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稚花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跟沈苓解釋了一下。</br> 消息剛發過去，沈苓還沒來得及回他，就被二伯低聲呵斥：“小苓，你給我老實點兒，帶你來參加酒會不是讓你來玩手機的。你平時不是最喜歡參加這些什么酒會了嗎？怎么今天一直低頭看手機？”</br> 云京某金融酒會上，衣香鬢影，人影交疊。</br> 被二伯嚴加看管的沈苓聽完這番話忍不住翻個白眼。</br> 她當然喜歡參加酒會，但那些都是年輕人的派對好嗎？姐的裙子開衩不到大腿根都不會出門OK？誰穿這種土的掉渣包的嚴嚴實實的旗袍？</br> 她有苦不能說，嘀咕道：“二伯。明稚有點不舒服，我跟他聊天呢。”</br> 說到盛明稚，二伯的臉色才舒緩了一些，畢竟銘臣銀行的鼎鼎大名資本圈無人不知，這位小公子又是陸嘉延的枕邊人，沈家一直都很鼓勵沈苓與盛明稚交好。</br> 沈苓飛快的在微信里跟盛明稚吐槽，但是想起盛明稚現在在直播，又不能過多打擾，只好悻然放下手機。</br> 正好，她一抬頭就看見二伯跟陸嘉延在交談，這種場合，陸嘉延受邀出席是理所當然。</br> 等二伯意猶未盡的和陸嘉延聊完，沈苓忽然打招呼：“陸哥。”</br> 陸嘉延腳步一頓，轉頭看到沈苓，面露疑惑。</br> 沈苓摸了摸臉頰，老實說，她有點怕陸嘉延。</br> 等了幾秒，她才尷尬地開口：“那個。明稚剛才跟我說他有點不舒服，他好像是只有一個人在家里。你要不要回家看一下？”</br> -</br> 盛明稚放下手機，一抬頭。</br> 彈幕的內容已經全都變了。</br> “臉這么紅？在直播間看片？”</br> “淫.穢色情，舉報了。”</br> ……</br> ……</br> 盛明稚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對著屏幕看了眼自己的臉。</br> 很白，哪里紅？</br> 造什么謠？</br> 盛明稚呵呵一聲，冷笑著把這些說要舉報他的黑粉全都拉黑。</br> 雞飛狗跳的十分鐘之后，盛明稚的黑粉終于蹦跶不動了，漸漸地走掉了一部分，但也有那種意志力頑強的還留在他直播間和他抬杠。</br> 所以，直播進行到三分之一，彈幕已經漸漸和諧。</br> 小王帶領著幾個助理混進了彈幕中，在他的刻意引導下，盛明稚按照背好的劇本，回答了幾個關于《傾城》節目組拍攝期間的趣事。</br>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長久的高度注意力集中，讓坐在桌前的盛明稚原本就不太舒適的身體更加沉重，好幾次，他的神情都出現了短暫的恍惚，雙手也從平放在桌面，到撐著下巴。</br> 眼皮上下打架，似乎下一秒就能睡過去。</br> 狀態不對到連彈幕都看出來了。</br> “小盛老師是不是身體不舒服？”</br> “看起來好像要睡著了，困了嗎？”</br> “這幾天云京降溫厲害，別不是感冒了。”</br> “要注意身體呀。”</br> 剩下在直播間的黑粉也沒閑著：</br> “我花了錢來看你這張司馬臉的嗎？你幾歲的人了藥都不知道吃？要我給你點個外賣嗎？”</br> “你別死在直播間啊，有病就去治病。”</br> “草，搞得自己這么可憐干什么，我都不好意思罵人了。”</br> “我說，你經紀人干什么吃的啊，你都這樣了還讓你來直播？”</br> 盛明稚狀態不好，也沒心思懟他們。</br> 一掃直播間，罵來罵去都是那幾句車轱轆話。</br> 他在心里想：本少爺今天狀態差，懶得跟你們計較。</br> 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十分鐘。</br> 盛明稚只好強打精神，盯著禮物排行榜，機械性地開口：“感謝網友12323送來的告白氣球……”</br>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手機，沈苓的消息震動了半天。</br> 一條接著一條。</br> 【寶貝，我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了。】</br> 【就是我跟我二伯在酒會上碰到陸嘉延了。】