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開口說話的是其他助演嘉賓。</br> 總導演可能就會假裝無事發生,反正是錄播，也不會影響節目效果。播出的時候隨便一剪輯，這個小插曲就算是過了。</br> 可惜不是。</br> 說話的人是盛明稚,總導演立刻感覺自己被命運扼住了喉嚨，命運還順便扼住了他的工作。</br> 現場在死一般的寂靜過后，終于有人開口說話。</br> 是站在臺上的林溪，他臉上的笑意都僵了，緩緩道：“我不知道盛老師為什么會這么說，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br> 盛明稚懶得看他臉色。</br> 他已經在氣炸了的邊緣，呵呵冷笑：“有沒有誤會你心里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作曲的，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br> 千年的狐貍跟他玩兒什么聊齋。</br> 說實話，被盛明稚當場說抄襲，林溪一開始聽到的時候,確實有片刻的慌神。</br> 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他手里的這份樂譜，是在國外留學的那段時間，無意間看到的。</br> 留學生圈子很喜歡抱團一起玩，動不動就愛在別墅里開派對。</br> 他認識的一個富二代還挺有錢的，借了朋友的別墅搞生日pa，林溪對那套別墅印象深刻，走進去,車庫里停放的全都是跑車。</br> 聽朋友介紹才知道，別墅的主人是個賽車手。</br> 那份手稿就是在書房中看到的。</br> 作為一個小提琴手，他一眼就看出是樂譜，本著隨便看兩眼的態度盯了會兒,結果就移不開視線。</br> 鬼使神差一般,林溪用手機拍下了這段曲子。</br> 回過神時,已經保存了好多年。</br> 前段時間清理手機內存時，這張被遺忘的曲譜陡然浮現在他面前。</br> 正好經紀人問他有沒有好的原創作曲，他像是被什么誘惑一般，抱著僥幸心理把這張曲譜發給了經紀人。</br> 畢竟這種偶然間拍下的曲譜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br> 況且又是很多年前拍的，網上也從沒有關于這份作曲的半點消息。</br> 再加上那位別墅主人根本都不混娛樂圈。</br> 林溪更加有恃無恐。</br> 而且他發給經紀人的曲譜只有一半，當年看到的曲子也是一半。</br> 剩下那一半的內容，林溪推脫比較忙沒時間寫，經紀人找了專業的團隊把其余部分補全。</br> 到底不是原作者，即便是補全了也很難達到上半部分的水平。</br> 外行聽不出什么，但學過作曲的一聽就能察覺到這首曲子微妙的斷裂感。</br>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么倒霉。</br> 第一次演出就被人揭發抄襲。</br> 不過抄襲也講基本法，只要他咬死不承認，誰知道。</br> 他就不信盛明稚能給他變一份原稿出來。</br> 林溪聲音擲地有聲：“我覺得其中是有誤會的。盛老師，首先，您說我抄襲我不認，抄襲也是要講證據的，您一張嘴就給我蓋棺定論，我是不是太冤了？我也知道我一個小小的小提琴手，跟您比起來實在太沒有影響力。但我想以您的地位，也不會仗著身份來故意刁難我。如果您真的覺得我抄襲，就請拿出一個讓大家信服的理由?！?lt;/br> 頓了頓，林溪似有若無的加了一句內涵：“不過我覺得盛老師可能不太了解小提琴，或許是之前聽到過相似的音樂，所以聽岔了？”</br> 他這一番話說得又綠茶又白蓮。</br> 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話里話外都很無辜。</br> 先說跟盛明稚是一場誤會，又讓盛明稚拿出他抄襲的證據。</br> 又說拿不出也沒關系，你盛嘉老板娘的影響力那么大，拿不出證據還不能造一個嗎？欺負我一個還沒出道的新人，豈不是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那么簡單？</br> 最后還內涵了一波盛明稚，說他一個外行來指點內行，聽過幾首曲子就以為是抄襲了。</br> 簡直婊的明明白白，渾然天成。</br> 盛明稚一聽，狐貍眼都氣得微微瞪大。</br> 他直接“蹭”地一下從嘉賓位置站起來，拿著話筒開麥：“我是給你臉了是吧？”</br> 導演組一看事情要亂。</br> 連忙中斷錄播，著急忙慌的就把這事兒跟禾木的高層匯報過去。</br> 盛明稚的麥克風誰也不敢關。</br> 現場所有的人都已經大氣不敢出，緊張的全員一臉懵逼，不敢動。