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毛片免费看-欧美 日韩 人妻 高清 中文-一本色综合亚洲精品88-加勒比无码一二三区播放-亚洲欧美精品av在线观看-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一区-日本三级日产三级国产三级-暴躁老外玩minecraft-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四季

第2章 兩個世界

我的故事要從我上我們小城拉丁文學校[3]時的一次經(jīng)歷講起。

一時間,多少往事散發(fā)著芳香迎面撲來,觸動我的心扉,交織著痛苦和愉悅的感情。一條條昏暗的胡同,一座座明亮的房屋和鐘塔,一陣陣鐘聲和一張張人臉,一間間舒適、溫暖而又愜意的居室,又或是充滿秘密和恐懼的居室。我聞到逼窄卻溫暖的氣味,兔子和女傭的氣味,家庭常備藥品和水果干的氣味。當年,兩個世界在那里交織,一如白晝與黑夜從東西兩極降臨。

一個世界是父親的家,但這個世界窄小一些,這個世界其實只容納著我的雙親。總的說來,我對這個世界十分熟悉,它叫作母親和父親,它又叫作慈愛和嚴厲、榜樣和學校。有柔和的光屬于這個世界,這里的言談溫和友善,手兒洗得干凈,衣裳干凈整潔,顯然這里的人們有著良好的家庭教養(yǎng)。這里早晨唱贊美詩,這里慶祝圣誕節(jié)。在這個世界里有通往未來的路線與途徑,有義務與罪責、問心有愧與懺悔、原諒與良好意愿、愛與尊重、《圣經(jīng)》經(jīng)文與哲學智慧。為了生活保持清晰、純潔、美麗和有序,你必須使自己忠于這個世界。

與此同時,另一個世界也已經(jīng)在我們自己的家中開始,這兩個世界完全不同,不同的氣味,不同的話語,不同的承諾和要求。在這第二個世界里有女傭和(學徒期滿的)流動工匠,鬼怪故事和流言蜚語,在這里奔涌著各種陰森的、誘人的、可怕的、謎一般的事物,屠宰場和監(jiān)獄、醉漢和破口大罵的婆娘、分娩的母牛、打前失[4]的馬匹,對于偷盜、殺人、自殺的講述,盡是諸如此類的事情。所有這些“漂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粗野的和殘暴的事情周圍全有,在最近的胡同里,在隔壁的小樓里,協(xié)警和流浪漢四處游走。醉漢揍他們的婆娘,成群結隊的青春少女在傍晚時分從工廠里涌出,老太婆們則有法子把人弄得暈暈乎乎、病病怏怏,強盜們住在林子里,縱火犯被鄉(xiāng)警逮捕——這第二個充滿生機的世界遍地開花,香氣四溢,無處不在,卻獨獨不在有我父親和母親在的屋里。多么美妙,我們這里有平和、秩序與寧靜,有義務與問心無愧、諒解與愛——多么美妙,即便有著所有的這些不同,所有的喧囂和尖叫、陰暗和暴力,你仍舊能夠逃離,因為你有母親可以投奔。

而最最奇特的是,這兩個世界彼此接壤,它們在一起是如此的靠近!以我們的女傭莉娜為例,傍晚在客廳里做簡短的禮拜時,她坐在門邊用她那清脆的聲音跟著大家一起唱祈禱歌,一雙洗得干干凈凈的手平放在抹得平平整整的圍裙上,這個時候,她完全屬于父親和母親,屬于我們,屬于明亮和正確。一轉(zhuǎn)眼,待她走進廚房或木棚子里跟我講無頭小男人的故事,或者當她在肉鋪老板的小店里與身邊的婆娘吵架,這個時候,她就是另外一個人,屬于另外一個世界,充滿了神秘。說真的,世間萬物皆如此,我自己更是如此。確實,我屬于明亮和正確的世界,我是我父母的孩子,然而,無論我的眼睛看向何處,我的耳朵聽向何方,另一個世界無處不在,我也活在那另一個世界之中,盡管它對我而言常常是陌生和陰森的,盡管在那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感到問心有愧與恐懼。我甚至偶爾喜歡生活在那個被禁止的世界里,而回歸明亮之鄉(xiāng)——無論這種回歸多么必要多么美好——往往就跟回到更丑、回到更無聊和更荒涼相差無幾。有時我也知道:我的生活目標就是變得跟我的父母親一樣,他們是那樣明亮、純潔,那樣深思熟慮、有條不紊。然而,在達到這一目標之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達到這一目標之前你還得把學校的板凳坐穿,還得埋頭苦學、參加一系列排練和考試。這條路會不斷地經(jīng)過另一個較為黑暗的世界,從它中間穿過,然而,你卻根本不會在它身邊停留,也根本不會深陷其中。那些有過如此經(jīng)歷的回頭浪子[5]的故事很多,我激情滿懷拜讀過這些故事。在這些故事里,回歸父親、回歸善總是具有如此的救贖力,總是如此的令人震撼,我完全能夠感受到,這些故事說的是唯有如此才是正確、善和值得向往的,盡管如此,故事中講述惡人和不可救藥之徒的那個部分卻要誘人得多,假如可以說、可以承認的話,那么,其實有時恰恰令人遺憾的就是浪子懺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實際上沒有人會這樣說,也沒有人會這樣想。這只是多多少少地存在著,作為一種預感和可能,深藏在感覺中。每當我想象魔鬼時,我可以想當然地認為魔鬼就在街道一隅,或喬裝打扮,或公然露面,要不就是在年市上,再不就是在一家酒館里,但卻從來沒有在過我們家里。