</br> 盛明稚：【？】</br> 沈苓飛快地打字：</br> 【然后我告訴他你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感冒了，他就提前離開酒會了，我覺得應該是回來找你的。】</br> 【我們離西山壹號不遠，估計你老公應該到家了。】</br> 【我覺得你可以先關一下直播】</br> 【不然暴露他身份了有點不好（心虛.jpg）】</br> 剛看完這句話，原本只有直播間特效聲的書房中，傳來了一陣突兀的鎖扣聲。</br> 盛明稚一愣，還沒來得及關直播。</br> 書房的門已經被打開，陸嘉延出現在門口，盛明稚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回來了？”</br> 陸嘉延頓了下，挑眉：“我不能回來？”</br> 他上下打量了眼：“沈苓跟我說你身體不舒服，感冒了嗎？”</br> 盛明稚大腦一片空白，比他反應更快的是網友的彈幕。</br> “？”</br> “？？？”</br> “我草，你房間里怎么會有其他男人的聲音？”</br> “聽著不太像經紀人，誰啊？？？”</br> “不會是你老公吧？”</br> 盛明稚已婚的事情在內娛不算秘密，百度百科一搜就有。</br> 又是在家里直播，似乎出現他的愛人也很正常。</br> 彈幕一直提示，盛明稚這才后知后覺發現直播間開著，屏幕上的問題已經讓他有點慌亂。</br> “不是——”</br> “不是什么？”</br> 陸嘉延疑惑的看過來，作勢要走上前來。</br> 半個身子都快入鏡直播間了。</br> 盛明稚一個激靈站起來，把陸嘉延推到門口：“你在外面等著。”</br> 接著他往返屏幕前，直播間彈幕刷的比剛才快了三倍。</br> “？真的是你老公？”</br> “干嘛不給看個正臉，是不是比你前夫霍宇哲丑啊？”</br> “笑死，都是充了vip的消費者，有什么是我們不能看的？”</br> ……</br> 盛明稚呼出一口氣，原本就一團漿糊的大腦更混亂。</br> 但只要陸嘉延不在，他就又鎮定下來。</br> 盛明稚皺眉：“我說你們一天天是不是有病，這么關心我的感情生活干什么？閑得無聊就去找個廠子上班。”</br> 【笑死。你不會怕塌房吧？】</br> 【放心。你就算塌房了也無人傷亡的。】</br> 盛明稚：？</br> -</br> 五分鐘后，盛明稚關上書房門，在走廊跟陸嘉延不期而遇。</br> 不知道為什么，他本能的覺得陸嘉延的心情不太好。</br> 盛明稚被看得莫名心虛，想了半天自己得罪他的地方，也只有剛才粗魯的把他推出房間。</br> 于是只好硬著頭皮開口：“我不是故意推你出來的。”</br> “我剛才在直播，不方便在書房說話。”</br> 算是解釋了一下自己反常的行為。</br> 陸嘉延盯著盛明稚，肉眼可見對方的臉色極差。</br> 不止如此，連嘴唇都沒有血色，站立時就像隨時會被風吹倒的小白楊，脆弱的輕輕一掰就折了。</br> 已經這么嚴重了，他卻才知道。</br> 陸嘉延簡直要被盛明稚氣得有些無言，特別是今天從沈苓口中得知盛明稚生病之后，那股微妙的怒意就一直縈繞在心頭。</br> 他是盛明稚的丈夫，不是什么陌生人吧？</br> 他生病，第一時間找的竟然是沈苓。如果沈苓不說，自己豈不是到明天都不知道？</br> 陸嘉延的聲音平靜，帶著一點責怪：“都病成這樣了還直播？我如果不回來，你是不是還要繼續播下去。”</br> 他接下來用的是陳述句，像是不用跟盛明稚商量，直接幫他決定：“先停了直播，叫醫生來看一下。”</br> “不行。”意外的是，盛明稚不同意，他直接反駁：“直播是接力的，我停了之后會影響后面的藝人。”</br> 其實他說出來，也沒指望陸嘉延能夠理解他。</br> 在陸嘉延眼中，他大概從小就是一個只會給人添麻煩，然后做什么事情都是半吊子半桶水，有錢任性驕縱蠻橫的小少爺。</br> 所以他要是告訴陸嘉延，自己對工作還是挺認真的這種話，對方大概會狠狠地嘲笑他。</br> 但事實確實如此。</br> 盛明稚沉默了幾秒，“你管那么多干嘛，我這么大個人了，知道輕重……”</br> 陸嘉延只是看了他一眼，沒等盛明稚話說完，就轉身下了樓。</br> 看上去，像是一句都不愿意多聽，也懶得管他了。</br> 盛明稚怔了一下，只看到了陸嘉延的背影。