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孤伽羅愈發(fā)疑惑的目光中，楊堅竭力平復(fù)心境，卻怎么也抹不去嘴角那絲苦澀，“自多年前初次見到裴矩，我就隱隱感覺此人志存縹緲，猶如天際流云，亦似林間清風(fēng)，無住無礙，不可捉摸，就連風(fēng)***流**倜**儻、玩世不恭亦只是他所顯露的表象罷了！
    如此超凡脫俗之人，顯然不會因貪圖權(quán)勢富貴而屈居人下，反而會睥睨天下，藐視一切世俗禮法，包括皇權(quán)及達(dá)官顯貴，甚或連當(dāng)皇帝這個別人夢寐以求之事在他心里也不值一提。
    可以說，他與我這等累世深陷宦海之人實則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實為我生平僅見的異類奇人，反倒有些像慈航靜齋的仙子，理該追求著生命與天道的至高奧秘。
    然而他偏偏一反本心的參與到我等這爭權(quán)奪利的游戲里，卻又不去更符合他漢人身份的南朝，而是來到鮮卑胡人所建的大周，且表現(xiàn)的對宇文氏皇帝忠心耿耿，甘做鷹犬，令我感到隱有疑慮，卻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剛剛仙子提及‘漢興之勢’，我終于明悟過來，原來他之所以來到北周，乃至由始至終所盯著的，非是他物，正是這‘漢興之勢’！
    他未必是要駕馭這‘漢興之勢’成為大一統(tǒng)的皇帝，但至少卻是想要就近監(jiān)察和間接操控這‘漢興之勢’，使之向著某一方向穩(wěn)定前行，以達(dá)成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言一出，獨孤伽羅固然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梵清慧亦忍不禁稍露訝然，卻非為楊堅所言，盡管她深知那是事實，而是深感小覷了楊堅，暗暗慨嘆：
    “此人原本能成為繼始皇帝之后的又一盛世雄主，絕非僥幸，單單這觀人之術(shù)，世間便罕有人能出其右！”
    一吐心聲之后，楊堅立覺好受了許多，恢復(fù)了往日權(quán)衡利弊的敏銳心思，暗忖：若是果真如我所料，我與他不僅沒有沖突，反而還頗有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一舉振興漢統(tǒng)的可能。
    畢竟我們同屬漢人，亦唯有坐擁龐大勢力的漢人才能真正駕馭這‘漢興之勢’。只可惜，我并不知曉他想要借助‘漢興之勢’達(dá)成什么目的，否則對癥下藥，就更增達(dá)成協(xié)議的幾率。
    一想到如今裴矩的權(quán)位正如日中天，特別是前些日子西征吐谷渾大勝班師回朝后，皇帝敘功進(jìn)封他為晉國公，也就是曾經(jīng)宇文護(hù)的爵位，并將他的軍職再升一級為上柱國大將軍，這可是除了宇文憲之外，大周唯二的上柱國啊，比之以往的柱國更高一層，隨時有資格執(zhí)掌十萬大軍，可謂是大周軍職的了！
    再思及自己屢遭宇文邕的猜忌和試探，隨時可能人頭不保，楊堅就心中苦澀，都是想要翻身騎在胡人之上的“亂臣賊子”，怎么人家就混得如此蒸蒸日上呢？
    此時黃昏降臨，金烏西墜，滿天紅霞侵染，山間層林紅遍，光明一片。而在峰谷相間之下，三人遠(yuǎn)望紅霞之中，一條彎曲仰首的金龍，身披紅紗，張牙舞爪，似有騰云駕霧之勢，此時此刻，光明奇妙的美景，使人難以形容。
    盡管心不在焉，楊堅也不得不承認(rèn)，驪山晚照號稱“關(guān)中八景”之一實屬名副其實，這是一種任何人看過之后，都會覺得飄飄欲仙，如入天堂的絕美意境。
    但沉吟片刻，他還是抱拳一禮，煞風(fēng)景道：“仙子恕罪，今晚且由賤內(nèi)陪同仙子繼續(xù)游覽驪山繡嶺，沐浴溫泉，在下失陪了！”說著不動聲色的看了獨孤伽羅一眼。
