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窩在龍床上,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顯得一雙眼睛格外大。
細軟的烏發乖巧的垂在頸側,睜大了眼睛看向對面的承桑意。
她有些納悶,“我們說好的,你怎么反悔了。”
醒來的皇后有些懵,一盤子點心吃得她到閻王處走了一遭,毒發的時候疼得她險些以為自己要死了。
報恩太難了,她想回家去了。
小皇后哭喪著一張臉,渾身無力,饒是如此,不忘“兇神惡煞”地瞪著對面一夜未眠的女帝。
皇后占了床,承桑意只得坐在凳子上,側臉難掩冷意,被她看得心中發怵,唯有坦誠說道:“朕沒有想殺你,點心是給朕吃的。”
小皇后抱著柔軟的被子,細細一想,當即就嘲諷她:“你這寢殿還真是厲害了,見鬼了,不如你去椒房殿,與我同住。”
承桑意沒有說話,濃密長睫輕顫幾許,“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那就不必了,我跑不了,但你查不干凈,下個就是你了。”小皇后眸色輕顫,徐徐開口,“你自己想清楚。”
確實,交代是后話,若不查干凈,日后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有的。
原本還在愧疚的人突然抬首,看著顧初云的眼睛,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恰好女官送了解毒的藥湯過來,化解了她的尷尬。
小皇后闊氣地接過藥碗,一口就喝了干凈,苦得小臉成了包子臉。
女官雙手接過藥碗,不想,還沒后退,皇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碗中積了些血。
一雙手撥開女官,下意識抱住皇后的身子,整張臉煞白,“將太醫找來。”
被嚇傻的女官立即反應過來,丟了碗,迅速去請人。
顧云初緊緊抓住身下的被衾,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承桑意突然慌得不行,掐著她的腰間,指尖用力到發白,“顧云初、顧云初、顧云初。”
太醫幾乎是跑進來的,一床嶄新的被子被血濺得不成樣子,他不敢耽擱,迅速上前診脈。
承桑意焦急的心情終于得到緩解,“你們如何下藥的,好好的人都讓你治得沒命了。”
太醫慌得不行,臉色青白,也不敢開口。
“殿下許是不適合用這些藥。”太醫又慌又怕,這么多人研制出來的藥方,不該出這么大的問題。
他又問皇后:“殿下可是對哪味藥、哪位藥……”
小皇后窩在承桑意的懷中,臉上汗水打濕了發絲,鬢角發絲狼狽地貼在臉上,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不知道。”
知道個鬼喲,這副身子太差了,吃點心被毒.死,吃個藥還能吐血。
承桑意沉了臉,對顧云初失憶的事情又信了幾分,凝著眉吩咐:“去將皇后的婢女帶過來,問一問是不是對哪味藥不適。”
說話的功夫,懷中的人閉上了眼睛,承桑意莫名焦急,“你們下藥之前為何不問問。”
“回陛下,鮮少有人會、會……”
“是你們的問題。”承桑意不愿聽她們辯解,驟然打斷他的話,“愣著做什么,趕緊救人。”
太醫被吼了一句后,迅速退了出去。
宮娥上前,撤下血污的被子,見陛下在,便提醒道:“陛下,殿下得換了衣裳。”
方才吐血,錦被乃至身上的寢衣都染了血,不能再用了。
承桑意眉心輕皺,“你們換。”
宮娥覷了一眼女帝,有些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與同伴對視了一眼,同伴說道:“陛下,您幫忙抬一下殿下身子。”
身子?