我的姐妹們同樣也屬于這個明亮的世界。她們,我經(jīng)常這樣認為,在本質(zhì)上更接近父親和母親,她們比我更好、更有教養(yǎng)、更少犯錯。她們也有缺陷,也有壞習慣,但在我看來,那都不算太嚴重,都不像我,我和惡的接觸常常變得沉重、令人難堪,我和那個黑暗世界的距離要近很多很多。姐妹們同父母親一樣必須得到呵護和尊重,如果你和她們吵了架,那么你事后面對自己良心時就總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壞蛋,那個主使,那個不得不請求原諒的人。因為冒犯姐妹就是冒犯父母——善和統(tǒng)率。有些秘密,我其實更能同那些墮落的小巷混混們分享,而不是和我的姐妹。在美好的日子里,當天氣晴朗、良心正常時,同姐妹們一起玩耍,好好地彬彬有禮地同她們在一起,看見自己有一個乖巧、高尚的表象,就常常感到愜意。如果你是個天使,就必須是這個樣子!這就是我們所知道的至高無上,在我們的心目中,做個天使,被明亮的樂音和宛如圣誕與幸福的芬芳所環(huán)繞,該是多么甜蜜和神奇。哦,這樣的時辰和日子太少了!我經(jīng)常會在玩溫良、無害、合規(guī)的游戲時,表現(xiàn)出異常的激動,甚至令姐妹們難以承受,導致爭吵和事故,隨后怒氣沖天的我會變得十分可怕,接下來做的事和說的話都會十分出格,其邪惡程度還在我做這些事和說這些話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已感到無可救藥。隨后到來的便是不愉快、陰郁、充滿后悔與悔恨的時辰,再后來就是那由我主動請求原諒的痛苦時刻,再再后來又是一線亮光,一種平靜和感恩,沒有任何內(nèi)心沖突的幸福,持續(xù)數(shù)小時或者數(shù)秒。

在一個空閑的下午——我剛過十歲沒幾天——我正在和鄰居家的兩個小男孩一起瞎玩。這時一個個子高一些的加入進來,是個大力氣的粗魯小子,約莫十三歲,公立學校[6]學生,一個裁縫的兒子。他的父親是個酒鬼,他們?nèi)胰说拿暥己懿睢8ヌm茨·柯洛墨我一點都不陌生,我害怕他,現(xiàn)在他闖入我們當中,這讓我很不喜歡。他已經(jīng)具有一些男人的做派,還模仿那些年輕的工廠學徒走路的樣子和說話的方式。在他的帶領下,我們挨著橋下到河岸,把自己藏在第一個橋拱下面,不讓世人看見。這河岸很狹窄,夾在拱圓的橋壁與緩慢流淌的河水之間,充斥著垃圾,充斥著碎片和破爛、胡亂堆放的一捆捆銹鐵絲和其他廢物。那里有時可以找到一些還能用的東西。我們必須在柯洛墨領導下把這一帶搜尋個遍,還要把我們找到的東西拿給他看。他不是將其據(jù)為己有,就是將其遠遠地拋入水中。他叫我們留心找到的東西中是否含鉛、銅或錫,碰到這樣的東西他會全部據(jù)為己有,被他據(jù)為己有的還有一把老舊的角質(zhì)梳。和柯洛墨一起玩令我感到不安,不是因為我知道父親會禁止這種交往,而是出于對弗蘭茨本人的恐懼。令我感到高興的是,他對待我跟對待其他人一樣。他指揮,我們聽從,就好像這是一個古老的習俗,盡管我還是頭一次和他玩在一起。

