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聞風喪膽的紅綢軍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覆滅了,那姆與小玲在周游世界的打工旅程中沒有再遇到比他們更有威懾力的麻煩,也沒再與悟空他們發生偶遇。
三年的時間過去,仿佛只是一眨眼。那姆日常將自己賺到的錢、添置的基礎設施和物資送回村子,帶小玲奔赴向新的工作。這次,他們來到的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鎮子,主顧雇傭他們幫忙對付土匪,這對他們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任務。
……本應再簡單不過了。
山賊常在夜間出沒,于是二人白天在鎮子里閑逛順帶收集情報。途徑百貨商場的電視櫥窗時,那姆遲來地從新聞里發現,今年的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已經落幕了,他們把這事忘到了腦后,錯失了參與的機會。
“真遺憾,我們本來可以去試試看能不能拿到獎金的……”那姆望著電視屏幕上的人山人海慨嘆。
“我們要是現在趕過去的話,能不能遇上悟空他們?”小玲扒著櫥窗期待地說。
確實,武天老師的門下弟子很有可能出席武道大會,但這次他們實在沒時間去嘗試偶遇了。那姆揉了揉小玲的發頂,勸道:“不是現在。如果你成長為一個能好好地完成自己工作的人,你的朋友們也會為你感到高興的吧?來,我們去鎮子外面偵查一下。”
小玲又看了一眼畫面中氣派的牌匾,聽話地點點頭,跟在那姆身后跑向鎮郊。
這里和樂平以前棲身的沙漠地區氣候相仿,郊外是一片荒野,廣闊的大地上偶爾有些稀疏的針葉林,再遠處是一片亂石山。
“如果說土匪有棲息地,可能就是那邊的山上。”那姆攀在一棵樹頂,眺望著遠處,喃喃總結自己的看法。“距離天黑還有些時間,小玲,拜托你跑過去偵查一下。”
“是!”小玲興奮地應了一聲,瞬間就跑沒了影。那姆繼續環顧四周,尋找土匪可能入侵鎮子的路線,等他差不多擬好一份計劃書,太陽也逐漸沉入地平線時,一陣狂風打斷了他的呢喃。一股從心底涌出的涼意讓那姆本能地跳離樹枝,翻身落地,抬頭看向空中。在將懸浮于高空的某個身影收入眼中時,那姆只覺渾身的寒毛豎起,從未有過的強烈危機感開始啃噬他的心。
……
——土匪果然在山里扎了營!
小玲帶著這個消息往回狂奔。要殲滅那群人并不難,但在之前的幾次工作中,她從那姆那兒得到了“不要打草驚蛇”的訓導,所以這次她沒有擅自行動。
然而,站在分別處那棵樹下的,并不是做好了準備,即將耐心地把接下來的計劃講給她聽的那姆,而是一個極為陌生的身影。昏黃的夕陽下,小玲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從體型來看,她覺得那大概是個男性,他背后長著一對巨大的翅膀,就像基南和巴布那樣。
那人好像聽到了小玲的腳步聲,向她這邊轉過頭,小玲立刻停下來,高聲打招呼:“你好!你是鎮上的人嗎?有沒有看到那姆先生?”
“哦?你認識那姆?”那人意味不明地低吟一聲,走近過來,在距離小玲不足半米處站定,噙著一抹笑意俯下身,瞇起眼打量著她。現在小玲能看清了,這人穿著武道家風格的褲子,赤著青綠色的上身,皮膚上布滿蟾蜍般的斑塊,顯然不是普通鎮民。
——會是和我們一樣游歷在外的武者嗎?
小玲這樣猜想著,決定先自我介紹:“我是那姆先生的搭檔,我們正在這里做退治土匪的工作……”
那人卻好像沒有認真聽,他抬起雙手,放到她的兩角上,饒有興致地問:“這是什么?”
“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那個,請問你是誰?你也在找那姆先生嗎?”小玲別扭地說著聳起肩,但礙于那姆教她的禮貌,沒有直接扭頭躲開。
“我叫丹巴林……”那人緩緩開口,臉上的笑容咧得更大。小玲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預感的同時,丹巴林緊緊攥住了她的角,猛地提起一條腿,狠狠膝擊了她的肚子。“——是即將殺死你的人!”
情況的突變讓小玲頭腦一片空白,隨后從頭頂兩側傳來的劇痛更是讓她無法思考,丹巴林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徑直把她踢飛到了遠處的草叢中。
小玲下意識地捂住腦袋,驚覺自己的角只剩下兩截斷茬,而站在十余米開外的丹巴林拿在手里端詳片刻,隨即丟開的東西,正是前一秒還長在她頭頂的角。
——是敵人!
