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臥室里的落地窗開著。
    冬日的早晨，白霧濃重，微風吹進來，凍得笙歌小臉冰冷。
    她翻個身，抱緊旁邊的紀御霆。
    又過去了一個荒唐的夜晚，她顯得格外疲憊，完全沒睡醒。
    床頭柜的鬧鐘響了。
    今天是周小晴在劇組殺青的大日子，笙歌得起早趕過去看看，送上祝福和殺青禮物。
    她強撐起困倦，起床洗漱。
    紀御霆跟著醒了，他長卷的睫毛輕輕顫著，半睜著眼，眉心輕輕攏起。
    視線里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光亮。
    他沒反應過來，“笙笙，你關窗了？屋里有點黑。”
    笙歌正在化妝桌前護膚，聽見這句話，手上倏地一頓。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洞開的落地大窗，有些奇怪，“沒有，窗戶開著的，怎么了？”
    紀御霆的心倏地沉下去。
    又看不見了嗎……
    這次，多久能恢復？
    他語氣沉穩，絲毫不慌亂的回答，“沒事，可能是昨晚有些累，我還睡得不清醒，我再睡會。”
    他合上眼簾，不動聲色的重新縮進被窩里。
    笙歌噗嗤一笑，坐到他的床邊，掌心輕輕摩挲他的臉龐，“整天嚷嚷著要吃掉我，看來萬惡的大地主，也有被累壞的時候。”
    紀御霆跟著勾唇淺笑，始終沒睜開眼睛，“你去忙吧，不用給我留早餐，我等會兒起床自己做。”
    “好，辛苦了，后兩天讓你休息兩天，好好恢復元氣，就別老想著吃我了！”
    紀御霆乖乖點頭，“知道了。”
    笙歌捧住他的臉，吧唧一大口，才起身繼續去化妝。
    畫一個日常通勤妝，對笙歌來說只要十分鐘。
    她收拾好的時候，紀御霆還睡著，似乎睡得很沉，她不想吵醒他，輕了腳步，離開房間。
    一路從御笙小筑出來，笙歌帶著鹿十一，剛走到車庫門口，她突然頓住腳。
    “小姐怎么了？”鹿十一疑惑。
    笙歌表情凝重，將剛剛起床時，紀御霆的話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他不對勁。”
    “小姐，誰不對勁了？”
    笙歌顧不上回答他，掉頭就往御笙小筑的方向狂奔回去。
    “御哥哥！”
    她一路上樓，推開臥室的門。
    原本睡在大床上的紀御霆不見了，房間里空空如也，不像有人的樣子。
    笙歌百思不得其解，她才出去多久，紀御霆就起床了？
    “御哥哥？”
    她一邊喊著，一邊拿手試了試床鋪，還有余溫，是剛起的。
    但是整棟別墅格外安靜，沒有人應答。
    笙歌將每間屋子都找了一遍，不見紀御霆人影。
    他這么快就出門了？
    那她回來的路上怎么會沒看見他？
    她立刻打電話給似年，“御哥哥去上班了？”
    似年莫名其妙，“沒有啊，我正在往御笙小筑趕過來呢。”
    笙歌突然莫名覺得很心慌，強烈的不安裹緊了她。
    沒聽到她的聲音，似年也有些不安，“笙歌小姐，怎么了？”
    “御哥哥他…好像不見了……”
    伴隨著這句話，整個御笙小筑炸鍋了！
    似年帶著鹿十一鹿十二，盡量不引人注意的在紀家大宅院里到處找。
    笙歌和鹿十五鹿十七，將整棟別墅翻過來又找了幾遍。
    甚至還調過監控，查過車庫，依然找不到人影。
    連手機也關機了。
    一群人在盡量不驚動紀家其他人的情況下，找了大半個小時，毫無線索。
    笙歌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大半年前，她在得知御哥哥死訊的第二天，回了海灣別墅，也是這樣將別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沒看到人。
    她頹然的坐在床邊，微抖的指尖昭示著她內心的慌亂。
    房間地毯上，還擺放著紀御霆的居家拖鞋。
    笙歌擰緊眉，連鞋都沒穿，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兒？他又為什么要躲起來？
    她內心無比狂躁，余光卻瞟到衣柜門，微微敞開了一條極小的縫。
    正準備走過去察看，似年進來，“笙歌小姐，真的沒有，我問過紀氏，爺不在，他應該還在紀家。”
    “知道了，你們再到處找找，好好查，就算把天翻過來，也要把人找出來！”
    “是。”
    等似年走了，笙歌才輕手輕腳的走到衣柜門前，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打開柜門。
    男人躲在衣柜角落里，彎膝縮成一團，雙手環抱著肩，緊緊攥著睡袍衣袖。
    是紀御霆啊！
    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笙歌松了口氣。
    找了快一早上，結果人就藏在衣柜里，這又是在鬧什么？
    笙歌輕輕蹲下，并沒有驚動他，仔細觀察他的情況。
    因為她發現，紀御霆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雙以往深邃的黑眸，空洞無神，看向某處時，焦距渙散，漫無目的。
    她突然有種極其不詳的預感，拿手到紀御霆眼跟前，試探性的晃了晃。
    那雙瞳眸，沒有任何反應，如一潭死水。
    笙歌捂住嘴，眼眶不爭氣的紅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御哥哥他……眼睛看不見了？
    她強忍著胸腔的窒息感，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向紀御霆，“御哥哥……”
    聽見她的聲音，還被她觸碰到手腕，紀御霆輕輕一抖，立刻豎起手臂，擋住臉，不讓笙歌注意到他的眼睛。
    “怎么會這樣？”
    笙歌擦掉眼淚，忍住哽咽，伸手想抱住他，“御哥哥別怕，有我……”
    紀御霆很抗拒，拒絕被她擁抱，薄唇自嘲一勾，“你現在都知道了，對，我瞎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你走！”
    本來他以為今天也會像前幾天那樣，視力慢慢恢復，他躲起來，靜靜呆一會就好。
    但是這次沒有。
    雙目失明得太快，他甚至來不及為自己找個后路，安頓好笙歌。
    “御哥哥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要陪著你！我又怎么會可憐你，我心疼你愛你還來不及！”
    笙歌攥緊他的手，拼命給他安全感，“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你相信我，你會沒事的！你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我們會過上普通人幸福的小日子！”
    紀御霆搖頭：“不可能了，笙笙，我沒機會了。”
    他體內的病毒擴散了。
    他已經徹底失明了，估計不久后，他還會失聰，病毒會一點點侵蝕他的大腦神經。
    這個冬天，他真的活不過去了。
    笙歌捧著他冰冷的臉龐，一遍遍的重復，“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去找Y博士，如果他不行，我就把我二哥叫回來，二哥一定能治好你的。”
    “御哥哥，如果你的眼睛好不了，就讓我來做你的眼睛，我還會和你結婚，會和你生幾個活潑可愛的寶寶！”
    “我永遠，都不會拋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