，左冷禪忽然生出感應，止住攀越上峰的身形，抬頭向著云臺峰頂望去，同一時刻如此施為的還有方正、沖虛、封不平三人。
    只見峰頂忽有一紫一青兩道身影躍出懸崖峭壁，似兩朵云彩般輕飄飄降落而下。
    依左冷禪這等絕頂高手的功力，自然看得清那紫色身影乃是岳不群，而青色身影清癯卓逸，鶴發(fā)童顏，正是二十多年未現(xiàn)江湖的風清揚。
    當然。岳不群和風清揚凌空飄落之勢固然輕靈瀟灑，看似悠然，實則速度極快，頃刻間已落下數(shù)十丈。不動聲色間在一株橫出崖壁的翠松上輕輕一點，復又繼續(xù)飄落。
    而此時，同樣攀登上峰的其余數(shù)千人始才看見二人一紫一青的身形，不約而同的停住腳步，仰頭凝視。
    百丈懸崖。本該是人人望而卻步之地，縱使絕頂高手亦得小心翼翼，但眼前此情此景絕無人擔心二人會有絲毫危險，只因二人身姿凌空之盤旋悠閑，比之飛鳥更顯輕盈靈動，足以讓人忘記懸崖之險、百丈之高，更使人難以生出什么不世輕功之類的念頭，腦海中唯余憑虛御風、飄飄如仙之語的即視感。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少林方正，畢竟他精修禪功，精神念頭之堅定非比尋常。最不易為外物所動，縱然一時驚駭于岳不群、風清揚的絕世功力，亦可很快平復心神。
    但他也深知，經(jīng)此一著，今日上峰的數(shù)千人會將岳不群、風清揚視如仙神，此后再也生不出絲毫敵對、反抗之心，足見岳不群所謀甚大，才會與風清揚一齊親自施展如此驚世手段來先聲奪人！
    而身在數(shù)十丈高空，向著‘千尺幢’降臨的岳不群與風清揚卻是另一番感受。
    高速墜落中，身外狂風呼嘯。風清揚鼓足真氣，方能保持衣衫舒展自然而不會緊貼身上。
    俯視著下方黑壓壓的密集人頭，乃至他們肅然崇敬的眼神，縱使風清揚歸隱已久。心性淡薄，亦不禁生出絲絲豪情，始知當年項羽看見秦始皇巡視四方的壯闊聲勢時發(fā)出“大丈夫當如是”這般感慨的勃勃雄心。
    數(shù)千人的仰視尊崇已是如此令人心襟動搖，更何況數(shù)萬，數(shù)十萬，數(shù)百萬。乃至全天下億兆百姓盡皆俯首叩拜、山呼海嘯的雄壯之景？
    就算剛剛岳不群親口說過并不貪戀皇帝之位，風清揚仍然忍不住扭頭看向他的表情，卻見岳不群目光清明幽邃，周身流轉(zhuǎn)著莫名氣息，隱隱間似欲與周遭虛空清風融洽為一……
    風清揚心頭震驚之余，方知岳不群自言其離著‘天人合一’只差一線之隔絕非夸大，所謂‘破碎虛空’亦非虛言，只是自己年事已高，潛力早盡，多年無所寸進，恐怕終此一生難窺‘天人合一’妙境矣！
    岳不群自然感覺到風清揚的目光，甚至在心神靈敏入微的狀態(tài)下，更能隱隱感覺到風清揚的情緒心念的復雜變化，但他卻并未有絲毫在意，只因他在嘗試著將周身散發(fā)的若有若無的稀薄柔韌罡氣化入不斷迎面襲至的無窮氣流中時，忽然晉入某種莫名境界，似乎周身數(shù)丈內(nèi)所有氣流或緩或急、或曲或直、或迂回渦旋或呼嘯席卷的任何細微狀態(tài)及變化盡皆浮現(xiàn)在他的一個念頭之中，似動還靜，讓他身心蠢蠢欲動，幾可乘虛御風，自在飛翔。
    原本岳不群若是定性聚念，全心全靈的感應周遭環(huán)境變化，也能達到如此程度，但卻極為耗費心力，容易精神疲憊，恰如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然而此時他一念不動，即可將周遭自然變化盡數(shù)納入主意識，于心力之消耗幾近于無，更像是天地自然的諸多變化自動轉(zhuǎn)化為某種他能夠理解的信息，蜂擁涌現(xiàn)他的每一個細微念頭之中，周而復始，源源不絕。
    此間之妙，已非事半功倍所能形容，若是一般人，定會生出一種“我是老天的私生子，始能集萬物自然的無盡寵愛于一身”的奇妙感受，但岳不群道心精微，立知自己于天人感應的修行中更進一步，愈發(fā)接近‘天人合一’之境，方能偶然臻至‘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的短暫狀態(tài)。
    忽然，岳不群感覺身下數(shù)丈之處厚重磅礴中隱隱透著平穩(wěn)和順，似靜實動，猶如周行之球的表面一隅，亦是與清靈之風截然相反的另一種自然氣機。
    地勢坤，厚德載物？……亦或是地球自轉(zhuǎn)？
    心念在有意無意間自然流轉(zhuǎn)，岳不群的身體本能般自行調(diào)整姿勢，在與自然合一的玄妙感覺漸漸消逝的同時，輕靈優(yōu)雅的落向‘千尺幢’上方崖頭，無聲無息間腳踏實地。(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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