最后我們坐到岸邊的地上,弗蘭茨往水里吐唾沫,看上去像個男子漢;他從掉了一顆牙的缺口往外吐唾沫,不管往哪兒吐都能吐中。我們開始聊天,小男孩們紛紛拿出在學校里干下的英雄壯舉和惡作劇來進行炫耀和自我吹噓。我沒有吱聲,心里卻擔心自己因為沉默而引起注意,從而讓柯洛墨遷怒于自己。我的兩個同伴從一開始就疏遠我,向他表了忠心,我是他們當中的異類,我感覺我的著裝和舉止對他們是一種挑釁。作為拉丁語學校學生和地主老財幼子的我不可能受弗蘭茨喜愛,而那另外兩個,我也深深地感覺到,一旦到了節(jié)骨眼上,就會對我予以否定,棄我于不顧。

終于,純粹出于害怕,我也開始了講述。我編造了一個了不得的強盜故事,讓自己成為這個故事里的一位英雄。在埃克磨坊附近的一個園子里,我這樣講道,我和一個同伴一起乘著夜色偷了滿滿一袋子蘋果,這可絕對不是一般的蘋果,而是純正的萊尼特[7]和金黃萊尼特[8],是最好的品種。我為躲避瞬間的危險而逃進這個故事里,我熟練地編故事、講故事,為了不讓故事馬上講完,從而有可能被卷入更為糟糕的事情,我讓我的全部技能大放異彩。我們之中的一個人,我講道,必須一直在那兒站崗放哨,與此同時,另一個人則在樹上往下扔蘋果,裝蘋果的口袋太重了,最后我們不得不又把口袋打開留下一半,不過,半小時后我們又回來把那一半也給取走了。

當我講完時,我希望得到一些喝彩,我最后變得渾身熱血沸騰,為自己的胡編亂造所陶醉。那兩個小家伙一聲不吭地觀望,而弗蘭茨·柯洛墨一邊用半閉著的兩眼逼視我,一邊用威脅的口吻問道:“這是真的嗎?”

“正是。”我說道。

“也就是說千真萬確咯?”

“是的,千真萬確,”我一再執(zhí)著地保證著,內(nèi)心卻害怕得快要窒息。

“你能發(fā)誓嗎?”

我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表示可以。

“好吧,那你就說:上帝和天堂的幸福作證!”

于是我就說:“上帝和天堂的幸福作證!”

“那就這樣吧。”他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過身去。

我心想,這樣就好,當他隨即起身踏上歸途時,我還很高興。待我們來到橋上時,我怯生生地說,我現(xiàn)在必須回家了。

“回家犯不著這么急,”弗蘭茨大笑道,“我們可是同路呢。”

他慢慢騰騰地繼續(xù)閑逛,我也不敢開溜。不過,他真的走的是去往我家的路。當我們走到那里時,當我看見我們家的大門,看見門上厚厚的黃銅把手,看見一扇扇窗戶里的陽光和我母親房間里的窗簾,這時,我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哦,回家!哦,平安地、被保佑著地返回家中,返回明亮,返回寧靜!我迅速地打開了門,我溜進門去,正當我準備關上我身后的門時,說時遲那時快,弗蘭茨·柯洛墨也跟著擠進門來。他站在我家陰涼的、只能從院子里獲得光照的瓷磚走廊上,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小聲說道:“喂,你急什么呀!”

我驚恐萬狀地看著他。他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堅硬如鐵。我心里思忖著:他可能會干什么?以及他是否想要傷害我?我在想,假如我現(xiàn)在叫喊,大聲地、拼命地叫喊的話,是否就會有人足夠快地從對面趕過來救我?但我放棄了叫喊。

“怎么了?你想干什么?”我問道。

“不干什么,我只是還得問你點事。不需要那另外兩人聽見。”

“是這樣啊,好吧,還要我跟你說什么呢?我得上去了,你知道的。”

“你可知道,”弗蘭茨小聲說道,“埃克磨坊附近的那個果園屬于誰嗎?”

“不,我不知道。我覺得,屬于米勒。”

弗蘭茨先用一只胳膊攬住我,接著又一把將我拉到他跟前,我們面對面地站得很近,以至于我不得不以最近距離去直視他的臉。只見他目光兇惡,一臉壞笑,表情里滿含殘暴和威力。

“是的,小子,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那個園子屬于誰。我早就知道那里的蘋果被人偷走了,而且我還知道,那個男的放過話,說只要有人能夠告訴他是誰偷了那些水果,他就給這個人兩馬克[9]。”

“哎呀,天哪!”我叫了起來,“可你是什么都不會跟他說的吧?”

