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得勝的王慶,雖然士氣大振,卻也沒有放松了警惕,見官軍后退五里扎營,便也領著嘍啰們退回山道之中結營據守。</br> 當夜,韓夫人也不食言,派人假稱高知節召喚商議明日進軍之事,將于癩兒誆騙至高知節的帥帳之外,親自偷襲得手后將他偷出了營去。</br> 這韓夫人領著五十家丁還有兒女剛走出三里,高知節便帶人追了上來,道一句:“夫人這是作何?”</br> 那韓夫人身穿御敕渾銅甲,騎著棗紅軍馬,倒也英姿颯爽,見她就將那于癩兒橫在馬上,手持一桿破陣長樸刀,高聲答道:“高大人莫怪,予要將這于癩兒拿去王慶營中換了夫君鄧貴回來。”</br> 高知節聽了,忙道:“萬萬不可!陣前投敵可是死罪!”</br> 韓夫人卻笑道:“予又不是官軍,如今又是救自家夫君,與軍法何干?大人不必送了,予救得夫君脫困,自會去東京請罪!”</br> 言畢,便打馬就走,看著韓夫人領著家丁們決然而去。</br> 高知節也是無可奈何,方才聽聞事急,也就帶了十多個親隨來追,就算用強怕也打不過鄧家的家丁,又想到于癩兒被擄的消息萬一傳開,只怕營中的百余應奉局官差將會生變,于是也急忙趕回了營去布置。</br> 只說韓夫人來道山口,便喚了王慶出來說話,見她果然將于癩兒送來,王慶豈會食言,便立即將鄧貴請了出來,禮送他夫妻離開。</br> 之后,王慶連夜擺了祭臺,將這于癩兒挖心掏肺,活祭了他爹王大富,更將一顆級斬下,將那半截鹿皮皇封用鐵釘打入頭頂百匯,擺在了山道口的問路石上。</br> 翌日一早,高知節盡起大軍,又逼至山口。</br> 列陣時,卻是派了二百廂軍和二百弓手持械將百余應奉局的官差頂在了最前面。官差們只知昨夜于癩兒被高知節喚去之后一夜未歸,今日一早拔營時也不見他身影,如今被押著頂在前陣,心中自然起了慌亂。</br> 王慶方面見高知節擺出了全軍突襲的姿態,便也沒有出山口列陣,反倒是龜縮山道之中,等著官軍進擊。</br> 相持片刻,高知節命令進軍,廂軍便推搡著前排的應奉局官差往山口進擊,走不多遠便有眼尖之人瞧見了山口問路石上的級,待看清之后,便嚎道:“弟兄們,于制使已被高知節聯手王慶所害,如今又要俺等來打頭陣,便是要殺絕俺等,以其送死,不若反了吧!”</br> 應奉局的官差們皆看清了于癩兒級模樣,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即調轉槍頭便殺向身后的廂軍,廂軍也不料這些官差膽敢陣前做反,猝急之下竟也自亂了陣腳。</br> 在山道中固守的王慶等人見了,先是摸不著頭腦,可看見應奉局的官差們是真刀真槍的反戈一擊,且已經殺亂了官軍陣腳,不由大喊天助我也,急忙引軍殺出山道,與官差們合成一股,殺入了官軍陣中。</br> 說起來,這些應奉局的官差多半是從各處老軍、配軍中抽調,更是由機靈鬼、關系戶和兇惡之徒組成,加之這日常做下的又多是巧取豪奪的勾當,因此在個人武藝方面自然要比旬操(旬操也就是每十天操練一次)的廂軍強上太多。</br> 再說此時又是掙命,因此反殺之勢宛若虎入羊群,只是一潑反沖便將二百廂軍組成的刀牌陣沖跨,隨后又殺散見勢不妙只想逃奔的弓手,待高知節回過神來親自領著剩下的官軍迎上之時,眾官差便也呼嘯一聲往兩側的山林逃散而去。</br> 應奉局的官差逃了,可跟在他們后面殺下來的王慶等人卻沒人逃奔,又是奔進一箭之地后的步進三拋射,便造成了無算死傷,不少官軍刀牌手沒來得及反應當場就被射倒。</br> 王慶這等戰術,卻非無師自通,而是有個威風名目叫做銳鋒箭陣,乃是鄉兵弓手必修科目。王慶眼毒,自用的又是一把一石半的角弓,連三箭向那騎馬跟在廂軍陣中的高知節,竟有一箭命中,傷了高知節的左肩,令他當場墮馬。</br> 先是應奉局官差陣前倒戈,又有箭雨突襲,此時高知節又墮了馬,官軍一方頓時亂了陣腳。士氣暴跌之下,鄉兵弓手最先喪膽潰散,待王慶領著嘍啰們持刀殺進刀牌手陣中時,士氣本就跌至谷底的廂軍如何能敵,再說也缺乏有效指揮,戰陣當即崩潰。</br> 此役,王慶領著嘍啰足足追殺了十里方才轉回,共殺滅官軍計二百多人,傷三百余人,奔逃四散者無算,此后幾日又6續擒得負傷逃散的應奉局官差十數人,弓手廂軍和差役白做近百人,高知節因親衛死命相救得以逃回安慶府,但因為傷勢過重,延展五日后不治。</br> 還有那鄧貴一家,得知高知節大敗消息后,便也棄了在安慶府的家業舉家投往東京,還親自去樞密院請罪,卻將大敗之事全推脫在高知節一人身上,又得韓家從中轉圜,竟也無事,只被罰俸降級,更走了童貫的門路,后被放去了應天府任兵馬都監。</br> 一時間,司馬嶺破石寨和王慶都是聲威大振,方圓百里的綠林、蟊賊聽聞之后,皆盡來投,月余時間便讓王慶聚攏了近千嘍啰。王慶殺于癩兒本是報了大仇,可大敗官軍之后卻是生出了雄心,便將破石寨更名破石軍,思來想去覺得兔子還吃窩邊草為妙,乘著安慶府如今城防空虛,不如一舉拿下這座城池作為根基,或可謀一番大事。</br> 于是便派人聯絡了城中無賴,約好與二月二龍抬頭之日舉事,因為當天一早正好是官衙開門接引各地學童入府童試之日,城門不禁。</br> 到了這日,城中無賴便按約定在城中各處放火,吸引城中守衛,王慶乘勢領眾多嘍羅來打,只是半日血戰便拿下了城池。城中官吏只有通判一人因平日里與王慶交好,得以幸免放還,諸司官印皆被搜出損毀,自此安慶城陷。</br> 隨后王慶坐衙安慶,大開倉庫,廣散錢糧,豎招軍旗號,買馬招兵,左近的游手無賴,及惡逆犯罪之人,皆紛紛歸附,更放出嘍啰劫掠遠近村鎮,囤積糧草意圖做大。</br> 待王慶陷落安慶府的消息傳進東京汴梁的御前之時,已經是政和三年的四月末了,此時王慶手下已經有了萬余人馬,破石軍聲威赫赫氣候已成,逐成淮西之害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