承桑意像見鬼了一般往后退開,眼里浮出些復雜。
女帝的嫌棄,宮娥看在眼中,她們對視一眼后,便自己上前去。
宮娥的手碰到顧云初的肩膀的時候,承桑意眼中閃過更深的厭惡。近前伺候的宮娥都是不做粗活的,雙手白皙。
饒是如此,那雙手與顧云初的小臉肌膚還是無法比。
幾乎是出于本能,她拂開宮娥,道:“別碰她。”
發生這么大的事情,宮娥們本就害怕,莫名被怒斥一聲后,嚇得跪了下來,“陛下饒命。”
怒斥后,承桑意又有些懊悔,不知是出于心虛還是什么,眼前浮現那夜旖旎之景。
“出去,朕替皇后換。”
不知是什么的心情說出這么一句與她身份不符的話。
宮娥們如蒙大赦般小跑出去。
殿內驟然安靜下來,承桑意皺眉,干巴巴地站在一側,不知所措。
這時,太醫又來了,拿了藥箱過來請示針灸。
承桑意上前一步,將被子里的撈了起來,示意太醫繼續。
礙于女帝在,太醫緊張得不行,哆哆嗦嗦地取針。
承桑意本就不安,見狀,亦是不悅,“若是不會,換院正過來。”
太醫收了陣,倉皇而出。
院正小跑著進來,扭頭就看到扶著顧皇后的女帝。小皇后如無骨般軟在承桑意的懷中,而承桑意冷著一張臉,神色冰冷。
院正是一女子,喚陸執寧,已近四十歲,本是民間大夫,是承桑意破格將人帶進宮里。
宮里多是女子,自然是女大夫合適。
陸院正擰眉看向她懷中的女子,低語道:“臣沒想到殿下可以醒過來。”
昨日毒發兇險,皇后殿下竟然挺了過來,都可載入醫書了。
女帝不愛吃點心,點心端過來后,會吃上一塊。一塊點心的毒性不重,但小皇后吃了將近一大盤子,當場就毒發了。對方掐準了女帝的習慣,想要慢慢地來,沒想到,遇到愛吃點心的皇后了。
事情直接敗露了。
一日的功夫,小皇后消瘦了不少,原本圓潤的小臉也是蠟黃,眼窩深陷,也無往日的神采。
不說還好,這么一說,承桑意面上的郁郁之色,越發明顯了。
“你別挖苦朕了。”
陸院正打開針囊,小心說道:“殿□□內還有毒,要慢慢排出來,只皇后的身子頗為奇怪,那般狠厲的毒都熬了下來。”
承桑意沒有回答,隔著寢衣單薄的衣襟觸碰到皇后腰間的軟肉,她想收回手,可少女歪靠著她,自己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不能收手!
不知為何,她的掌心漸漸發發燙了。
陸院正上前行針,余光輕掃到女帝發紅的臉頰,一時間,她沒忍住,唇角彎了彎。
“你笑什么?”承桑意無奈極了。
“笑陛下碰自己的皇后會害羞成這般模樣。”陸院正耿直道。
承桑意啞口無言。
陸院正行針極快,片刻的功夫就收了針,不忘囑咐一句:“衣裳該換了。”
胸前的衣襟都是血。
女帝潔癖,竟然也能忍。
她又說道:“殿下身子不會有事,吐出一口濁血也是好事,陛下不必擔心,不過殿□□質異于常人,陛下千萬要珍惜。”
顧云初的身子可是個寶貝,那么烈的毒都毒不死,可想而知了。
承桑意沉默,眉如山間清雪,雙眸如凝寒霜,神色偏于狠絕。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等毒藥的厲害處。
此毒是牽機,服用者,幾無生還者。
上一世,自己就是服了牽機而死的。
毒發的滋味,痛不欲生,小腹內如被刀穿過,狠狠攪動。她深有體會,無助的滋味令她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可怕。
然而顧云初竟然活了過來。她低眸凝著懷中緊閉雙眼的少女,唇角冷冽地勾了勾,“院正說得極是,是個寶貝。”
“既然如此,這也能理解有些藥是不能隨意服用的,臣問過殿下身邊的宮娥后再去記錄在冊。”陸院正說得得體,收了藥箱后就退下。
承桑意將懷中的人放了下來,目光落在更換的寢衣上,她皺了皺眉眼,伸手將寢衣拿了過來,放在床尾。
衣裳是女官從椒房殿剛娶來的,貼合皇后身子。
承桑意愈發煩躁,目光冷冷,掀開錦被,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她伸手就解開腰間絲帶。
絲帶解開后,承桑意神色一滯,眼中浮現雪白的腰肢,小腹極為平坦……
她愣住了,白得發光的肌膚,再度令她想起那夜的事情,下意識又將錦被蓋上。
重活一世,她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攪得心煩意亂。
承桑意深吸一口氣,強壓著心口涌上來的羞澀,手指捏得發疼,周身也失去了在朝堂上的凌厲氣勢。
她后悔了,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少女蒼白的臉上凝著虛弱,鬼門關走了一遭后,顯得極為可憐。
承桑意深吸一口氣,臉色時青時白,愣住了會兒,還是掀開錦被,褪下寢衣。
寢衣之下的肌膚雪白柔滑,少女本就是金尊玉貴,養得十分美麗。
承桑意恍若沒有看見,雙手扶住瘦弱的肩膀,掌心擦著女孩稚嫩的肌膚。
殿內溫暖,榻前的炭盆離得很近,炭火更是燒得旺,承桑意被熏出一身的汗水,就連掌心都是厚厚的汗水。
扶起少女的肩膀,她的腦袋就直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發絲有意無意的擦過她的側臉,引起一陣陣酥麻。
承桑意眉心緊蹙,心里想著等人醒了就直接趕走,免得礙眼。
心里想歸想著,可衣裳還得換,沒人可以幫她!
承桑意小心翼翼地將臟污的衣裳脫下來,累得直喘氣。
換一件衣裳,可比外面跑十圈馬還要累人。一朝女帝,竟如此卑微。
衣裳沒了,還得換新的。
衣裳丟在踏板上后,她震驚地看向兩臂距離外的寢衣。
她們在床頭,衣裳在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