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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第 74 章

    拳頭裹著勁風迎面而至,周岐屈臂格擋,那一拳瞬間爆發出的沖勁竟令他的手臂急劇后弓,肩胛骨一陣戰栗,發出可怕的嘎嘣脆響。周岐心中咯噔一聲,那感覺,如同被飛擲的鐵餅兜頭砸中。</br>  一拳被擋回,另一只拳頭又緊隨其后貼著太陽穴呼嘯著擦過,咔嚓一聲在背后的門上直接砸出一個大窟窿。</br>  女生雙目赤紅,不知道痛般,拔出破皮的拳頭,又全力攻來。</br>  周岐被一串組合拳逼得在門板上滾了一圈,眉心直跳,罵了一聲:“這女的原來就這么猛的嗎?”</br>  徐遲歪在角落里,半死不活地咳嗽一聲:“她能跟我一起從第九車廂逃出來,當然有幾分真本事。但……”</br>  “但?”</br>  拳頭沒打中,女生抬腿對準小腹就是一記飛踹,洗手間里的施展空間實在有限,再退就可能牽連到徐遲,周岐避無可避,雙臂交叉成十字生生在腹前絞住那只似有千斤重的腿。那是女生的傷腿,皮膚已經沒了大半,血紅的筋肉入手一片滑膩,滾燙的鮮血沾了一身。周岐的雙臂暴起青筋,一聲沉喝,抱著單腿腳下一記掃堂,女生失了平衡,在空中轉了半圈,噗通一聲被抱摔在地。周岐單肘壓著女生瘋狂掙動的肩膀,想將人生擒。</br>  “但還沒厲害到能跟你相提并論的程度。”</br>  徐遲那邊挨過一波疼痛,好不容易把大喘氣的話給續上了。</br>  剛說完,周岐就被平躺的女生以一個干凈凌厲的剪刀腿鎖住了脖頸!</br>  周岐立刻將雙手插進膝蓋間,護住咽喉,并迅速漲紅了臉:“……”</br>  脖子上穿來的重量大山一般,幾乎能壓垮他的肩膀。頸骨登時發出岌岌可危的咯咯聲。</br>  地面纏斗中標準的三角絞一旦成形,一般很難掙脫,除非雙方力量懸殊,受困者能靠一力降十會搏得一絲生機。照理說,以周岐的力量和體型,想從一個一米六的女生,哪怕這女的是個練家子手里逃出來,怎么也不是一件難事。</br>  但周岐此時確乎是被死死壓制。</br>  是他家嬌嬌情人眼里出西施對他的實力誤判了,還是這女的在短短的時間內力量就暴漲到突破生理極限的地步了?這時如果被困住的徐遲,徐遲則會用無人出其右的反關節技一把扭斷女生膝關節。</br>  但周岐不擅于此道,他仍是用力量硬拼。</br>  此時兩人的力量興許是半斤八兩,對方一直僵持著無法起橋,三角絞無法徹底鎖死,周岐單腿猛地蹬門,借力帶著女生在地上翻滾一圈,然后雙膝跪地,竟硬生生將女生的上半身抬起來。女生背后是馬桶,周岐的脖子再得不到解救可能會被絞成麻花,他不再遲疑,嘭的一聲把對方砸在了堅硬的馬桶上。</br>  嘭、嘭、嘭!</br>  嘩啦啦——</br>  馬桶水箱轟然炸裂,陶瓷碎片迸濺開,水流一地。</br>  猛烈的砸了三下,女生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身體一軟昏了過去。</br>  “咳咳咳……媽的,怎么總是敗在這招手上。”周岐掰開脖子上的禁錮,氣流急促地涌進鼻腔,激得他咳嗽起來。他說的是之前那次就誰穿裙子而跟徐遲打起來的事,最后徐遲也是使了一招三角絞,差點終結他生命。</br>  明明也沒過去多久,卻像是上輩子的事了。</br>  他壓抑著喘息上前檢查女生的呼吸,發現還有氣,即便放下心。</br>  外面,血尸已經闖了進來,槍聲與人聲混成一片。</br>  聽著像是很遙遠。</br>  但又近在咫尺。</br>  周岐轉回到徐遲身邊,踢了踢徐遲的腿:“喂,還活著嗎?”</br>  “嗯,活著。”徐遲撐著一絲清明,“你都還沒死,我當然得活著。”</br>  周岐剛毅俊悍的面上滑過柔情,他蹲下來,握著徐遲的脖子把人拉近,嘴唇貼著徐遲的耳廓一張一合。</br>  隨后,他把什么鋼鐵硬物塞進徐遲的手里,親吻徐遲的臉頰,瀟灑地抽身離開,揚長而去。