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粟寶趴在桌上，小手撫摸著小五的羽毛。
    她眼神黯淡，很難過的問道：“師父父，為什么那些人會是這樣的？”
    季常抿唇，嘆道：“這世間就是這般烏怏怏，嘈嘈雜雜，紛紛擾擾人間百態。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沒辦法控制的。”
    有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看法，絕大多數人都是聽風就風聽雨就是雨。
    他們相信自己‘眼見為實’，但卻不知道有時候他們看到的都是別人故意露出來，讓他們看到的。
    粟寶委屈：“可我又沒錯。”
    重來一次的話，她想她可能還是會打他的。
    小粟寶這是第一次深陷網暴，她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么會這樣。
    也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沒做過的事，他們卻一個個說得跟真的一樣。
    粟寶甚至恍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過這些事了……
    **
    沐歸凡站在門口，沉默的看著不開心的小奶團。
    她終究還是被傷害到了……
    沐歸凡轉身離去，面無表情換了一身黑衣，趁夜色離開了蘇家。
    幼兒園里是沒監控。
    但是幼兒園附近會有天眼。
    天眼不同于監控，天眼更多是掌握在官方手里，以維持社會秩序。
    高清的天眼，可以放大至樹上的鳥窩都能看清。
    他可以利用職權去查附近的天眼，如果幸運，可以還原整個事件經過。
    這些年來，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
    事件發酵后才知道粟寶被網暴了的蘇家其他兄弟緊急趕回家。
    蘇意深怒氣沖沖，就沒想過自己這么乖巧的小外甥女，居然會被編排成這樣！
    蘇贏爾氣得把汽車前蓋都砸凹了一個坑。
    影帝蘇落不計后果，當場站出來維護粟寶，迅速招來了一大波黑粉……
    大家都集中在書房里，蘇一塵不許他們現在去打擾粟寶。
    怕他們的情緒影響了粟寶。
    蘇贏爾怒目圓瞪：“大哥，難道就這樣算了？我這就去找那個死老太婆，他媽的把她揍到直接歸西！”
    蘇落抱著手臂，推了推眼鏡框：“算我一個。”
    蘇一塵冷冷說道：“現在網上的輿論太熱，只能循環漸進，你們別亂來。”
    現在不管做什么，對方都能反咬一口，對他們不利。
    難道他們還能直接殺人滅口么。
    枉顧法律、坐實網友說的那些事么？
    不能。
    除非有監控，否則就算現在能威脅老太太改口，網友也依舊不買賬，繼續說那些傷害粟寶的話。
    蘇一塵實在不想粟寶再繼續受傷害了……
    蘇家幾兄弟都是惱火不已。
    **
    屋內，粟寶依舊是精神懨懨。
    聽了很多道理，卻依舊弄不明白這個世界。
    季常沉默的盤膝坐在粟寶面前，問道：“那么，粟寶還有勇氣反抗嗎？”
    粟寶抬眸，問道：“可以嗎？”
    季常：“你覺得可以，你就可以！你的勇氣，是你打敗世間所有怪獸的光之利箭。”
    為了安慰粟寶，季常把奧特曼動畫片里的術語都搬出來了。
    “你可以大聲的跟那些網絡暴力說不，你可以勇敢的站出來，為自己辯解。”
    “你能做的很多，即便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但只要你無懼，那么就沒有什么可怕。”
    粟寶聽著師父的話，心底的光芒重燃。
    沒人知道，這將是粟寶最重要的一次蛻變……
    粟寶握緊小拳頭，堅定說道：“我可以，我要自己說清楚！”
    小五嘎嘎一聲，鼓動著翅膀：“粟寶棒棒，粟寶加油！粟寶喂自己一袋鹽！”
    粟寶：“嗯！喂自己一袋鹽！”
    季常嘴角一抽。
    “寶啊，那是為自己代言，自己給自己表達意見的意思，不是喂一袋鹽的意思……”
    粟寶蹬著軟綿的拖鞋，噔噔噔跑到蘇何問房間。
    蘇何問頭上的頭發被自己擼得亂七八糟的，還在跟網上罵戰。
    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看粟寶過來了，連忙收起手機，問道：“粟寶，怎么了？”
    粟寶說道：“哥哥，你不用藏啦！我都知道了。”