我感到,想法子喚起他的榮譽感也是于事無補。他來自于那“另外的”世界,對他而言,出賣并非犯罪。我準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在這類事情上,來自于那“另外的”世界的人和我們不一樣。

柯洛墨大笑起來。“什么都不說?親愛的朋友,你難道以為我是偽幣制造者,我能夠給自己造出兩馬克的鋼镚兒來?我是一個窮光蛋,我不像你有個富爸爸,要是我有能力掙到兩個馬克,我就必須去掙這兩個馬克。說不定他甚至會給更多呢。”

他突然一把松開了我。我們家的走廊不再散發(fā)寧靜和安全的氣息,我周圍的世界開始崩塌。他會去舉報我,我是一個罪犯,會有人把事情告訴父親,說不定連警察都會趕來。一切混沌的驚恐威脅著我,一切的丑惡和危險都被調(diào)動起來對付我。我其實根本沒有偷過東西,但這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另外我還發(fā)過誓。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我的眼淚涌了上來。我感到我必須把自己贖回來,于是我絕望地去翻我所有的口袋。沒有蘋果,沒有小刀,口袋里什么都沒有。我想起來了,我還有塊表。那是一塊老舊的銀表,本身已經(jīng)不走了,我“只是隨便”戴戴而已。它原本是我祖母的。我快速地將它解了下來。

“柯洛墨,”我說道,“聽著,你并不是非要去告發(fā)我不可,如果你真要那樣做的話就不地道了。我準備把這塊表送給你,你瞧瞧;可惜,我除此之外一無所有。你可以擁有它,它是銀質(zhì)的,內(nèi)部機械都還完好,只有一個小毛病,需要拿去修理一下。”

他一邊微笑,一邊把那表拿到他的一只大手上。我看著這那手,我感到,那只手于我是那么的粗鄙,充滿著深深的敵意,那只手伸向了我的生活和寧靜。

“它是銀質(zhì)的。”我怯生生地說道。

“我對你的銀子和你的這塊舊表不感興趣!”他無比輕蔑地說道。“你盡管自己去找人修理它好了!”“可是弗蘭茨!”我叫了起來,因為害怕而渾身顫抖,他要走了。

“你等一會兒啊!你把這表拿著啊!它真的是銀質(zhì)的,一點不假。我也實在是沒有別的什么東西了。”他冷冷地、鄙夷地看著我。

“原來你知道我要去誰那里。或者我也可以把事情去告訴警察局,我跟警官很熟的。”

他轉(zhuǎn)身就走。我拉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事情不可以那樣。如果他就這么走了,那我寧可去死,也不愿承受將要來臨的一切。

“弗蘭茨,”我懇求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沙啞,“你可千萬別干傻事!這只是一個玩笑,對吧?”“是的,是一個玩笑,但對你而言它可能代價高昂。”

“告訴我,弗蘭茨,我該怎么做!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他用一雙瞇縫著的眼睛打量我,又一次大笑起來。

“你可別犯傻了,”他虛情假意地說道,“你和我一樣心知肚明。我可以掙到兩個馬克,我也不是一個富人,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扔掉這兩個馬克,這你是知道的。可你很富有,你甚至有塊表。你只需要將這兩個馬克給我,然后就萬事大吉。”

這個邏輯我懂。可兩個馬克又談何容易啊!對我而言,這和十個、和一百個、和一千個馬克一樣,都是無法企及的數(shù)目!我沒有錢。只有一個小儲蓄盒放在我母親那兒,里面存了幾枚十芬尼和五芬尼的硬幣,都是上舅舅家或其他拜訪時大人們給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沒有。以我現(xiàn)在這個年齡還得不到零花錢。

“我什么都沒有,”我傷心地說道,“我根本沒有錢。只要我有,我什么都愿意給你。我有一本印第安人故事書,還有些國際象棋中的卒子,還有一個指南針!我愿意把它們拿來給你。”

柯洛墨一個勁兒地蠕動著他的那張大膽而邪惡的嘴,往地上吐唾沫。

“別廢話了,”他發(fā)號施令道,“那些破爛玩意兒你自己留著好了!一個指南針!你現(xiàn)在可別惹我生氣,你聽著,拿錢來!”

“可是我沒有錢,我從沒得到過錢。我沒有辦法啊!”

“那就這樣吧,你明天把那兩馬克帶給我。我放學后在市場下面等你。這事就算完。你如果不帶錢來,你就試試看!”

“好的,可要我上哪兒去弄錢啊?上帝啊,如果我就是沒有錢……”

“你們家里有足夠的錢。這是你的事。就這樣吧,明天放學后。我可告訴你:要是你不帶錢來……”他兇狠地盯著我,再一次用力吐唾沫,隨后便沒了蹤影。

我無法上樓。我的生活被摧毀了。我想到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或者去投河自盡,但都是些不甚清晰的想象。黑暗中我坐到我們家臺階的最低一級上,整個人縮成一團,沉湎于悲傷。在那里,是莉娜發(fā)現(xiàn)了哭泣的我,當時她正提著一個籃子下來取木頭。