</br> “一個連頓弓跟跳弓都拉不好的人跟我談原創作曲？我看大興安嶺缺個鋸木頭的崗位，你現在去面試還來得及！”</br> 如果說剛才盛明稚在憤怒的情況下沒看清林溪演奏的姿勢，但現在冷靜下來，他終于發現自己為什么會覺得聽起來那么別扭了。</br> 林溪那首曲子是斷裂的，曲面上半截和下半截的作曲風格有著微妙的差距，因為當年盛明稚的那首譜子只寫了一半。</br> 跟他當年半道崩卒的暗戀一樣無疾而終。</br> 他忽然心平氣和，慢條斯理道：“對。我確實是誤會你了，也不能說你是完全抄襲，你是抄襲了一半?！?lt;/br> 林溪愣住。</br> 差點兒嚇得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br> 盛明稚抬眼：“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因為我當年就只寫了一半?！?lt;/br> 就寫這一半還被你給抄了！</br> 越想越氣，盛明稚說完之后就放下話筒，高貴冷艷的坐在評委席上。</br> 看著林溪慘白的臉色，心情爽了不少。</br> 一副“你接著編，我就看你怎么表演”的姿態。</br> 抄襲抄到正主頭上，還當著正主的面演出。</br> 林溪是真的沒想到自己能倒霉到這個程度。</br> 不止他，在現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盛明稚這句話。</br> 除了震驚，幾乎看不到其他的表情。</br> 林溪抄襲的是盛明稚？</br> 不對，這個戲劇性的畫面還沒有另一個事實來的震驚。</br> 盛明稚居然會拉小提琴？？！！</br> 等等。</br> 老板娘在娛樂圈不是一直都是那種干啥啥不行的拉胯人設嗎！</br> 還以為他是那種混不下去就回家繼承家業的富二代玩咖。</br> 有這技能……怎么從來沒見盛明稚展示過？？</br> 顯然。</br> 林溪也震驚的沒說話。</br> 但他還不死心，張口：“既然盛老師一口咬定我是抄襲，那盛老師怎么證明這首曲子是您原創——”</br> 話筒頓時消音。</br> 林溪知道自己是被關麥了。</br> 導演組真是服了這個林溪了。</br> 要不是那個煤老板托關系把他塞進來，他都想親自下去揍人。</br> 都已經到了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了，還敢在盛明稚的雷點上反復蹦跶。</br> 林溪自己不想出道的話就打包自己滾蛋，他還要靠這份導演的活養家糊口！</br> 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br> 林溪大約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要今天在盛明稚面前認了慫，承認了自己是抄襲，那以后自己還怎么在別人面前抬頭？</br> 再說。</br> 他真的不信盛明稚能變出一份原稿來。</br> 關了麥，也聽到林溪在舞臺上大喊：“盛老師你憑什么說我抄襲？憑你一張嘴嗎？你說是你作曲就是你作曲嗎？這么多人看著，你倒是拿出證據來??！沒證據就不要隨便亂否認別人的心血好嗎？你知道我站在這個舞臺上有多困難嗎，一句話否認了我的所有，你要覺得你自己行你就自己上??？！”</br> 導演氣得兩眼一黑，氣急敗壞：“找保安把他帶下去！還留著他在臺上亂說什么東西？！我看你們飯碗都不想要了吧！”</br> 盛明稚當然也聽到了這些話，簡直被這抄襲狗給氣笑了，他還真的能行也真的能自己上，怎么？</br> 這需要什么證據嗎，我直接上臺就能把剩下半章曲譜給拉出來好嗎？？就你那個拉胯的水平也敢說自己是個小提琴手？？我用腳拉的都比你好！</br> 但是，心里嘲諷的再厲害，盛明稚也只是坐著沒有動，再吵下去簡直掉他的逼格，給林溪臉了。</br> 林溪被保安帶下去之后，臺上還放著那把小提琴。</br> 盛明稚的視線落在上面，停頓了幾秒。</br> 僅僅只有幾秒，記憶的畫面就像碎玻璃一般炸開，小提琴“哐當”一聲被摔在地上，和眼前舞臺上那把孤零零的琴漸漸重合。</br> 他知道接下來的場景，是自己被人一巴掌扇到了墻上。</br> 仿佛被畫面刺激到。</br> 盛明稚條件反射的往后躲了一瞬，然后下意識捂著耳朵。</br> 明明沒有疼。</br> 但精神上，卻像是被撕裂一般。</br> 盛明稚察覺到自己手心有些汗。</br> 心悸的厲害。</br> -</br> 林溪肯定不能繼續錄制《練習生出道戰》的第三期了。</br> 官微的效率很快，在保安把林溪帶下臺之后的半小時，就擬好了公關文，在微博公開。</br> 事關自己飯碗，能不能討老板娘歡心就看這個公告的速度有多快和多堅定了。