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和珅忍不住感嘆起時光的無情。任憑你有再高的地位，再大的權(quán)利，在時間面前也終究難逃一死。道光壯年即位，當(dāng)了近三十年皇帝，如今年紀(jì)不小了，何況前些年戰(zhàn)爭的失敗給他的打擊太大，終日生活在自責(zé)之中，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也是和珅早就預(yù)料中的事。只不過他沒想到，道光在自己下江南的這些日子里，健康情況會惡化到如此地步。
    “皇上這些日子里，召見過你么？”
    既然道光身體不行了，作為皇帝，他現(xiàn)在首要考慮的肯定是江山社稷的傳承，所以選定接班人，應(yīng)該是時候了。想到這，和珅警覺地向奕訢問道。
    “皇阿瑪召見過弟子幾次，不過都是平常的問話，和往前沒有什么兩樣……。”
    聽奕訢這么回答，和珅的心定了定。他別的不怕，就怕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奕訢年幼不懂事，在道光面前說錯了話。
    “……老師不必?fù)?dān)心，皇阿瑪對弟子依舊如昔，特別是前些時候的南苑圍獵，皇阿瑪還夸獎弟子騎射不凡，大為高興呢……。”
    “南苑圍獵？是什么時候的事？”
    “三月下旬，就在老師離京沒多久。”
    “當(dāng)時還有什么人陪皇上一同前去？……四阿哥也去了嗎？”和珅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急急問道。
    “嗯，四哥也去了。”
    “皇子中還有誰去了？”
    “除了我和四哥外，沒其他人了。”
    “什么！當(dāng)時經(jīng)過是如何？皇上如何夸獎你騎射不凡的？還有……四阿哥當(dāng)時是什么情景？皇上對四阿哥又有什么評價？你……你快一一說給我聽聽。”和珅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輕跳起來，那種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
    “在南苑的時候，皇阿瑪說要考教我們的騎射，弟子放手施展，共射獵了十頭鹿、二十一只兔子，還有十多只其它動物。等圍獵結(jié)束，我把這些獵物獻(xiàn)給皇阿瑪，皇阿瑪見了后非常高興，直夸我騎射不凡，好有本事呢！當(dāng)場還賜了把隨身的弓給我當(dāng)為獎賞……。”
    奕訢的臉上得意洋洋，繪型繪色地向和珅述說著那日自己的收獲。
    可和珅聽后，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反而深深皺起了眉頭，抬手打斷了他的描述，讓他先說說四阿哥奕詝當(dāng)時究竟是怎么做的。
    奕訢笑了起來，捂著嘴說道：“老師你不知道，我那四哥的腿腳不好，而且又從不練習(xí)騎射，他哪里比得上我呢？為了交差，虧他不知道哪里想出了個歪招，說現(xiàn)在是春天，動物正是懷孕的時候，如果把它們射死了，就會連它的沒有出生的幼畜也射死，這是不仁，他不忍心這么做，所以兩手空空，向皇阿瑪回了話……。”
    “你說什么！他……他真是這么做的！？”
    和珅還沒聽完結(jié)果，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臉色大變，驚聲喝問道。
    “是啊！皇阿瑪聽完四哥的話，一言不發(fā)，連個賞賜都沒給他，就讓他回去了。咦！老師，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樣難看？”
    奕訢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和珅的神情異樣，奇怪地抬頭望著他，不解地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和珅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按捺著心中激蕩，和珅整理下心情，這才坐了回去。四阿哥做的這手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可和珅一聽就明白。雖說圍獵他是空手而歸，表面上比不上六阿哥，但有這么一套說詞在，明顯就是在道光面前故意藏拙示仁，假惺惺地用來用仁義打動道光。
    這套辦法，要是對英名的皇帝來講，或許沒有什么用，可對平庸卻又愛講究仁德的道光卻正是投其所好，能比六阿哥的滿載而歸更讓道光高興。雖然奕訢因為圍獵的成績受到道光獎賞，而對奕詝明里沒有什么表彰，但是和珅清楚，道光肯定在心里對奕詝的評價要高過奕訢。
    “失策！大失策啊！千算萬算居然沒算到這個，奕詝這小王八蛋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樂，哪里能想得出這么做？這主意不用想，肯定是他老師杜受田這個老狐貍出的！該死的老王八！趁老子不在京居然出了這么一招，這下……麻煩大了……。”和珅恨得牙癢癢地，同時連帶著把卓秉恬，卓老夫子也暗罵了一通。自己就算不在京，這卓秉恬怎么就不幫幫弟子？揣測上意是每個官員的本能，卓秉恬在朝為官幾十年，難道還沒摸清道光的脾氣？怎么就這么白癡呢？
    想到這，和珅忍不住問了下奕訢，當(dāng)初圍獵前卓秉恬的看法，沒料到奕訢的回答差一點兒更讓他氣得吐血。原來奕訢圍獵滿載而歸，正是卓秉恬這老夫子的主意，而且還打著讓他施展所長，討道光歡心的理由指示的。
    “卓……卓秉恬！你的這把年紀(jì)難道全活到狗身上去了！？永定河里的王八都比你強(qiáng)！”和珅忍不住就想破口大罵。
    “圍獵后沒幾天，皇阿瑪把我和四哥分別叫去問話，說是他年齡已高，想問問我們治國的策略。按卓老師所教的，我在皇阿瑪面前對答如流，讓他非常高興，更夸我為皇家的千里駒呢……。”
    奕訢還沒像和珅所想的這么深，依舊洋洋得意地述說著。可沒想到，這話剛說完，和珅的臉色又是一變，失態(tài)地一把就抓住了奕訢的手，急急問道：“這……這四阿哥……那天又是怎么回皇上話的？”
    “這個我不是太清楚，因為皇阿瑪是分別召見我們的。后來聽宮里傳出來的消息說，四哥那天只是在皇阿碼面前又哭又磕頭，卻一句話都沒答，皇阿瑪見他哭得不成樣子，有些惱了，最后只能硬逼著四哥回話，四哥才說他不談國事，只愿皇阿瑪千秋長壽就行……。”
    “啊！完了！”
    和珅眼前一黑，手一松，人一軟，當(dāng)即仰天就向后倒去。嚇得奕訢還以為他得了什么急病，連忙扶著他，焦慮萬分地急問，并沖著殿門外大喊太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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