我求她什么都不要說,隨后我就上樓去了。玻璃門旁的排式掛衣鉤上掛著父親的禮帽和母親的陽傘,故鄉(xiāng)和柔情從所有這些物件上向我迎面涌來,我的心向它們致以問候,懷著懇切和感激,就像浪子向家鄉(xiāng)故居的景象與氣味致以問候一樣。可是,現(xiàn)在這一切不再屬于我,這一切都是明亮的父親和母親的世界,而我已經(jīng)深深地、充滿罪責地沒入那陌生的洪流,卷入冒險和罪惡,受到敵人威脅,危險、恐懼和恥辱等待著我。禮帽和陽傘,親切老成的砂石地,掛在門廳柜上方的大幅圖片,還有從客廳里面?zhèn)鱽淼奈业慕憬銈兊穆曇簦@一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可愛、溫柔、美好,然而這些不再是安慰,也不再是心安理得的財富,這些全變成了指責。這一切不再是我的,它們的明朗和寧靜再也沒有我的份。我腳上攜帶的污物任我怎樣在地墊上擦蹭也無法去除,對于我背負的陰影,這個故鄉(xiāng)世界是一無所知。不錯,我之前就已經(jīng)有過很多很多的秘密,很多很多的擔憂,但這些同我今天帶入這間屋子的東西相比都不過是兒戲和玩笑。命運尾隨著我,有人已經(jīng)把手伸向了我,面對這些手,即便是母親也無法給予我保護,而且她也不可以知道有這些手的存在。至于現(xiàn)在我的罪行是偷竊還是撒謊(我不是以上帝和天堂的幸福為證發(fā)過一個假誓嗎?)——結果都一樣。我的罪惡不是具體的這一個或者那一個,我的罪惡其實就是我和魔鬼握了手。我為什么跟人一起走了?我為什么對柯洛墨比對我父親都要俯首帖耳?我為什么撒謊說干了那件偷東西的事?為什么我會把犯罪當作英雄壯舉來炫耀?現(xiàn)在魔鬼攥住我的手,敵人緊隨我身后。

有那么一瞬間,我不再對明天感到害怕,而是首先心驚膽戰(zhàn)地確定,我現(xiàn)在是越來越走下坡路,越來越走向黑暗。我清晰地察覺到,由于我的這個錯我肯定會不斷犯下一系列新的錯,我在姐妹們那里露面、我對雙親的問候和親吻都是欺騙,我身上載著命運和秘密,我把它們深藏在心間。

我凝視著父親的那頂禮帽,這一瞬間,信任和希望在我心頭閃現(xiàn)。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他,接受他的評判和他的懲罰,讓他做我的知情人和拯救者。那也不過是一次懺悔而已,我之前已經(jīng)多次經(jīng)受住了這種懺悔,一個沉重的、苦澀的時辰,一次沉重的、充滿悔恨的請求原諒。

這聽上去是多么的甜蜜!這該是多么的誘人!但這卻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是不會這樣去做的。我知道,我現(xiàn)在有一個秘密,我必須獨自承擔這個罪責,必須獨自咽下這枚苦果。或許我現(xiàn)在恰恰站在十字路口,或許我從這一刻起會永遠地屬于壞人行列,和惡人共秘密,受制于他們,聽命于他們,不得不成為他們的同類。我之前扮演過男子漢和英雄,現(xiàn)在我就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后果。

我高興的是,當我進屋時,我父親的怒氣都發(fā)在了我的一雙濕鞋子上。他的注意力這樣分散,就不會察覺到更加糟糕的事情,而我也得以忍受一次指責,我還會偷偷地順帶著把這次指責同那件事情聯(lián)系起來。與此同時,一種新奇的感覺在我的心頭忽閃,一種惡毒、尖刻的、充滿怨懟的感覺:我覺得自己比父親高明!我在長達一秒的時間里感到了某種對他一無所知的鄙視,他對那雙濕鞋子的痛斥在我看來就是小題大做。“你要是知道了還了得!”我心想,同時我覺得自己像個實際犯下謀殺罪,卻被人當作偷面包的小偷來審訊的罪犯。那是一種丑惡而逆反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十分強烈,也特別刺激,這種感覺比其他任何一種想法都要更加緊緊地把我捆綁到那個秘密和罪責上。或許,我心想,柯洛墨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了警察局,已經(jīng)告發(fā)了我,暴風雨正在我的頭上醞釀聚集,而這里我還在被當作一個小孩子看待。

在我目前為止所講述的這一整段經(jīng)歷中,這個時刻才是那個重要和永恒的時刻。這是父親神圣的威嚴第一次出現(xiàn)裂口,這是砍向我童年生活根本支柱的第一刀,而任何人,在他得以成為他自己之前,必然要摧毀過這些支柱。我們命運中那條內(nèi)在的、本質(zhì)的線路就由這些無人得見的經(jīng)歷構成。這樣的刀傷和裂口會重新長好,會愈合,會被遺忘,但卻活在最隱秘的心房里繼續(xù)流血不止。