</br> 節目組的林溪選手因為個人原因，所以很遺憾不能參與錄制。</br> 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解約的公告，掛在這條文案下面。</br> 評論都炸了：</br> “？？？”</br> “woc，你們節目組什么情況啊，這是第二個解約選手了吧？”</br> 這段時間林溪營銷的厲害，加上小提琴手的人設，在微博上已經快速的積累了一批選秀粉絲。</br> 正等著自己哥哥第三期播出的時候一騎絕塵碾壓所有選手呢，結果就等到了這個解約公告。</br> 可想而知，剩下的評論有多么帶刺：</br> “啥情況，這個新來的小哥哥我還挺喜歡的?！?lt;/br> “救命……別不是你們節目組已經內定了冠軍吧，然后把比冠軍優秀的選手全部都解約？”</br> “笑死。選秀新思路，把最好的解約，剩下的就是冠軍.jpg”</br> “既然是因為選手的個人原因，那能不能麻煩你們把什么原因寫清楚，別不是你們把人家逼解約了，然后再把鍋扣給選手。”</br> “禾木這種操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輕飄飄的解約真的很讓人難受，而且之前打投的錢都給林溪花了，你們能不能退錢??？”</br> ……</br> 不止練習生出道戰的官微被林溪的粉絲攻占。</br> 林溪自己的微博評論也淪陷了。</br>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林溪卻沒跳出來有個解釋。</br> 一向很懂內娛潛規則的粉絲們知道，林溪估計是被經紀人限制，不準上微博了。</br> 網友就是這樣。</br> 大大方方說出退賽原因，大家是不好奇的。</br> 但越是藏著掖著，網友們就越覺得有瓜可吃。</br> 漸漸地，豆瓣開始如同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一堆帖子，都在問林溪怎么忽然退賽了。</br> 盛明稚卻沒刷到這些微博。</br> 此時他雖然抱著手機，但登錄的頁面卻不是微博，而是微信。</br> 是陸嘉延的聊天框。</br> 小祖宗已經等了足足一下午他的消息了。</br> 可是聊天框就跟被凍住了一樣，一點都沒動靜??！</br> 盛明稚覺得離譜。</br> 練習生錄制現場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就不信禾木沒有報告給陸嘉延。</br> 既然報給他了，為什么陸嘉延不發消息來問問他什么情況？</br> 媽的，不會剛談戀愛就到七年之癢了吧，狗男人難道得到他之后就不珍惜了嗎？</br> 但轉念想到陸嘉延下午的時候可能在開會。</br> 盛明稚就有點不好意思怪他了，換位思考一下，其實自己的事情也不算鬧得很大。</br> 禾木的動作快的他都沒反應過來。</br> 還在氣頭上時，高層就馬不停蹄的匯報新進度，解約、公開、一腳把人給踹出節目，并且禾木以后所有的資源都不對林溪開放。</br> 處理的還讓他挺滿意的。</br> 他不想因為一點點小事就麻煩陸嘉延。</br> 盛明稚想通了之后，就放下手機。</br> 他躺在床上，望著房間中的頂燈。</br>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br> ——以前怎么沒覺得西山壹號的別墅那么大？</br> -</br> 陸嘉延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br> 盛明稚睡在床上，被子也沒蓋一床。</br> 是那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把頭發壓得皺皺巴巴。</br> 睡前大約還在玩手機，有氣無力的掛在手中。</br> 陸嘉延微微附身，把盛明稚手里的手機拿出來。</br> 這一抽，驚醒了盛明稚。</br> 他睜開眼，雙眼還有些茫然。</br> 不知道睡前是哭過還是怎么，眼眶都是紅的，可憐巴巴地看著他。</br> 陸嘉延忽然就后悔自己回來這么晚了。</br> 禾木的高層下午跟他匯報盛明稚在現場發火時他就應該回來。</br> 盛明稚愣了好幾秒，才開口，剛睡醒說話都含糊不清：“你怎么回來了？”</br> 陸嘉延輕聲道：“聽姚深說，你下午錄制節目的時候玩的不開心。”</br> 不說還好。</br> 盛明稚睡一覺起來都快把這事兒忘了。</br> 陸嘉延一提，他才發現自己的委屈還挺多的，鋪天蓋地一般。</br> 又或許，禾木給他的出氣的方法根本就沒有用，可禾木是禾木，又不是陸嘉延。</br> 其實說來說去。</br> 他就是想要陸嘉延一句安慰。</br> 盛明稚點點頭，心想我都快氣死了你才回來！