</br>  別離的汗水低落在手背,徐遲蜷曲手指握穩手中的槍,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想最后追尋那道身影,卻只看見慢慢合上的破門。</br>  耳邊還縈繞著那幾個簡短有力的字:“活著,等我回來。”</br>  門外的槍林彈雨似乎更猛烈了,突突突突地擾得人不得安寧。</br>  他的靈魂被分割成兩半,一半在沒完沒了地想,想周岐什么時候回來,回來了會不會受傷……還回不回得來?另一半則深陷在夢的沼澤。</br>  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br>  都是些零散的、不值一提的、偶爾才會想起的小片段。</br>  ……</br>  微風輕拂,金色的鳶尾花搖曳著腰肢,金浪綿延至天際,熱烈蓬勃,開到荼蘼。那時,沒人會懷疑,這些嬌貴的精靈會開上一生一世,永不凋零。</br>  小王子華美的衣裝上也繡著這些金色的花。但他總是皺著眉頭不開心。</br>  他對這些本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上卻過分矜貴的東西嗤之以鼻,但每次被王或王后訓斥后,他只能躲到這片花田里頭小心藏著,偷偷哭泣。</br>  小孩子總是自相矛盾的。</br>  就像他一邊惱羞成怒跺著腳要趕不小心撞見他哭唧唧的上將走,一邊又泫然欲泣地攥著上將的衣擺,讓他再多待一會兒,還為此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說有歹徒要行刺,請上將務必保護他。</br>  徐遲已經不記得當時的心境了,他可能是覺得小孩子拙劣的謊言很有趣,所有才耐著性子陪他席地坐了下來。</br>  半米長的鳶尾花能遮住小孩子,但遮不住那么高的徐上將。</br>  巡邏的部下往往來來,昂首闊步,目不斜視,心里想的卻是最近盛傳的八卦:來了來了,上將又坐進花田里自言自語了,又有人要遭殃了!</br>  “王后媽媽的弟弟太過分了!”小王子委委屈屈地嘟著嘴,捏著小拳頭,眼里全是憤慨。</br>  “你應該管王后的弟弟叫舅舅,殿下。”徐遲提醒。</br>  “我不,我就不!”小王子任性地哼哼兩聲,大大的眼睛還濕潤著,“他從來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總當著我的面說媽媽的壞話!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br>  眾所周知,小王子的王后媽媽和媽媽不是同一個媽媽。</br>  小王子的媽媽在小王子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謝世了,年僅二十歲。</br>  傳說王對這位紅顏薄命的第一任王后用情至深,可能也是因此,他有很多很多女兒,卻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傳說王把他其他的兒子都送走了,只留下第一任王后的孩子。</br>  所以小王子暗地里的日子一直不太好過,多的是人巴不得他盡早夭折,也的確是出了幾次大事,所以徐遲才奉命負責王子殿下的安保事宜。</br>  這個安保的權限可大可小,摸著良心講,徐遲自認為盡心盡責,大到抹殺任何潛在的性命威脅,小到把陽奉陰違欺負小王子的狗東西挨個揍一遍,必要的時候,甚至還耐著性子聽小孩子抱怨這抱怨那,日常發發小脾氣。</br>  “這話要是讓王聽見,又該罰你禁足了。”徐遲不咸不淡地道。</br>  小孩果然經不起嚇,四下看看,一把捂住嘴:“嗚嗚嗚嗚嗚!”</br>  徐遲歪了歪頭:“你這樣說話我可聽不懂,殿下。”</br>  小王子放下手,垂下長而卷的眼睫:“你不要告訴父親。”</br>  徐遲好整以暇地笑著看他。</br>  “我們是朋友,你不能背叛我!”小王子漲紅了臉皮,“不然我以后都不跟你做朋友了!”</br>  徐遲的神情微微一動。