我自己馬上就對這種新的感覺感到恐懼,我恨不得立馬就去跪下親吻父親的雙腳,以求得他對此的原諒。然而,本質(zhì)的東西卻是無法求得原諒的,在這一點上,一個孩子的感覺和任何智者一樣深刻,一個孩子了解的和任何智者一樣清楚。

我感到有必要對我的事情進行思考,為明天尋求解脫的途徑;但我卻沒能做到。我整整一個晚上就只忙于一事,即讓自己盡量去適應我們家客廳里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的氛圍。掛鐘和桌子、《圣經(jīng)》和鏡子、書架和掛在墻上的畫片似乎都在向我告別,我不得不懷著一顆冰冷的心目睹,我的世界,我的幸福生活,正在成為過去,正在同我剝離。我也被迫覺察到,我?guī)е男碌摹⒉粩嗉橙≈B(yǎng)分的根須,已經(jīng)被固定和扣留在了外面的黑暗和陌生之處。我第一次嘗到了死的滋味,死的味道很苦澀,因為死就是生,就是對可怕的新生的恐懼和憂慮。

我很高興,我終于躺在了我的床上。之前,我還被要求參加晚禱,作為最后一次煉獄[10],我們唱了我最喜歡的贊美詩之一。啊,我沒有跟著一起唱,那個樂音令我怒火中燒。我沒有跟著一起祈禱,當我的父親發(fā)出祝福,當他以“和我們大家在一起吧”結束時,一陣抽搐猛地將我從這個圈子里扯了出去。上帝的恩寵和他們同在,但卻不再和我同在。帶著一顆冰冷的心和深深的倦怠,我離開了。

在床上,我躺了有一小會兒后,整個人都被濃濃的溫暖和安全感所包圍,這時,我的心于驚恐之中又一次跌跌撞撞地返回,忐忑不安地環(huán)繞著過去的時光翩翩起舞。我的母親像平素一樣跟我道了晚安,她的腳步聲還在房間里回響,她的蠟燭還在門縫里發(fā)出紅光。現(xiàn)在,我心想,現(xiàn)在她還會再次轉(zhuǎn)身返回——她察覺到我的想法,她給我一個吻,問我,親切地、給人以希望地問我,然后我就可以哭泣,然后我喉嚨里的石頭就會熔化,然后我就會摟住她,把事情告訴她,隨后事情就好辦了,再然后就有救了!而當門縫已經(jīng)變得一片漆黑時,我仍舊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仍舊以為那希冀的事情肯定會發(fā)生。

之后,我又回到那些破事上來,我直視著敵人的眼睛。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他,他已經(jīng)瞇縫起了一只眼,粗魯?shù)卮笮χ宜浪赖囟⒆∷堰@無法回避的東西強行咽下,他因此而變得更龐大、更丑惡,他惡毒的眼里閃爍著魔鬼的光。他緊貼著我,直至我睡著,但之后我沒有夢見他,也沒有夢見今天,相反,我夢見,我的雙親、姐妹們和我乘坐著一條小船,我們完全沉浸在假日的寧靜和光輝之中。深夜里我醒來,仍舊能感覺得到那天堂般幸福的余韻,我的姐妹們身上穿著白色的夏日長裙,長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此情此景仍舊浮現(xiàn)于眼前,然而,緊接著我整個人便從天堂跌落,回到現(xiàn)實,重新去面對那個目光惡毒的敵人。

早上,我的母親急急忙忙跑來喊我起床,說已經(jīng)很晚了,為什么我還躺在床上,這時的我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待她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時,我一下子嘔吐起來。

如此這般,某種目的似乎達到了。我很喜歡生點小病,然后就可以整整一個早上都躺在床上喝甘菊茶[11],豎起耳朵聽母親在隔壁房間里收拾整理,同時也豎起耳朵聽莉娜如何在外面的走廊上招呼賣肉小販。一個不用上學的上午是有那么一點令人著迷的,也是不乏些許童話意味的,燦爛的陽光跟著照進屋里,但這個陽光與我們在學校里要拉下綠色窗簾去遮擋的那個陽光不是同一個。然而,即便如此,這些在今天卻讓人感覺不是滋味,聽起來也帶有一些虛偽。

是啊,要是我死了該有多好!但我就只是有那么一點點司空見慣的不舒服而已,這可是遠遠不夠的。這可以保護我,讓我免于去上學,卻絕對不可以保護我讓我免于去找柯洛墨,那家伙十一點鐘會在市場邊上等著我。因此,母親的和藹可親這一次不能給予安慰;這種和藹可親甚至成為一種負擔并令人感到痛苦。我于是又趕緊裝作睡著的樣子,心里卻在思前想后。什么都沒有用,我必須十一點趕到市場旁。為此我在十點鐘悄悄地起床,跟家里人說我又感覺好多了。家里人跟平時遇見類似情況的反應一樣,說我要么就再躺回床上繼續(xù)休息,不然的話,下午就得去學校上學。我說我樂意去學校上學。我已經(jīng)給自己制訂出了一個計劃。

