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延看到他的微信,幾乎都能想出小狐貍得意洋洋的笑容。</br> 他收了手機,沒再回復。</br> 等到發布會結束的時候,陸嘉延拿起手機,發現盛明稚嘲諷了這兩句還不算。</br> 大概是難得看到自己吃癟,后面還乘勝追擊的發了三條消息。</br> 【不必強行融入年輕人的世界。】</br> 【90后。】</br> 【花開富貴表情包.jpg】</br> 陸嘉延哂笑一聲,原本是沒多在意。</br> 結果回到公司,他忽然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br> “姚深。”</br> 剛從發布會回來,姚深聽到陸嘉延叫他,理所當然的以為要復盤。</br> 資料都在手上,他畢恭畢敬的準備遞上去。</br> 結果陸嘉延繼續道:“你覺得我長得老嗎?”</br> ……?</br> 姚深連忙收住遞資料的動作,以及努力收住自己驚訝到有點扭曲的表情。</br> 作為盛嘉集團秘書處的一把手,姚深跟隨陸嘉延多年,自認為已經很了解老板。</br> 但是今天忽然覺得自己的判斷好像出問題了。</br> 老板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美了?!</br> 以前公司小姑娘前仆后繼上來送咖啡也沒見老板過分在乎過自己的顏值啊!</br> 大約是他太久沒說話。</br> 陸嘉延似是意識道什么,微微挑眉,慢條斯理道:“怎么?”</br> 接下來,陸嘉延的語氣已經近乎陰森森了。</br> 雖然他依舊笑得和和氣氣,但顯然笑里藏刀。</br> “難道是真的老?”</br> “不是!”</br> 姚深猛地回過神:“怎么會。陸總,您還這么年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上年紀的地方!”</br> “是嗎。”陸嘉延隨意轉了轉筆,漫不經心:“既然如此,為什么有人說我看起來很難融入年輕人的世界?”</br> ……</br> ……</br> 尷尬的沉默片刻后,姚深生無可戀想,請問還有誰?</br> 這世界上除了老板家那位小祖宗,試問還有誰敢對陸嘉延本人說這種話?</br> 他算是明白了。</br> 這是老板和“小老板娘”拌嘴,殃及到他這個無辜群眾了。</br> 好在陸嘉延并沒有刨根問底的針對他,而是想起了盛明稚今天發給他的幾張綜藝截圖。</br> 他來了點兒興趣:“盛明稚參加的綜藝節目叫什么名字?”</br> 姚深后背冷汗落了一地:“陸總。”他緊張道:“二少參加的好像是個戀綜。”</br> “嗯。我知道。”陸嘉延涼涼地接話:“你以為我跟小孩一樣喜歡拈酸吃醋嗎。”</br> 姚深:“……不敢。”</br> 他的年終獎怎么就這么難拿!</br> 《請你為我著迷》正在熱播中,水果臺的熱門綜藝。</br> 宣傳圖就掛在首頁,姚深配合著打開電腦,鼠標一點就能觀看。</br> 陸嘉延姿態懶散的坐在辦公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神情也懶洋洋。</br> 盛明稚的鏡頭不多,以他的咖位,就算是參加綜藝也是鑲邊。而且《著迷》主打戀愛,他又是已婚,于是只能作為助演嘉賓,跟一個同樣來綜藝鑲邊的男團小愛豆一組游戲。</br> 水果臺綜藝游戲以競爭類型為主,搶抱枕、頂氣球、官兵捉賊。</br> 看到搶抱枕,陸嘉延的表情依然能維持不變,但是到了雙人頂氣球時,臉上殘存的笑意已經消失殆盡。</br> 等到了官兵捉賊,盛明稚在逃跑過程中一時不查,整個人撞入了小愛豆的懷中。</br> 后者為了照顧前輩,防止盛明稚摔倒,更是緊緊地摟住了對方。</br> 合作默契,親密無間。</br> 年齡相仿的兩人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和氣息。</br> 而總裁辦內已經沒有了活人的氣息。</br> 姚深感覺自己已經在窒息的邊緣。</br> 半晌,陸嘉延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br> 似是潤了潤喉嚨,但說出來的話依然跟帶了冰渣一樣,平靜如常:</br> “誰是負責投資這部綜藝的人。告訴他,既然是上星綜藝,單身藝人和已婚藝人之間就應該保持距離,如果做不到,禾木剩下的投資也不用浪費在這種傷風敗俗的節目上面。”</br> 姚深惶恐地低頭:“好的,陸總。”</br> 心里卻忍不住腹誹:說好的不會跟小孩一樣拈酸吃醋呢,老板的心思太難猜。</br> “還有。”陸嘉延忽然停頓了一下,慢悠悠開口:“去定制一枚帶鉆石的戒指,盛明稚的婚戒太小了。”</br> 他音色冷淡:“怕有些人眼瞎,看不見。”</br> 話題到這里就戛然而止。</br> 陸嘉延下午還有兩個國際會議要開,晚間有個與朋友的聚餐,結束后,姚深替他拉開車門,很有眼力見的多問了一句:“陸總,晚上是留在金茂大廈嗎?”</br> 金茂大廈是緊鄰著盛嘉總部的酒店式商務大廈,目前的產權歸盛明稚所有。</br> 從二十層開始往上十層為酒店,十五萬一晚。