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黃州府外的水市頭子上,十幾號人正在一處用布幔子圍起來的埠頭處翹遠眺。</br> 這放榜的消息自然有人來黃府報喜,不過正主兒此時卻在水市頭子,正一臉淡定的望著下江方向。在黃大郎身邊,孫立、雷豹、還有朱高、張合、孫七娘子,以及葉大龍他們都是齊了,當(dāng)然萬春奴和周燕奴肯定不會帶來,老倌和二娘如今還在家中等著放榜,雜使的人手也就孔伯和孔云父子。</br> 二月二已近驚蟄,雖然此時江風(fēng)依舊凌冽,但暗藏暖意,不太傷人了。遠看著江中帆影疊嶂,黃大郎不由想起了去年在安國寺前與野和尚對的詩“千帆江上過”,此時此情此景,想再當(dāng)時詩句,倒也覺得有些意思。</br> 見日頭摸約過了申時二刻,就瞧見一艏小江梭迅馳而來,遠遠便認出船頭搖手的不是別人,正是盧魚兒。待船停了埠頭,盧魚兒便跳幫下來,對黃大郎笑道:“少爺,阿爹讓俺來報知,船隊稍待便至。”</br> 黃大郎點點頭,又往下江眺去,只見江上帆多一時半會也認不出來,便要盧魚兒指認,才知道這次盧二去了杭州之后得了消息,咬牙再下泉州結(jié)果大了利市,去的時候不過是一條快船拖著一艏二百料的貨船,回來卻已經(jīng)是六艏五百料的小型福船了,用一句黃大郎自己都不太理解的俚語來描述,這簡直就是鳥槍換炮啊!</br> 又待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便就到了六艏短肥圓的福船在江上排成一線,靠幾十艏搖擼的江梭牽引著慢慢往埠頭行了過來。此時夕陽正好,黃大郎手打涼棚來看,便瞧見第一艏的船頭上站著盧二、孫新、胡仁,還有帶著范陽笠罩著黑紗的楊宗保,此外還有好些個不認識的人,想來這次東行,錢財賺了不少,人手方面也應(yīng)該大有收獲才是。</br> 待福船終于停穩(wěn),便見著盧二領(lǐng)頭下了傳來,遠遠見著了便哈哈大笑道:“大郎,今日可不是你應(yīng)試的日子,考得如何?”</br> 黃大郎見盧二此時紅光滿面神清氣爽的模樣,就連衣衫也換成了綢緞的富貴衣衫,哪里還有往日的漁夫模樣,便上前笑道:“卻也不知,前十應(yīng)該難跑,叔叔這次下江之行定然了利市,快與俺說道說道。”</br> 盧二卻是搖手笑道:“忙甚!還是先帶了大郎認人才是,來來都快過來見過主家!”</br> 跟在后面的孫新、楊宗保和胡仁便先來與黃大郎見了,之后還是楊宗保先引了他叔叔楊槐和侄兒與黃大郎相見。這楊槐當(dāng)日大鬧鄂州城,單槍匹馬殺進知州府里報仇了斷的故事如今都已經(jīng)被編成了陶真段子傳唱,而且段子里還特別提到他最后血戰(zhàn)長街,被天道盟的好漢救走,自然引得不明真相的黃大郎神往。</br> 見了他父子之后,黃大郎卻突然想起一事來,心子狂跳的瞧向了如今才六歲,頭上剃著一撮毛,樣子十分乖巧的楊再興道:“小郎,你可會使槍?”</br> 小楊再興搖頭道:“不會!爹爹說了,要等俺十二歲以后才傳槍法!”</br> “好好!”黃大郎夸了一聲,還伸手摸了摸小楊再興的腦袋,便道:“既然十二歲才能學(xué)槍,這日后不如先跟著俺習(xí)文可好?”</br> 小楊再興而且畢竟人小,便自答應(yīng)道:“好!”</br> 一旁楊槐見了,忙道:“這如何使得?”</br> 黃大郎便牽了小楊再興的手道:“使得!俺與宗保哥哥投緣,如今見了小再興也是喜歡,便想認他做了弟弟,楊叔叔可是不舍?”</br> 楊槐聽黃大郎說得懇切,倒也認為他情真,便道:“倒也不是,只是這讀書之事……”</br> 黃大郎自然笑道:“無妨,便交給俺了!”</br> 隨后盧二便引來了六位好漢與黃大郎認識,其中有出自幺龍寨的三人,分別是常五、宋福和湯旺,都是身手不錯的浪里子,行船搏殺皆是好手。還有三人卻是在這次去泉州結(jié)識的好漢,一個叫做龔老七,如今四十出頭的年紀,原本是行商出身,后來做了海客,據(jù)說曾經(jīng)跟胡商的船去過大食,結(jié)果轉(zhuǎn)回泉州后惹了官司,被盧二無意間搭救下來。</br> 一個叫做曹誠,剛而立之年,本就是泉州一代的鹽商,這次盧二帶去的雪鹽能夠了利市也全靠他張羅,見這買賣利大干脆就拿了身價入伙,這次自然是要跟回來面見主家。</br> 這最后一人可就牛逼大了,乃是原先泉州水師的統(tǒng)制官,姓顧名雄字恒亭,如今三十有七,生得粗手大腳,因為不服上命惡了主管,竟被貶至碼頭躉船做水卒。與盧二等人結(jié)識后,探得他很是佩服天道盟作為,幾次試探后,盧二與孫新商議,便設(shè)了法使他假死脫身。</br> 見眾人都是平安歸來,且又召集了這許多好漢,黃大郎自然高興,便讓隨行的孔伯安排善后,便要領(lǐng)著眾人返城。哪知就在這時,卻聽見嘰里呱啦一陣胡語,從船廠里居然走出了十來個或黑或白的胡人來,更有一個用綠布包著頭,留著兩撇小胡子的胡人在使鞭子將這些黑白胡人趕下船來,黃大郎仔細一瞧便是樂了,便走到近前先指著服色漆黑的胡人道:“這是昆侖奴?”</br> 那綠布包頭的胡人忙上前彎腰行禮,用怪異的強調(diào)答道:“貴人,正是昆侖奴!”</br> 黃大郎又指著那些膚色白皙,頭或金或褐的人問道:“這些人呢?可是西域以西之地的胡人?是法蘭西人?還是英格蘭人?或是意大利人?”</br> 黃大郎說出的名詞雖然有些怪異,可居然還有有人聽懂了,一個金的白人眼神一陣茫然之后,猛的撲了上來,指著黃大郎嘰里呱啦的說了起來,黃大郎一聽,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詞語,腦海中也猛然回憶起了在奇夢中聽過甚至學(xué)過的這種語言,便問道:“耶路撒冷?”</br> “耶路撒冷!”除了金白人,其他的黑人白人也聽明白了黃大郎念出的這個名詞,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齊齊歸下高呼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