</br> 你干脆等我氣死之后回來收尸吧！</br> 盛明稚冷哼了一聲，一副要哄的模樣。</br> 陸嘉延解釋道：“下午的時候有個國際會議，走不開。下次我一定早點回來。”</br> 他這么說，盛明稚反而沒氣了。</br> 氣勢削弱一大半，沒骨頭似的靠在陸嘉延肩膀上撒嬌，嘟囔道：“那還是算了吧，開會比較重要?！?lt;/br> 他可沒忘記上回陸嘉延為了他，連十億的合同都敢扔的事兒。</br> 盛明稚都快因為這事兒被他爸給念叨死了，說他敗家。</br> 離譜。</br> 敗的又不是盛家，到底我是你兒子還陸嘉延是你兒子？！</br> “怎么了。”陸嘉延哂笑，似乎跟盛明稚想到一塊兒去了：“怕我老翹掉會議，以后賺不到錢，養不起你是吧？”</br> 他記得自己剛回國的時候，盛明稚還揚言要是盛嘉破產了。</br> 他第一個就跟陸嘉延離婚，堅決不過苦日子。</br> 為此陸嘉延總是偷偷慶幸，還好自己有錢。</br> 盛明稚估計也想到這個，用力打了他一拳：“你好無聊！”</br> 他知道陸嘉延這是翻他的舊賬，惱羞成怒道：“那是以前?！?lt;/br> “嗯?！标懠窝狱c頭：“那現在呢？又愿意跟我過苦日子了?！?lt;/br> 盛明稚看了他一眼，心里吐槽你明知故問，但還是乖乖點頭：“一點點愿意?！?lt;/br> 他靈機一動，接了一句：“我可以偷我哥的錢來養你?！?lt;/br> 好像上一回他也說了偷盛旭的錢養他，這回也是，又戳到了陸嘉延的笑點，男人悶笑了幾聲。</br> 把盛明稚抱在自己懷里，愛憐地在他唇上落下密密麻麻的細吻。</br> “不會讓小盛老師去偷錢的?！?lt;/br> 盛明稚忽然懂事起來：“哦。那你下次還是不要因為這種小事特意回家一趟了?！?lt;/br> 陸嘉延挑眉：“這么懂事？”</br> 小盛老師矜持地點點頭。</br> 他們作比也是有作比的拿捏好嗎，大事上從來不含糊。</br> 然后一副“我太懂事了還不趕緊來夸我”的樣子，看著陸嘉延。</br> 陸嘉延笑了聲，鄭重道：“可是在我這里，你的事永遠都不是小事。”</br> 盛明稚一愣。</br> 陸嘉延與他十指相扣：“所以你不需要懂事，在我心里你永遠是第一重要。”</br>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br> 盛明稚忽然覺得自己的委屈就決堤了。</br> 悶悶不樂了一下午的心情驟然傾瀉。</br> 他氣得說話聲音都結巴，告狀一樣，叭叭地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跟陸嘉延講了。</br> 陸嘉延眼神微微一暗。</br> 雖然聽到下屬匯報了全過程，但是聽盛明稚一說，顯然受到的委屈遠遠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簡單。</br> 說到最后，盛明稚這個罵人的反而紅了眼眶。</br> “他還說我行的話讓我自己上，笑死了，好像誰還不會拉小提琴一樣，我用腳拉的都比他好！”</br> 陸嘉延點頭：“后來呢？”</br> 后來呢？</br> 盛明稚愣住。</br> 好像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br> 陸嘉延聲音溫柔：“為什么沒有上去呢，明稚?！?lt;/br> 后來。</br> 那把琴被大人高高舉起，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br> 后來他什么都聽不見了——</br> 一切的不甘和遺憾，全都在此刻發泄的淋漓盡致。</br> 盛明稚的眼淚來得毫無預兆，斷線似地落下來。</br> 他記得那個下午，自己得到了一切，然后又失去了一切。</br> 后來他再也沒有勇氣撿起那把琴。</br> 在他聽不見聲音的每一個日與夜，噩夢無休止的纏繞著他。</br> 盛明稚拒絕交流，拒絕說話，拒絕合群。</br> 但又渴望地看向路過他的每一個人，把希冀裹在視線中，小心謹慎地試探求助。</br> 父親，兄長，甚至是阿姨，保姆，哪怕是一個，只要有一個人就好，發現他，找到他。</br> 他曾絕望的抓住過盛遠的手，只顫抖著看向他。</br> 可是在看到對方眼中的疲憊的神情時，那句話哽在喉頭，忽然間變成了刀，割破了他的嗓子。</br> 他想說，爸爸，我聽不見東西了。</br> 能不能，帶我去醫院，我耳朵疼。</br> 可他也不想被人當成一個麻煩。</br> 如今在陸嘉延懷里，內心深處最鮮血淋漓的一部分向他敞開。</br> 盛明稚聲音哽咽，什么話都說不出。</br> 半晌才像求助一般，輕聲道：“陸嘉延，我耳朵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