</br>  現在徐遲想起來當年他為什么總護著這小孩了,因為這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家伙是第一個扯著嗓子要跟他做朋友的人。</br>  他沒有什么朋友。</br>  在王庭里處處被排擠的小家伙也沒有什么朋友。</br>  在這一點上他們志同道合。</br>  徐遲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也可能是上將做久了面具帶久了只能在小孩子面前透口氣,他還挺珍視這個“小朋友”的友誼。</br>  “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永遠不會告訴王。”徐遲說。</br>  小王子放下心,抹抹鼻涕轉手擦在徐遲一塵不染的軍裝上,小大人一般:“說吧,上將今天遇到什么煩心事了?”</br>  上將故意露出與小王子如出一轍的憤慨表情:“我最近也看王后的弟弟不順眼。”</br>  小王子眼睛一亮。</br>  于是兩人頭挨著頭,嘰里咕嚕在背后說起別人的壞話。</br>  說著說著,小王子忽然蹭蹭蹭長高了,手腳變長了,肩膀變寬了,肉嘟嘟的小臉深化出棱角,幼稚的神情變得深沉,他一翻身,龐大的身軀就把自己壓在了花田里。</br>  金色鳶尾倒伏一片。</br>  “你回來了。”徐遲用指腹描摹那張臉上濃墨重彩的五官,揚起這輩子最真的笑容,“現在看看,你跟小時候長得有那么一點點像。”</br>  那人深深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他蠕動深色的嘴唇:“朋友,你為什么背叛我?”</br>  像是被一道驚雷砸中,尾椎骨迅速躥起寒意。那是二十年前就在醞釀的徹骨之寒。</br>  “背叛?我沒有……”徐遲急急解釋,腹部卻突然間被什么溫熱的水浸透,他皺起眉頭,“等等,你……”</br>  他想抬起另一只手,捧起周岐的臉好好看看,但他的手一動,周岐口中就溢出痛苦的呻.吟。</br>  周岐絕望地望著他,眼中是濃濃的愛意與不甘。他用眼神無聲控訴。</br>  徐遲抖動的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動。</br>  他手中不知何時竟握著一把匕首!</br>  匕首竟捅進了周岐的肚子!</br>  鮮血洶涌而出,染紅了兩人的衣裳,頃刻間,血色蔓延至整片鳶尾花田。</br>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徐遲觸電般撒開手,他驚慌失措地摟住周岐的脖子,急切地親吻周岐的臉頰,同時嘗到眼淚的咸苦滋味,最后他頹喪地哀求,“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你,你原諒我好不好?”</br>  但身上的男人已經沒了回復的力氣。</br>  他靜靜地垂下頭,趴在了他的胸口。</br>  逐漸停止粗重的喘息。</br>  徐遲感知到壓著自己的軀體重量倏地減輕,男人又變回了小小的一團,緊緊閉著眼睛,攥著小拳頭,渾身是血地蜷縮在他的臂彎里。</br>  看起來那么無助,那么脆弱。</br>  徐遲怔怔地注視著。</br>  良久,熟悉的疼痛野蠻地抽離他的意識,耳邊隱約炸開一道破門聲。</br>  有人跌跌撞撞地朝他奔來,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br>  “徐遲!徐遲!上將,你醒醒!”</br>  “你要什么我都給你。”眼角的淚滴滑落,徐遲兀自抱住冰冷的小尸體不肯走,輕聲呢喃,“你原諒我,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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