</br> 由于里盛嘉總部近,陸嘉延在金茂頂層有一套常住的總統套房,用來辦公。</br> 剛剛回國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是一下班就回到金茂大廈,把這里當做了自己第二個辦公室。</br> 陸嘉延開口道:“回西山壹號。”</br> 姚深點點頭,替他關上了車門。</br> 等回到西山壹號,天已經完全黑了。</br> 邁巴赫緩緩地駛入別墅,陸嘉延下意識落下車窗,目光停留在二樓。</br> 漆黑一片,并沒有開燈。</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回西山壹號竟然成了他的習慣。</br> 只是往常他回來的時候,盛明稚必然已經在家洗漱好了,準備睡覺。</br> 今晚都快十點了,別墅中都沒看見他的身影。</br> 陸嘉延不知道想起什么,輕笑了一聲。</br> 盛明稚這個明星當的,比他日理萬機的董事長還忙。</br> 一天也不知道有什么行程要趕,認真地賺著連買個紐扣都不夠的工資,但卻比他想象中的“盛明稚”更加鮮活一些。</br> 他剛脫下西裝外套,別墅門口就有了動靜。</br> 盛明稚推開門進來,看到陸嘉延還愣了一下。</br> 夫夫倆這樣同一個時間點回家,還是第一次。</br> 原本理直氣壯回家的盛明稚,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陸嘉延的一瞬間,忽然有點心虛。</br> 這感覺就好像偷偷在外面蹦迪到十二點回家,結果被父母狠狠抓了個正著一般。</br> “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盛明稚率先打破沉默,語氣還有一點驚訝。</br> 畢竟下午才狠狠的陰陽怪氣了老男人,沒想到這么快就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了。</br> “回來的很早嗎。”陸嘉延看了眼時間,不咸不淡地開口:“現在已經十一點了。”</br> 聽他的口氣,莫名指責自己一樣,好像他回來晚了很不應該、很對不起他似的。</br> 盛明稚無語,就他們這種塑料夫夫的情誼,陸嘉延這狗男人不會還指望自己給他守什么男德吧?</br> 況且,十一點很早嗎?他們00后的夜生活從十一點才開始好嗎?</br> 明明可以好好說話,陸嘉延偏偏就能挑起他的叛逆性。</br> 盛明稚有點不服氣的頂嘴:“當然早啊。哦,我忘了,90后的作息時間跟我們不一樣。”</br> 見他是不打算放過年齡這個梗了。</br> 陸嘉延索性靠在玄關,攔住他的去路。</br> 盛明稚:……</br> 小氣死了,現在說兩句都說不得了嗎?</br> 陸嘉延垂眸打量他,哂笑一聲:“那你跟我說說,你們——00后的作息時間是什么樣的。”</br> “反正沒有十一點之前回家的。”盛明稚提高聲音:“我們年輕人的夜生活都是從十一點開始的。”</br>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而且十一點就上床睡覺的人都是沒有性生活的人,懂嗎?”</br> ……</br> ……</br> 話音剛落。</br> 盛明稚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br> 平時跟沈苓他們開葷腔跑火車養成習慣了,也不看自己眼前站著的是誰。</br> 竟然就這么脫口而出了!</br> 他的臉色瞬間就尬成了一片白色,大腦也跟著變成了空白。</br> 陸嘉延挑眉,驟然聽到這帶點兒顏色的話題,多少有點驚訝。</br> 或許是他是看著盛明稚長大的,因此對方在自己心里一直都是一個小朋友。而盛明稚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定位,印象中也從來不在他面前講任何帶有顏色的話。</br> 以至于盛明稚回過神的時候,尷尬的耳根都發紅,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收起了張牙舞爪的尖刺,一瞬間就乖了:“……對不起,嘉延哥。”</br> 又捱過了幾秒,盛明稚默默補充:“我剛才不該說這種話的。”</br> 大不了再被老男人管教幾句唄。</br> 他不是最愛給自己當爹了嗎,真是當爹都沒那么愛管他的。</br> 盛明稚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依照以往的慣例,陸嘉延多半要教育他注意身份注意措辭別說葷話,恨不得給自己上一堂八榮八恥禮儀課。</br> 他都準備好聽一耳朵嘮叨了,結果沒想到等來了陸嘉延的笑聲。</br> 很輕的一聲。</br> 幾乎有點輕佻的程度。</br> 陸嘉延自認作為長輩,在盛明稚的成長過程中確實有著不可推卸的引導責任。</br> 但不能因為他比他大幾歲,他就真的把他當爹了吧?</br> 陸嘉延忽然意識到,他跟盛明稚的這段婚姻關系是名存實亡的。</br> 婚后三年,不同房不同床,一如婚前陌生人般的相處。</br> 盛明稚甚至連角色轉換都沒有適應。</br> 到現在還覺得在陸嘉延面前,自己永遠是晚輩,是小孩。