    獨孤伽羅立時會意，卻并未回以眼色，以免落于行跡。
    但梵清慧何等精明通透，隱隱察覺到二人的心思，只是故作不知，笑吟吟道：“隋公自去！”
    “告辭！”楊堅再次抱拳一禮后，匆匆擇路下山。他畢竟是在職朝官，更被宇文邕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敢私自離開長安過久。
    至于獨孤伽羅和梵清慧二女，自可在泡完溫泉后就近去老母宮借宿，就是供奉驪山老母（女媧）的廟宇。
    老母宮也是驪山上下在宇文邕禁佛禁道、查封寺觀的風(fēng)波下，唯一的漏網(wǎng)之魚，只因驪山老母非佛亦非道，純是自古以來的原始信仰。
    若非如此，憑著梵清慧的身份，無論走到哪里，城里城外、名山盛地均有大大小小的寺廟庵堂提供最精致清幽的禪居，何須借宿他處？
    目送丈夫離去后，獨孤伽羅巧笑嫣然道：“他走了也好，咱們姐倆便可早些去沐浴溫湯了！”說著引著梵清慧徑直向驪山西北麓的溫泉池而去。
    驪山溫泉自三代末顯于世，西周時名之為“星辰湯”，秦始皇時名之“驪山湯”，素有“天下第一溫泉”之稱，聞名遐邇。
    漫步間，獨孤伽羅貌似不經(jīng)意道：“說起來，那令外子既敬且畏的裴太傅，還曾說對靜齋仙子心儀已久，欲要娶仙子為妻呢？”
    梵清慧臉色古怪，美眸微瞇，不可置否道：“是嘛？”
    獨孤伽羅見此雖覺有異，但也識趣的沒有多問，唯有硬著頭皮繼續(xù)引導(dǎo)自己的話題，“裴太傅武功蓋世不說，文才兵法無不精絕……
    前次大周出師西征吐谷渾，一舉攻破吐谷渾王城，擒殺吐谷渾汗王慕容夸呂，大勝而歸，虜獲人口、錢糧、牛馬無可計數(shù)，天下各國，無不嘩然。
    世人皆知西征主帥、太子宇文赟一向不學(xué)無術(shù)，怎會突然英明神武、戰(zhàn)無不勝？原來是太子之師裴太傅在旁言傳身教、出謀劃策，方使西征軍得以建此不世功勛。
    特別是所俘的吐谷渾青壯一個不殺，僅是斬斷大拇指一策，固然稍顯陰毒，卻也正合上天有好生之德，更可使吐谷渾二十年內(nèi)再無力東侵犯邊，功莫大焉。
    說來好笑，我夫婦二人當(dāng)初還曾懷疑裴矩是魔門傳人，一度不自量力出手試探，不過他對佛門不以為然倒是確有其事……”
    說道最后一句，獨孤伽羅以眼角余光留意梵清慧的表情神色，卻見其淡然如舊，不為所動，不由大感其心思幽深難測。
    原本楊堅臨走時暗示她試探這靜齋仙子及佛門將來對楊家的支持力度，看看有否可能讓靜齋仙子做中人促成與裴矩聯(lián)合振興漢統(tǒng)，乃至借助慈航靜齋及佛門的壓力讓裴矩支持楊家取代宇文氏……
    但她終究是出身權(quán)貴世家、深諳權(quán)謀的精明女強(qiáng)人，主觀的感到裴矩太過優(yōu)秀，風(fēng)頭一時無兩，若是再得到高官大將遍布中土三國的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裴矩?zé)o論聲望還是勢力均可穩(wěn)穩(wěn)壓住丈夫楊堅一頭，成為引領(lǐng)漢統(tǒng)振興浪潮的不二人選，也就是未來的大一統(tǒng)皇帝！
    盡管楊堅說過裴矩志存縹緲，并不看重皇帝之位，但她仍不無憂懼的想到，一旦到了大事可期之時，即使裴矩本身并不在乎皇位，他身旁及背后支持他、與他利益攸關(guān)的眾多文官武將、大小勢力也會不顧一切的將他推到皇位上，由不得他拒絕……
    所以，她并未按照楊堅的意思試探梵清慧的意愿，而是拐彎抹角的想要讓這代表武林白道的靜齋仙子懷疑裴矩是魔門邪人，最好是慈航靜齋出手將宇文邕和裴矩一齊除掉，那就再無人可以威脅楊家和楊堅的地位和未來了！
    可惜，現(xiàn)實讓她明白，慈航靜齋能夠享譽白道武林?jǐn)?shù)百年絕非僥幸，其傳人無不慧心通透，怎會輕易被人誤導(dǎo)和利用？