我不可以身無分文地去找柯洛墨的。我必須把那個小存錢罐弄到手,它是屬于我的。那里面的錢不夠,這我知道的,遠遠不夠;但那終究還是一點錢哪,我有一種預感,有一點總比一點都沒有要好,柯洛墨多多少少必須得到某種安撫才是。

我穿著襪子偷偷溜進母親的房間,從她的書桌里拿出我的錢罐子,這時我的感覺非常糟糕,但又不至于糟糕到昨天那個程度。我的心怦怦亂跳,整個人都快要透不過氣來,而當我下到樓梯間初檢發(fā)現(xiàn)這罐子上了鎖時,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改善。把罐子打開一點也不難,只消扯斷一個細細的鐵皮格柵即可;但扯的時候我的手被弄得很疼,也就是通過這一扯,我真的是干下了偷盜的行徑。在此之前,我只是偷吃過東西,糖果和水果。但這一次卻是偷竊,盡管那是我自己的錢。我感到,我離柯洛墨及其世界又近了一步,我這下坡路一步一步地走得是如此輕盈,于是我奮起抵抗。就讓我見鬼去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可走。我開始惶恐不安地數(shù)錢,在錢罐子里的時候聽起來可是滿滿的一罐子,怎么現(xiàn)在放在手上就是這樣少得可憐。一共才六十五芬尼。我把那罐子藏到下面的過道里,把那些錢緊緊攥在一只手里,我就這樣走出我家小樓,那情景與我原來任何時候出家門都有所不同。我似乎覺得樓上有人喊我;我趕緊三步并作兩步離開。

還有很多時間,我低眉順眼地走著彎路,在一座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城市小巷里偷偷穿行,頭上頂著從未見過的云朵,走過一棟棟向我凝視的房屋,走過一個個對我抱以懷疑的路人。半道上我想起,我的一個同學曾經(jīng)在牲口市場里撿到過一個塔勒[12]。我真恨不得祈禱,祈求上帝創(chuàng)造奇跡,讓我也能撿到這樣的一個。可我再也沒有祈禱的權利了。即便有,我那錢罐子終歸是再也不能恢復到原來的完好狀態(tài)了。

弗蘭茨·柯洛墨其實老遠就看見了我,但他卻一點不著急,只是極其緩慢地向我這個方向挪步,好像他并未注意到我似的。待他走近我時,他給我打了一個命令的手勢,要我跟在他身后,而他則自顧自連頭都不回一次地繼續(xù)往前走,沿著稻草胡同而下,走過木板小橋,經(jīng)過最后幾棟房屋,終于在一座新建筑前止步。那里現(xiàn)在無人做工,一堵堵墻光禿禿地立在那里,沒有門,也沒有窗。柯洛墨四下環(huán)顧,發(fā)現(xiàn)一扇門,他穿門而入,我跟隨其后。他走到那帶門的墻后,示意我過去,然后伸出手來。“那東西你有了吧?”他冷冷地問道。

我從口袋里抽出一只攥得緊緊的拳頭,把我的錢傾倒在他的一只攤開的手上。最后一枚五芬尼還未安靜落定呢,他就已經(jīng)把錢給數(shù)了一遍。

“這是六十五芬尼。”他一邊說,一邊拿眼瞅我。

“是的,”我怯生生地說道,“我能有的全部都在這兒了,太少了,我心里很明白。可也就這些了。我拿不出更多的來了。”

“我真該把你想得更聰明一點才是!”他用一種近乎溫和的譴責對我進行痛斥。“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講規(guī)矩。我無意從你這里拿走任何不該拿的東西,這你是知道的。把你的這些鎳幣再全都拿回去吧,給!別人——你知道的,誰——休想和我壓價。那付錢的人。”

“可我只有這些,再也沒有更多的了。那都是我的積蓄啊。”

“這是你的事。但我并不想為難你。你還欠我一馬克三十五芬尼。我什么時候能夠拿到它們?”

“哦,你肯定能拿到它們的,柯洛墨!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也許我馬上就會有更多錢,明天或者后天。

請你理解一下,我不能把事情告訴我爸爸。”

“這不關我的事。我也并不想害你。我本來中午之前就可以拿到我的錢,你瞧,我很窮。你有漂亮衣服可穿,你中午吃的飯菜也比我的要好。但我也不想多費口舌。我這邊愿意再等一下。后天我吹口哨叫你,下午,到時候你可要把事情辦好了。你熟悉我的口哨聲嗎?”