</br> 他們的婚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堅不可摧。</br> 甚至稱得上是搖搖欲墜,指不定哪天就一拍兩散,離婚后各自安好去了。</br> 到時候,自己恐怕就真的成了盛明稚的長輩。</br> 或許還能給這小祖宗的二婚送上祝福。</br> 不知為何,陸嘉延心里頭一回感覺到有些不適。</br> 對盛明稚拿出應付長輩的乖巧態度不適,也對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目前關系的不適。</br> 合法夫夫,又是密閉房間。</br> 盛明稚當真一點都不防著他,沒把他當男人看嗎?</br> 偏偏這小祖宗還真是一臉無辜,似乎不知道他笑什么。</br> 陸嘉延頓了下,明知故問:“不該說哪種話?”</br> 盛明稚:……</br> 他是不是故意的?</br> “就。”盛明稚低聲道:“我說那個,十一點上床的人都是沒有性生活的人……”</br> 好吧他是不應該在陸嘉延這個清朝出土的老古董面前開葷腔,他知道錯了行了吧。</br> 越說越小聲,最后都消音了。</br> 陸嘉延聽完之后,閑閑地挑著眉:“你的意思是你有?”</br> “我沒有!”盛明稚連忙回答,隨后一愣,惱道:我回答的這么積極干什么?!</br> 誰知,陸嘉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拖著腔調道:“嗯。不過。”</br> “——你也可以有。”</br> -</br> 半個小時之后,盛明稚在刷牙的時候回過神。</br>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動作緩緩停住。</br> 他剛才——是不是被陸嘉延給調戲了?</br> 他,被陸嘉延,給調戲了?!</br> 這老男人他媽的為老不尊——</br> 盛明稚咬牙切齒,卻在又一次瞥見鏡子里的自己時,惱羞成怒到渾身炸毛。</br> 我靠?!我為什么要臉紅?</br> 回答他的,只有用力撲在臉上都無法消除熱度的冷水。</br> -</br> 大約是被陸嘉延突如其來的惡作劇給驚呆了。</br> 盛明稚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晚上都沒睡著,甚至多次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夢。</br> 否則陸嘉延怎么會對自己說那么奇怪的話?!</br> 第二天下樓吃早飯的時候,盛明稚眼下明顯有兩個黑眼圈。</br> 陸嘉延有看早報的習慣,見狀放下報紙,輕聲問了句:“昨晚沒睡好?”</br> 呵呵。</br> 沒睡好,誰害得?</br> 懶得理罪魁禍首。</br> 盛明稚一大早起床氣就極重,滿臉都寫著本少爺現在很不好惹。</br> 陸嘉延也沒什么耐心哄這位祖宗,仿佛只是出于禮貌的問了一句。</br> 兩人相安無事的吃了早飯,八點鐘,西山壹號的別墅門鈴響起。</br> 盛明稚前幾天下單用來走《MOMO》晚宴紅毯的西裝高定,由專門的設計師送上門。</br> 門口一共站著約四五個人,都是負責為盛明稚上門.服務的。</br> 一般來說,陸嘉延并不關心他又買了什么,即便是看到也會當做沒看到,只管自己上班。</br> 因此盛明稚并沒有避嫌,當著陸嘉延的面就進屋換上了西裝試試,方便設計師調整細節。</br> 意外的是,他換好西裝出來,陸嘉延并沒走。</br> 而且還氣定神閑的坐在客廳沙發上。</br> 所以盛明稚微微愣了一下。</br> ……他怎么還沒走?</br> 后者見盛明稚出來,視線毫不客氣的落在他身上,設計師見狀,也很有眼見的對著陸嘉延拍了一通馬屁。</br> 什么“二少很合適”、“穿著很貴氣”等等。</br> 盛明稚:?</br> 試衣服的人是他,不是這個狗男人吧?</br> 你拍他馬屁干什么?</br> 偏偏陸嘉延還跟鬼附身一樣,跟設計師有來有往的交流了兩句。</br> 陸嘉延這個惜字如金的刻薄鬼難得點頭夸了他一句:“是好看。”</br> 盛明稚:……</br> 這一副陪著愛人試衣并無限寵溺“好好好,買買買”的三好老公形象是什么鬼?</br> 這是你想出來什么花里胡哨的新人設嗎?!還是說現在狗男人已經演技爐火純青到在陌生人面前都要跟他裝恩愛夫夫?</br> 演過頭了哥。</br> 并沒有人對你敬業的表演做出肯定。</br> 不過,不知為何,盛明稚倒是想起了小王前幾天對自己說的話。</br> 《MOMO》的時尚晚宴主題是金婚,來賓幾乎都是成雙成對,只有他形影單只。</br> 或許是陸嘉延的兩句夸贊,讓盛明稚覺得還挺舒心的。</br> 總之他現在看陸嘉延還挺順眼。</br> 于是,盛明稚在試衣間隙,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后天有空嗎?”</br> 陸嘉延挑眉看他,盛明稚有些遲疑,慢吞吞道:“《MOMO》后天有個晚宴,你有時間參加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