</br> 是了，前段時間見到了幾次他溫柔的一面，盛明稚都快忘記陸嘉延本來的性格了。</br> 他一直都這么獨斷專行，我行我素。</br> 似乎誰違背了他的命令，就是跟他作對一樣。</br> 盛明稚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br> 大約是在病中，平時看著不怎么有感覺的背影，此刻卻讓他有些無法忍受。</br> 不就是不管他嗎。</br> 他又不是沒人管就死了！他又不是非要他管？！</br> 盛明稚抿了抿唇，重新回到書房。</br> 直播間還開著，粉絲都在問他剛才去哪了，盛明稚卻沒有心情再附和他們。</br> 心臟像是被什么酸液浸泡了一樣。</br> 被人用手狠狠地捏著，又悶又難受，還有點呼吸困難。</br> 呼吸困難似乎不是他的錯覺，盛明稚的意識漸漸地迷糊，他原本還能在心里罵兩句狗男人——</br> 結果隨著視線的模糊，盛明稚慢慢地就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趴在桌上，然后安靜的睡著了。</br> 彈幕已經是一片問號：</br> “我草？睡了？”</br> “我罵他罵得那么難聽，他居然給我睡著了？我被羞辱了。”</br> “小廢物今天真的有點難受吧，我都不忍心罵了。”</br> “看他那樣，回來之后失魂落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出去那幾分鐘被狐貍精勾魂了。”</br> ……</br> ……</br> “你怎么還沒退出直播間？”</br> “草？問我？你他媽不也沒退嗎！”</br> “……我是怕他真死了，準備打120。”</br> “。”</br> “反正閑著也沒事，看傻逼睡覺，我樂意。”</br> 彈幕竟然就怎么自顧自的聊了起來。</br> 十萬人，一個也沒退出直播間，簡直離譜。</br> 熟睡中的盛明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機已經被小王給打爆了。</br> 過了一會兒，書房里再次傳來動靜。</br> 陸嘉延出門買了藥回來，剛倒了熱水端上來，就看見盛明稚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br> 睡前那一刻，恐怕還在認真工作，手還扶著支架。</br> 只可惜，現在支架已經傾斜，屏幕中只能照出盛明稚的臉。</br> 陸嘉延哪怕走過來，入鏡的也只有肩膀以下的位置。</br> 所以他沒看到彈幕已經刷瘋了一般：</br> “這誰？”</br> “不會是盛明稚老公吧？”</br> “我去，好奇，想知道他跟霍宇哲誰帥！”</br> “霍宇哲吧，盛明稚老公是素人啊，怎么跟明星比？”</br> “媽的，這廢物肯定謊報身高了，他要真有180，我怎么可能看不到他老公的臉！手機屏幕拿的這么低！”</br> ……</br> 對此一無所知的陸嘉延則是有些愣神，仿佛是真的沒想到，盛明稚這個小祖宗還挺敬業的。</br> 打破了陸嘉延對他的認知，也讓陸嘉延重新審視了盛明稚這個人。</br> 他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br> 陸嘉延是低頭的時候發現直播還在繼續的。</br> 原本打算扶盛明稚上樓的想法打消了，索性直接將他從桌上抱起來，讓盛明稚順勢倒在了自己懷中。</br> 親密姿態一覽無余，不用說一句話，外人就能看明白他們的關系。</br> 兩人無名指的鉑金戒指交相輝映，成雙成對。</br> 陸嘉延瞥了眼彈幕內容，慢條斯理問了句：“他幾點下播。”</br> 彈幕先是集體一僵，不知道為何，陸嘉延這句話莫名帶著不容人抗拒的氣場。</br> 直接軍事化管理，讓彈幕不得不條件反射的統一回答八點半。</br> 距離下播還有半小時。</br> 陸嘉延似是打定主意就這么摟著他，硬生生坐了半個小時，直到八點半，完成了盛明稚的直播工作量。</br> 全程與粉絲零互動，零交流。</br> 出鏡的只有盛明稚熟睡的臉，以及陸嘉延的半個身體。</br> 還有彈幕不要錢一樣刷的四個字母縮寫：</br> “KSWL。”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