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末香眉毛一緊,說。
王媽進來后,坐在椅子上,目光飄忽不定。
末香厲色盯著她,說:“王媽,你都知道些什么,從實說來。”
“藥師恕罪,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王媽邊說邊要跪下來。
末香陰著臉,走到王媽面前,手上抓了一柄短劍,劍刃的寒光閃過,王媽嚇得急忙跪下磕頭:“藥師饒命!藥師饒命!”
“我聽說,”末香聲音陰森森的,“墨云是被人騙進娘娘的浴室的。墨云為人很乖的,怎么會無故跑至娘娘的浴室里去?一定是你!是你騙他的!”
“不是不是!藥師冤枉老奴了!”王媽嚇得連連后退。
錦兒架住她,不讓她退,末香手上那柄劍抵在了她脖子上。
“一定是你!今日,我要為弟弟報仇!”末香瞪著王媽,大喝一聲。
“真不是我啊!是玉涵!這一切都是玉涵安排的!藥師明查啊!”王媽失聲大叫,那柄頂在她脖子上的劍嚇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現在當然要栽贓給玉涵了!就是你!”末香將劍往前抵了抵,王媽脖子上劃出一滴血來。
“不關老奴的事哪!真的是玉涵!玉涵見藥師你占去了娘娘的寵愛,怕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官位要被藥師你奪去,便趁著藥師回家這會兒,騙了墨云到娘娘浴室,娘娘大怒,才……”
原來事情是這樣!
末香緊緊握著劍,恨恨地咬著唇,都咬出血來,從唇上滴了下來。
她抽回劍,眉毛卻痛苦地扭動著。
“這樣,娘娘一生氣,便會以為是藥師您沒將墨云教好,娘娘便會對藥師您起疑心……”王媽繼續解釋道。
“不要說了!”末香指了指門的方向,“王媽,你且出去吧。”
王媽連滾帶爬地逃出去了。
“小姐……”見末香痛苦的樣子,錦兒輕輕喚了一句。
從小,兄弟之中,就數墨云對她最好,本想過幾天便送墨云回家的,沒想到……
該如何去跟二姨娘陳氏說呢?
陳氏一直有意結好于她,怕是為了墨云日后的前程,可是,墨云不在了,陳氏會不會恨死她呢?
這宮內,真是太可怕了。她只是回家了兩天,便發生了這樣的事。
“小姐,我們要報仇!”錦兒在一邊說道。
是的,玉涵都欺負到家了,不能讓人就這么欺負了!
這幾天她也想過了,惠妃殺了墨云,那么與桐家翻臉,是遲早的事。桐家怕是會反投于二皇子門下。可是她現在是惠妃的人。
如果不早點除了玉涵,末香會是處境最危險的一個人!
因為惠妃是不會放過桐家的人的!到時候桐家是她的敵人!
“容我想想。我現在很亂。”末香對錦兒擺擺手,錦兒出去了。
暈暈沌沌過了一夜,末香反而犯了病,像惠妃請了個假。她今天頗為心緒不寧,天氣又冷,她只穿了件明紅色對襟夾襖,襖上有一朵水紅色的梅花。
她開著窗戶,冷風吹動窗板發出“卡卡”響,窗里是一片雪霧。
她的臉對著窗口,蝴蝶般的睫毛一眨一眨地,錦兒輕輕走進,將一碗紅棗薏米湯擱在案上,過去要關了窗。
“不必關了。我想看看這雪。”末香叫住了錦兒,錦兒的手還沒有縮回去,說:“小姐,天氣冷,你會著涼的。”
“我說了不要關就不要關。”末香聲音硬了一硬。
錦兒便將手伸了回去,走到榻邊,將床單理了理。
“錦兒,給我拿件披風來。我想去看看那梅園。”末香說,她想起了上次無意中看到的梅樹園。
錦兒想制止,但見她態度堅決,便低了頭說:“是,小姐,奴婢這就去給您拿來。只是這湯,小姐還是趁熱喝了吧。”
末香端起來喝完,暖暖的甜在心頭,可是她心頭卻只有苦。
“怎么不多放些糖?下次要多放些糖,我怕苦。”她說。
其實錦兒知道末香喜歡吃甜的,早就在湯里放了很多糖了。她知道末香是心里苦,所以嘴上也苦得發干,吃什么都是苦的,便也不說什么,兀自走去拿來一件米白色狐皮披風,幫末香披上。
末香拿了把水紅色的雨傘,便出門了,錦兒跟在她身后。
“你不必跟了,我想一個人。”末香現在看到錦兒特別煩。
雪停了,地面負著一層白,像粉一般。她收了傘。
很快便到了那梅園,梅花負雪,點點珠花,萬里一片素雅的紅。末香步入梅園中,深深呼了一口氣,這口氣馬上化為一口白煙,升騰起來。
“誰在那里?”
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在冷滯的空氣中顯得出奇地清亮。
末香不禁回頭,一個面如郎月、衣如清風的男子正立在她面前。
他不正是上次在街頭,送她一株梅花的那位公子么?
她怔住了,他怎么也會在這里?他是什么人?
他卻先笑了,笑容如一捧明玉,輕輕走來,在她面前立定。
“桐小姐,這么冷的天,怎么會在這里賞花?”他說著,吐氣如絲。
她正愣在那里,從他身后走出一個一身素白的婢女,厲聲說:“大膽!見了太子殿下,竟然還不跪!”
什么?
他就是太子?
他就是父親口中,總是得罪朝臣、不務正業的太子?
可是他看上去是多么翩翩風度,多么寬仁溫和,談吐更是高雅……
“妾叩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她連忙跪下,錦兒也跟著一同跪下。
“快請起。”他伸手扶起了她,溫和地望著她,說,“如果孤猜得沒錯的話,你就是新來的桐藥師了。”
“正是。”末香急急地說,“上次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多有得罪,還請……”
“你也喜歡梅花?”未等末香將這道歉的辭令講完,他溫和地打斷了她的話。
“不敢。”她說。
這時,陰沉的天空飄起了雪,落在她的臉上,冰冰的。她仰起臉,不自覺地伸手接了朵雪花。
攤開手掌,雪花瞬間融化。
有幾顆大的雪落在她的衣領內,滑在頸上冰冰的。
她正要撐傘,頭頂已撐開了一把綠色的綢傘。
他親自執傘,二人同立一把傘下,隔得很近,很近。
她一陣羞澀,緊張地不知手要往哪里放才好,他已抓了她的手,一抹明暖的笑容在雪中綻放開來,“且隨我下完這盤棋,如何?”
他指了指梅園內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個石桌,桌上是一盤未完的棋。
園內并無其它人,原來他方才一直在與他的婢女在下棋。
婢女也如他一般,乖巧恬靜,立于他身后。
他見她不語,便以為她同意了,便拉了她的手,二人對坐于棋兩側。
“殿下,妾的棋藝委實會讓您見笑。”她推脫著,不太想下。
“孤可以教你。”他還是暖暖一笑。
她只好與他下棋,可是不是他對手,三下五下,他便吃光了她的子,讓她毫無退路可言。
他的殺伐,竟不似他表面那般謙讓,而是步步緊逼,決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