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政和二年的九月十六,對于黃州人來說并非什么節日,這黃萬兩家的結親喜慶自然也就凸顯了出來。再說這幾個月來,黃州人也是眼瞧著黃老倌從一個趕騾車的掌鞭,又回歸成了腳店的掌柜,并眨眼間又成了正店的東家,貨真價實的黃老爺。</br> 對于這黃家的突然咸魚翻身,倒是有跟多說法,其中被人認為最接近現實,也最能夠令人信服的說法,就是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從黃老倌的兒子黃大郎救了萬家的小姐萬春奴。</br> 什么萬家小姐漏夜被萬府的賊官家請的拐子擄走,那拐子正要行事壞了萬小姐清白時,卻叫黃大郎給救下,并且一斧子將那拐子給劈死。后來又是黃花蕩的浪里子尋仇,擄了萬家姐弟,還是黃大郎神勇的與浪里子在江上大戰了三百多個回合,最后還是全須全尾的將姐弟倆就走。于是萬家感恩戴德,不但許了萬家小姐與黃大郎做妾,還贈了許多的金銀,所以黃家這才有錢贖回了老店,還擴建了食匯街云云。</br> 這街頭巷尾的小道消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反正這半信半不信間或許真相的部分就暗藏在其中了。</br> 第二天一早,黃大郎起身后先用藥酒揉了揉雙耳和身上的淤青,這才在齊姨和賈婆婆的幫助下,穿起了全套新郎官的衣帽。這兩日前黃家已經已經給萬家送去了催妝的花髻、銷金的蓋頭和按規制該要送去的物件,昨日萬家也來黃家鋪了床、掛了幔帳。雖說娶的是小妾,走的卻是迎娶正妻的禮節,因此萬家送來的衣帽吉服也是正式的公裳,也就是一套綠色的九品官服和花幞頭。</br> 《東京夢華錄》中記載,這北宋汴梁的婚俗,先婚禮的前一日或當天一早,男家要給女家“下催妝冠帔花粉,女家回公裳花幞頭之類”??梢娦履锏募悄屑宜腿ァ按邐y”的,新郎的吉服則是女家回送。新娘的冠,同書又稱之為花冠子,帔是古代婦女的披服。</br> 而新郎的公裳即朝廷公服,這本來是有官階的人才能穿的;幞頭是當時男子貴賤通服的頭巾,但花幞頭則是婚禮行用的吉服。民間習俗,結婚是大喜之日,在服飾上出現一些僭越,正式規定庶民結婚可以用九品命服為吉服。</br> 只不過這套行頭穿起來,到讓黃大郎有些為難,那就是花幞頭上的紅花太小,綠葉太多,這一身綠色官服也不說了,再配個綠茵茵的幞頭……似乎有哪里不對啊!</br> 不過這也為難黃大郎了,他自然不知道這綠帽子的說法,還是元朝以后的事情。元朝主政華夏之后,規定妓院娼寮之中的男性工作人員都要系綠頭巾和佩戴綠帽以區別,這宋時尚且還無綠帽子的說法。</br> 不過習俗如此,也不多說了,便按照之前定下的儀程,先去自家正廳給父母問安,又去了舅父家里給舅父舅母以及未過門的正妻問安,這才騎了借來的高頭大馬,帶了迎親的隊伍登門去了萬家。</br> 由于是迎娶小妾,也不敢太招搖了,只是讓人買足了炮仗沿街亂放。沒錯,就是炮仗,不是爆竹也不是鞭炮,是用厚紙筒裹著火藥做成的炮仗,拇指粗細,分為單響和雙響兩種。如今黃家買來的炮仗都是產自荊湖南路(今湖南),價格也是便宜,單響的兩個大子一枚,雙響的五個大子兩枚。</br> 剛進了午時,黃大郎就穩穩的騎著馬,由人牽著順黃州主街就往萬家行去,瞧他家這等迎親的架勢,倒也少不了有人疑問道:“娶的是小妾,至于這般招搖嗎?”</br> 這話自然要引來議論,肯定有人會說:“懂個甚,萬家的小姐雖然因為名聲污了,只能當做妾室出嫁,可這樣家事的小妾,你可娶的上?再說這黃大郎的正妻,可是如今黃州主薄的女兒,可尚未及笄。這萬家小姐去了黃家,名義上雖然是妾,可還是要做大、管家的,這般禮數自然不會差了?!?lt;/br> 這議論黃大郎自然聽不見,到了萬家,按照迎親的規制都使一遍,也不敢巡城招搖,便徑直回了本家。將新娘送入洞房后,便去擺宴的食匯街給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敬了喜酒,直到差不多未時才回了家。</br> 不過這還不能消停,還要等晚上行了家禮,兩人才能同入洞房,因此黃大郎便招呼著月梅給萬春奴送了點心和茶水,又隔著窗子說了幾句話后,便去了姚家。</br> 此時,姚政已然下值回來,聽下人說正在書房,黃大郎便徑直去了,在房前剛準備開口稟告一聲,就聽見房里咣當一聲,黃大郎便推了門進去,恰好瞧見地上一枚碎裂的鎮紙,以及臉色青的舅父姚政。</br> “舅父,這是如何了?”黃大郎當然是不知道姚政為什么要火的,但他猜測應該是與自己今日納妾無關,心里倒也不忐忑。</br> 姚政看了黃大郎一眼,想了想便將桌上一份桑黃紙寫的東西遞了過來道:“杰兒瞧瞧。”</br> 黃大郎接過來一看,卻是一份朝廷的邸報,抬頭倒是沒有什么,看到中間也是驚呆了,只見上面寫著政和二年(1112年)九月初,蔡相(蔡京)更定官名。更改開封府臣為尹、牧,由是府分六曹,縣分六案。改六尚局,建立三衛郎;又更兩省之長為左輔、右弼。武將的舊寄祿官名稱則改為各種大夫、郎等新寄祿官名稱,稱武階官,以太尉為武階官之,甚至黃冠道流,也充朝品。</br> 黃大郎這些時日不但要讀張思之老夫子布置的課業《春秋》,也繼續看縣志府志和舅父積下的朝廷邸報。知道這元豐年間朝廷搞了個官制改革,解決了文臣京官以上的官職名稱與實際不符的問題,但其他方面未能涉及,如今這蔡京顯然就是鉆了個空子,就把這事辦了。</br> 不過黃大郎吃驚的地方,卻是:“舅父,這蔡京何時又成了宰相?俺卻怎么不知道?”</br> 姚政咬牙切齒的答道:“乃是五月初官家召復回京輔政,八月中抵京執宰相位?!?lt;/br> 這杭州離東京汴梁約有兩千里,水路近三千里,蔡京從杭州回汴梁都要三個月,這黃州離了汴梁6路也是一千多里,蔡京召復回京這種消息延遲兩三個月倒也是正常的,畢竟這蔡京又復出的消息,對很多人而言可不是一個喜事,而是一個噩耗。m.</br> ****</br> 這幾天網絡不好,大伙是覺得每天的章節一塊更新好,還是上傳后臺定時更新好?</br> 留個言瞧瞧,一會還有一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