他于是在我面前吹起口哨,我其實已經(jīng)多次聽過他吹口哨。

“嗯,”我說道,“我聽得出來。”

他轉(zhuǎn)身走開,好像不認識我似的。那就是我們之間的一樁生意,僅此而已。

我認為,直到今天,假如我突然重新聽到的話,柯洛墨的口哨聲仍舊會把我嚇一大跳。而從那一刻起,我會經(jīng)常聽到它,我覺得,我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地聽到它。沒有什么地方,沒有什么游戲,沒有什么學習和工作,沒有什么想法,是他的那種口哨聲所不能傳進去的,這種口哨聲讓我產(chǎn)生依附性,它現(xiàn)在就是我的命運。我常常在我們家的小花園里,我非常熱愛它,在那些柔和的、斑斕的秋日的午后,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在一種特別的沖動驅(qū)使下,重新拾起以前玩過的小男孩游戲;某種程度上我會扮演一個比我年齡要小一些的小男孩,一個還是乖乖的、自由的、天真無邪且備受呵護的小男孩。然而,就在我玩得正起勁兒的當口,柯洛墨的口哨聲便不知會從哪里傳來,剪斷思路、摧毀想象,盡管總是在預料之中,卻也總是驚得人魂飛魄散。然后我就不得不出去,不得不跟著折磨我的人來到那些邪惡丑陋的場所,被迫向他匯報,被迫接受他因為錢而向我發(fā)出的警告。整件事情可能持續(xù)了兩三周,但我卻覺得有經(jīng)年之久,永無盡頭。我極少時候能夠弄到一點錢,一枚五芬尼或者一枚十芬尼硬幣,還是乘莉娜把去市場采購用的籃子放在餐桌之機,從餐桌上偷來的。每次我都會遭到柯洛墨的責罵,被他劈頭蓋臉地鄙視;我就是欺騙他并意欲非法扣留他的正當權利的那個人,我就是偷他東西的那個人,我就是置他于不幸境地的那個人!極度的困窘不時爬上我的心頭,這輩子我還沒怎么碰見過這種情況,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絕望,感到受制于人。

我找來賭博籌碼塞滿我的儲蓄罐,然后又把它重新放回到原處,神不知鬼不覺,無人問及。但即便如此,這件事也隨時可能被人問起,從而讓我遭遇滅頂之災。然而,同柯洛墨粗暴的口哨聲相比,令我感到更為恐懼的卻是我的母親,當她悄悄向我走來——她向我走來,難道不就是為了問我那個存錢罐的事嗎?

由于我多次身無分文地出現(xiàn)在我的魔鬼那里,他便開始采用另外的方式折磨和利用我。我不得不為他干活。他要替他父親處理待發(fā)的貨物,我便被迫替他處理這些貨物。要不就是他布置些麻煩事讓我去完成,單腿跳長達十分鐘之久,把一張廢紙貼到某個從一旁路過的行人衣服上。多少個夜晚我都在夢中延續(xù)這些痛苦,整個人都被夢魘的汗水浸透。

有一陣子我生病了。我經(jīng)常嘔吐,動不動就手腳冰涼,夜里躺在床上卻又是大汗淋漓,渾身燥熱難耐。我的母親感到出了問題,于是便對我特別關心,但她的這種關心對我卻是折磨,因為我無法對她以誠相待。

有一天晚上,在我已經(jīng)上床睡下的時候,她給我拿來一小塊巧克力。這有點像早年間,那個時候,只要我白天表現(xiàn)得好,晚上,常常是為了讓我趕緊睡著,我就會得到諸如此類的給予安慰的小點心。現(xiàn)在她就站在床頭,把這一小塊巧克力遞給我。我感到痛苦極了,只能搖頭拒絕。她問我哪兒不舒服,她撫摩我的頭發(fā)。我能沖口而出的只有:“不!不!我什么都不想要!”她于是就把那塊巧克力放到床頭柜上,然后便走出屋去。當她第二天意欲對此進行追問時,我就做出一副對此渾然不知的樣子來。有一次她給我請來大夫,大夫做完檢查后給我開的藥方則是早晨用涼水洗身。

我那時的狀態(tài)就是一種精神錯亂。我家小樓和諧安寧,置身其中的我活得膽戰(zhàn)心驚,痛苦不堪,像個幽靈,我不參與其他人的生活,我能夠忘掉自己的時間幾乎沒有超過一個小時。我的父親常常生氣地質(zhì)疑我,我對付他的辦法就是一聲不吭和無動于衷。

一枝春 超級神婿沈惜顏林浩 總裁追妻N次方 圣道修羅 death note同人——沿著時光逃亡 我的冰山總裁老婆楊心怡 大秘書 橫推從武道開始 血流 被囚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