    想了想，獨孤伽羅并不愿就此放棄，咬牙使出殺手锏道：“據(jù)聞內(nèi)史王軌向宇文邕密奏，說裴矩私自傳授了太子宇文赟一門吸人功力的邪功異法。
    此次西征所俘的吐谷渾高手盡數(shù)給宇文赟吸干真元而死，宇文赟因此還以另一門采****補邪法借助身負(fù)武功的女子調(diào)和真氣……”
    梵清慧聞言果然神色一動，讓獨孤伽羅暗暗驚喜，然而緊接著又讓她頹然和疑惑的是，梵清慧也就僅僅神色一動罷了，無論臉上眼中絲毫都無一絲理該出現(xiàn)的厭惡之色。
    吸人功力的邪功異法？莫不是……【吸星大**法】？
    梵清慧心念一轉(zhuǎn)，首次詢問道：“不論如何，此類吸人功力的邪法后患無窮，宇文邕最終如何處置此事？”
    獨孤伽羅玉容陰沉下來，苦笑道：“宇文邕原本龍顏震怒，但在查知尤楚紅懷了裴矩的孩子后，不知怎的就平靜下來，對此事視而不見，毫不理會?！?br/>     梵清慧看著獨孤伽羅的眼神意味莫名起來，尤楚紅作為當(dāng)世馳名的宗師級劍手，她雖入世不久，卻也有所耳聞，似乎尤楚紅如今正是獨孤家的掌舵人，亦是獨孤伽羅的寡嫂。
    獨孤伽羅明白對方的意思，玉容既羞且忿，自家嫂子不僅跟人私***通，還光明正大的懷了別人的私生子，實在讓她顏面無光。
    因而她還有一件事沒好意思說宇文邕在聽聞尤楚紅懷了裴矩的孩子后，竟差人賜予尤楚紅諸多綾羅綢緞、藥材補品，更將尤楚紅長子、獨孤閥第一繼承人獨孤峰的爵位加升一級，顯然對這私生子的愛屋及烏及回護(hù)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前方熱氣蒸騰、水霧朦朧，已是到了驪山溫泉所在。
    梵清慧瞧著身材豐潤、氣質(zhì)溫雅而不失堅毅、充滿成**熟**美**婦**風(fēng)**韻的獨孤伽羅，美眸里微弱邪芒一閃而逝，笑吟吟道：“聽姐姐所言，似乎與裴矩時常見面，很是熟稔？”
    “算是吧！”獨孤伽羅并未發(fā)覺不妥，俯身伸手試探著溫泉池的水溫，欣喜道：“水溫甚佳，正好解乏?！?br/>     兩女均是高手，五感靈敏，亦不虞有人能夠瞞過感察逼近偷窺。一陣悉悉索索的解衣聲后，朦朧水霧下的溫泉池里便多了兩條美人魚。
    一清凈無瑕，一豐腴柔美，各有千秋，風(fēng)光無窮。
    獨孤伽羅正自歡快撥水，忽覺梵清慧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妙***處，意味莫名，不由稍感羞怯，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轉(zhuǎn)過身去，留給她一個誘***人的玉****背。
    豈不知梵清慧正在心思詭異：憑那人葷素不忌、還頗為偏愛熟***婦的性子，肯定早就看上了面前這絕**色**美**婦，只是未曾尋得良機(jī)罷了，我要不要搶在他之前先嘗嘗鮮呢？
    片刻后，獨孤伽羅忽覺背后貼上來一具溫***軟滑嫩的玉***體，霎時腦袋一懵，渾身僵住……
    …………
    長安城晉國公府，劍氣沖霄堂。
    石之軒正盤坐在一整塊黑白花紋大理石所雕琢而成練功臺上，雙眸緊閉，手持著一條粉***色**肚**兜按貼在眉心印堂處，正心無旁騖的運聚精神奇功，默默感應(yīng)著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肚***兜主人，欲與之建立單方面的心靈及精神上的鏈接。
    分心無暇的他，并不知道，他覬覦已久的一個獵物竟被捷足先登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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