    蘇何問沉默，想盡安慰的詞：“粟寶你別聽他們亂說，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爸已經把事情解決好啦！”
    粟寶搖頭：“哥哥，我要自己說。”
    蘇何問茫然一瞬，“什么？”
    粟寶大聲道：“我要為自己代言！”
    “我沒做過的事，我敢站出來說清楚！”
    “他們欺負不了我！”
    爸爸說的，絕對不能吃一點虧！
    蘇何問張了張嘴，旋即被點燃心底的熊熊戰火：“好！哥哥這就給你架設備！”
    兩個小孩真的就開始架設備、錄像，說干就干。
    沒有一絲猶豫。
    若粟寶找的是蘇一塵，蘇一塵絕對不會讓她亂來。
    但小孩子做事，不會考慮什么后果，不會像大人那樣瞻前顧后。
    勇往直前、橫沖直撞，就算做錯了受傷了也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蘇一塵發現粟寶‘為自己代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蘇家人正在書房里沉著臉，用盡了所有理智的辦法，慢慢去兜底解決。
    卻不料，忽然收到新的推送。
    點開一看，蘇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粟寶乖乖巧巧的坐在鏡頭前，小手依舊是乖乖的疊放在膝蓋上。
    她眨著大眼睛，可以看出有一些緊張。
    然后問了一句：“好了嗎？可以開始了嗎？”
    旁邊傳來蘇何問的聲音：“好了。”
    粟寶這才直視鏡頭，說道：“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你們好……”
    “我，我是粟寶，是你們說的那個壞小孩。”
    粟寶咬唇，剛開始說的時候，還不敢怎么看鏡頭，但漸漸的，卻越來越勇敢。
    “我的確打了陽陽，可是我不覺得自己打錯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在吃早飯，陽陽說我是大肚婆，說我吃多拉多，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粟寶很生氣，粟寶讓他別說了，可是陽陽還是說。”
    “粟寶就沒有理他，跑去點名了。”
    粟寶聲音軟軟的，人也很安靜。
    當她這么安靜的時候，蘇老夫人總想哭。
    她的粟寶……做錯了什么？為什么總是這么多災多難？
    鏡頭里，粟寶奶聲奶氣的聲音繼續。
    “粟寶是第一天上幼兒園，老師說，讓粟寶做自我介紹，粟寶很開心的說：大家好，我叫蘇紫粟，很高興能和大家做朋友。”
    “但是陽陽卻起哄，說我叫大紫薯，又能吃又能拉的大紫薯！”
    “老師讓陽陽道歉，陽陽飛快的說了對不起，可我一點都不想原諒他，因為我覺得他很不真誠。”
    “所以我沒理他，但是上課的時候，陽陽卻突然扯我的發夾。”
    粟寶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說道：“這里，他直接把我兔兔發夾扯走了，我頭發都被扯下來了。很痛很痛。”
    “我說你怎么可以這樣，他卻不聽，他還扯我的辮子說給我把頭發解開。”
    “我生氣了，所以我也抓了他頭發，他打我，我也把他打了！”
    粟寶眼底浮現一絲倔強：“我覺得我沒做錯，爸爸說我們不欺負人，可是別人欺負我們的時候，也絕對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好欺負。”
    小人兒說著說著，眼底騰起了淚水：“可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你們都說粟寶做錯了。”
    “你們都罵粟寶是壞孩子。”
    “大舅舅們很焦慮，爸爸也很擔心，他們一直努力的說真話，可是你們都不信。”
    “粟寶想問問，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你們親眼看到粟寶和陽陽為什么打架了嗎？為什么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卻可以張開嘴就說粟寶是壞小孩？”
    粟寶眼淚吧嗒掉下，又很堅強的擦掉，可越擦越多。
    最后哇一聲大哭：“為什么說真話的得不到相信，為什么隨便胡說的卻有那么多人支持？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