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位于遼陽府西南百里開外的一條遼國人修建的官道上，數(shù)萬完顏部金軍正分為四條火龍，往遼陽府方向急速前進。</br>　　卻見這些金兵，不但人人著甲，且都在內里著有夾了木棉的厚重冬衣，胯下戰(zhàn)馬也是非常神駿，每人多備有兩騎，還有人更是一鞍三馬、四馬。</br>　　只是，如今瞧來這一個個著了重甲穿了冬衣的金軍，雖還能伏在馬背上隨著馬步起浪伏浪，但僅見得全身上下竟有鼻孔冒出絲絲熱氣，眼中卻是全無神彩。而胯下戰(zhàn)馬也是木然前行，竟也無甚力氣仰首抬足。</br>　　完顏宗望雖然已經貴為元帥，但見其如今卻是如普通金兵一般內穿木棉冬衣，外罩普通扎甲，委身于其中一條火龍當中隨隊而行，只是瞧他不斷往遼陽府方向掌握，面色竟也十分憂慮。</br>　　不久，但見四條火龍中靠北這條突然有數(shù)騎越隊而來，近得宗望所在隊伍后，便有人大聲通報，自然有人將這幾騎領到宗望面前來。</br>　　便見宗望勒馬停在路邊，沉聲用宋言問道：“郭猛安，何事？”</br>　　但見宗望詢問的郭猛安也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宗望南下時，為范陽守備，不戰(zhàn)而獻城降金的郭藥師，如今宗望稱其猛安，想來他在金軍之中的官制該也是個千夫長。</br>　　但也見如今的郭藥師，雖然不過四十余歲的年紀，可頭發(fā)竟已花白如同耄耋，但見他叉手與宗望做禮道：“元帥，方才我軍左翼探馬已與宋軍斥候夜不收接觸，想來宋軍偷襲遼陽府之事已成定局。”</br>　　宗望聽來旋即瞪眼，喝道：“當真？如今我等所在，距離遼陽府還有多遠？”</br>　　隨著宗望喝問，立即有將佐答道：“稟元帥，距離遼陽府尚有百二十里。”</br>　　宗望聽來瞪眼，自然也是驚訝，不想宋軍的斥候居然放得百二十里之遠，當即不假思索道：“傳令全軍，速速趕路，明日一早定要趕到遼陽。”</br>　　“且慢！元帥且聽郭某一言！”也在這事，郭藥師打馬一鞭，上前兩步攔住了正要傳達軍令的宗望身邊將佐，叉手道：“宋軍此番奇襲，既是渡海而來，必定有完全之準備。此外，領軍之人也不是別人，乃是宋淮南王黃杰。別的不說，難道元帥忘了當年在臨清城下，黃杰以車壘配以床弩、火器阻截我軍之事，如今既然已經確定遼陽府遭圍，當萬萬不可魯莽行事，須得謀定而后動。我軍若是晝夜急行，便是明日一早趕到了遼陽城下，也必定馬困人乏，徒與黃杰以逸待勞之利，望元帥三思！”</br>　　宗望聽來，雖然面有不豫之色，但也還是耐著性子聽完，卻問道：“郭猛安以為，遼陽守得守不得？”</br>　　郭藥師吶吶難言，倒是他身邊一個將領搶道：“宋軍攻城，向來晝戰(zhàn)，若是遼陽守得，也不在這一夜功夫。若是守不得，此時宋軍必已攻入城內，待著我等送上門去！”</br>　　郭藥師見有人主動解圍，忙也附和道：“不錯！宋軍兵器雖然犀利，可遼陽也是座堅城，還有兀舍將軍坐鎮(zhèn)，勝敗如何卻也難料，只是我軍一晝夜已連趕三百里路程，卻已是強弩之末，萬望元帥三思。”</br>　　郭藥師再道一聲萬望三思，便也引來周圍眾人附和，宗望聽了本想訓斥，可也在這時，卻正好見得道中列隊前行的隊伍里，突然有人撲通一聲跌下馬來，而后隊跟進的馬兒因為木然行進，也根本收不住腳，便從那人身上踩踏了過去。直到一連踩過去三、四匹馬，才被后面之人發(fā)現(xiàn)勒停，便也喧嘩起來。</br>　　宗望等人正好瞧見，待上前看時，那墮馬之人那還有氣息，自然是活活被馬給踏死了。宗望一瞧，死得可不是騎術不精的附軍（附庸軍，如郭藥師的漢軍）、簽軍（簽發(fā)征召的壯丁），而是與他一道從白山黑水間打殺出來的完顏部族人，這才猛然而驚。</br>　　起身左右一望，見得周圍已經慢慢停下來的隊伍里，人人都是一付疲憊難堪之色，金軍的作戰(zhàn)能力和機動力雖然強悍，可畢竟都不是鐵打的鋼人。自打前日下午，正在錦州等待戰(zhàn)機的宗望得到宋軍突然出現(xiàn)在遼陽府外的消息，權衡再三決定不尊軍令回身馳援后，全軍便也急行了一個晝夜，趕了差不多三百余里的路程，比起宋軍正常一日三十里，五十里為急行軍的規(guī)制，這個速度也當真是金軍的極限了。</br>　　瞧著一個個疲累的身影和表情，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宗望也感覺到一股疲乏涌上心頭：“傳……令各軍，就地休整，明日一早再走！”</br>　　這錦州相距遼陽府，也不過四百余里的樣子，便是平日金軍調動，也是整整四、五日的路程，如今這一晝夜走了三百里還多，倒也真是極限所在，可別把金軍都當成了鐵打人兒。如今的金軍除了一人一馬和一兵器、一甲胄外，也要攜帶給養(yǎng)、箭矢，以及營帳和一些工具雜物等等。</br>　　而即便是百多年后縱橫無敵的蒙古突騎，在人均四馬、甚至六馬的情況下，也不過能跑出每日二百里的速度來。據(jù)說蒙古騎兵的速度是“每天平均行軍速度達到一百八十至二百里（90-100公里/天）。當時窩闊臺遣拔都等諸王西征突擊攻占北俄羅斯，只用了兩個月零五天時間，每天的平均速度達到八十五至九十公里；攻占南俄羅斯，只用了兩個月零十天時間，每天進攻速度達到五十五到六十公里；攻占匈亞利和波蘭，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每天進攻速度達到五十八到六十二公里。”（《蒙古族古代戰(zhàn)爭史》240頁）</br>　　至于后世的八旗清兵雖然也很厲害，但八旗終究不是純騎兵而是步騎混合部隊。在決定命運的山海關之戰(zhàn)前，八旗全軍日夜兼程十二天，在地圖上跑了四百多公里，平均速度大約只有三十五公里/天。</br>　　卻也說隨著宗望一聲令下，大軍自然停下扎營休整，很快便有親軍優(yōu)先為宗望搭起大帳，宗望入內坐下之后，便也急命人取來地圖和之前的急報，依圖分析起來，結果很快發(fā)現(xiàn)宋軍十八日才在耀州搶灘登陸，二十一日便也攻到遼陽城下，這耀州（遼寧營口）距離遼陽府也有二百余里的路程，以宋軍近乎純步兵的構成，這速度也是沒得說了，莫非是插了翅膀飛過去的？</br>　　宗望這么想的時候，遠在遼陽府的黃杰自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黃杰說不得會拿出一副象棋來摔在宗望臉上，道一句：“就你馬多？老子不但有炮，還有車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