小玲屏氣咬牙壓制住仿佛在往她顱骨里鉆的刺痛,跳起來想要反擊,但她剛站穩,就踢到了身后的什么東西,那沉重但柔軟的觸感讓她再度失神。
——不會的吧。
可這觸感她太熟悉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每次狩獵后,除掉獵物的毛皮,將它們架上柴火時,抱上去的感覺……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小玲一點點低下頭,與那姆半睜著的眼睛四目相對了,但那雙眼睛并沒有看著她,而是像玻璃珠一樣無法聚焦。那姆頭顱下方,那細瘦挺直的脖頸扭成了一個悚人的角度,同樣破碎扭曲的還有他無力地攤平在地上的雙臂。
“那姆先生!”
丹巴林被怒火趕出了小玲的腦海,小玲不顧一切地尖叫出聲,趴下來晃動那姆冰冷的身軀,直到草葉摩擦的沙沙聲來到她身邊,她才注意到,丹巴林走過來了。此刻太陽已經下山,他瞇縫起的細眸中閃爍著野獸渴望捕食般的光芒。
“如果他肯束手就擒,說不定我還會少蹂/躪他幾下。你這樣的小鬼,能得到被我一擊殺死的機會,給我好好榮幸去吧。”丹巴林說著抬起一只手掌,即將從空中劈下。
從他的話語中,小玲不得不接受那個詞的存在——“殺死”。
這一刻,小玲感到自己體內猶如有什么爆炸了,她不知道那是出于憤怒,悲傷,還是恐懼。渾身上下傳來陣陣不停的撕裂感,鼓脹和刺痛在她皮膚下起起伏伏,所有感官都隨著怒火爆發而變得模糊了,她幾乎是無意識地閃向丹巴林,扭曲的視野中,她隱約看到他慌張地躲閃,但那些動作如同被放了慢鏡頭,她很輕松地就堵住丹巴林的退路,像他剛才踢開她一樣踹在他側肋上,讓他痛呼一聲,跌出好遠。
“怎么回事……這到底……到底是什么啊!”
丹巴林難以置信的叫嚷模模糊糊地傳到小玲耳中,但她已經沒有理智去思考他在說什么了,縱身撲過去,決意將他施加在那姆身上的全數奉還,但她忘了丹巴林有翅膀,他揮翅沖上高空,在小玲眼里只留下一個小若蟲蠅的身影。小玲不可抑制地咆哮著下蹲,準備縱身一躍,好像她只要跳了就能抵達那個高度。
這時,丹巴林大張開嘴,強烈的光芒在他口中聚集,一枚光彈就這么從天而降,直射向小玲,打斷了她的蓄力。
——我也會個類似的的招數來著?……
在小玲的大腦成功有所反應前,她的身體就先反應了過來,她扎穩馬步,兩手環成碗狀,一字一頓地念出了那五個音節。
“神——龜——沖——擊——波——”
瑩瑩的淺藍氣功波迎上了丹巴林的光炮,兩波能量在空中相撞,綻開刺眼的光團,巨大的沖擊波把兩人拋向兩個方向,小玲壓低身子抓住草葉保證自己不被吹飛,在丹巴林的身影出現在煙霧中的第一時間,就縱身起跳。
與那團黑影之間的距離在瞬息間拉近,丹巴林一側的手臂與翅膀上遍布灼傷,小玲見他轉身欲逃,回手又發出一記氣功波,將自己推向更高的高空,追尋丹巴林的方向,在伸手能夠觸及他的剎那,毫不猶豫地抓住他已經受傷的那一側翅膀邊沿,扯開了已經焦黑的皮肉。
“嗚啊啊!”
丹巴林凄厲的哀嚎如同一打鋼針又扎進了小玲的大腦,小玲本來就混沌不堪的意識愈加動搖,只剩下“讓這家伙住嘴”的念頭屹立不倒。她效仿著剛剛扯壞翅膀的動作,一手抓住丹巴林的左臂,一手抓住他的側腰,向兩邊掰去……
……
從這么高的地方自由落體,還是第一次。
小玲望著逐漸接近的地面,感受著呼嘯的狂風,手里還分別握著丹巴林的部分軀體,卻沒有要調整姿勢,安全落地的動力。
硬著陸把小玲摔得七葷八素,她的視野更加不清晰了。循著微弱的血腥味,她才找回到了大樹下,那姆身旁。
“……那姆先生。”
含混不清地重復念叨著這個名字,小玲趴在那姆胸口,用手臂環住他仿佛縮水了好幾圈的身子,妄圖把他喚醒。
小玲想起,就在不久的三年前,和尋找龍珠的一行人被困在皮拉夫的監獄里時,樂平曾經把她從困倦中拍醒,憂郁地問她怕不怕死。那時候她不懂這個詞代表著什么意思,現在其實也不算很明白,但她知道了,死亡意味著疼痛,意味著寒冷,意味著不能動彈、不能說話,意味著那姆先生不能再對她露出溫和的微笑了。
遠處隱約傳來了人聲呼喊,但小玲的意識已經無法支撐她轉頭去看是誰來了,她能做的只有更緊地抱住那姆,把他收進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