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8年10月1日這天,孫集鎮這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在東華名苑的北邊、鋼鐵產業園東南角落矗立起一尊巨像。
巨像有幾十層樓高,如巍巍鐵塔一般。
羅浩站在東華名苑這里,距離鐵塔還有幾百米的距離,仍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巨像面朝南部,朝陽的第一縷光打在巨像的面部,臉型樣貌有些熟悉,小/平頭,豬腰子臉,濃眉大眼,非常像陳立東,只是臉型棱角更加分明。
雕像軀干如身披鎧甲的勇士,左手卻托著下巴,似乎在冥思,右手自然下垂,雙腿直直挺立。
整個巨像就是一個身材勻稱的巨人,羅浩感覺這個巨像甚至如活物一般,當看向巨人的時候,巨人的眼睛似乎也在看著你,面部神情還帶點戲謔的意思。
羅浩正抬腿向巨像走去,忽然對面開來一輛小車,車子到他身邊后停住,孫婕開門走下來,跟他打招呼:“浩哥起的這么早。”
“啊...孫婕...你怎么回來了?立東呢?”
“他在后邊那臺車上...出發時在另一臺車上,興許加油的時候被我們落下了吧。我等他一會兒,你忙你的?!?br/>
“你把他帶回來了?他身體怎么樣?有所恢復嗎?”
“還那樣,我帶他回來過節,看看家里人?!?br/>
“哦......最近把你累壞啦,既然回來了,那就由公司安排人照顧立東,你好好休息一陣子......”
倆人站在路邊聊了大概五分鐘,才等來了第二輛車。
車子停下后,車窗被落下來,后排有人說道:“浩哥,起的這么早?”
羅浩一愣,“你...醒啦?!”
車子后排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陳立東!
陳立東臉色蒼白,但眼睛明亮,回答道:“我剛醒過來...身子還沒勁,我就不下車啦。我先回家,等我恢復恢復再跟你們聊。媳婦...快上車,我們趕緊回家,我...有點憋不住啦?!?br/>
孫婕這時已經有些發不出聲了。
她一直在盼著陳立東醒來,有時做夢都能夢到和陳立東在一起。
有時早上起來,手會不由自主摸向另一側,多么希望那個人躺在身邊......
現在,愛人就在眼前,雖然面部蒼白,但是眼神明亮。
孫婕慨嘆:上天待我不?。∵@一天果然來了。
也顧不上跟羅浩打招呼,走到另一側,打開門上了車,伸手摸向愛人......
不多會兒,東華名苑人人都知道陳小二回來了,而且人已經清醒了。
陳立東家門外立刻堆滿了人。
陳樹儉、王桂清以及抱著兒子的孫慧娟從小康村那邊趕過來。
人們讓開路,讓陳樹儉等家里人進去。
客廳外陳天一正侯在那里,陳樹儉一家子進去后,繼續攔住想探視的人。
陳立東家是個獨棟樓,上下三層,可惡的資本家,就知道多吃多占。
陳樹儉進去后,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兒子,兩腿直打顫。
他這段時間可是沒少挨抱怨,兒子是跟著他搶險救災上的大壩出的事,王桂清不止一次跟他哭天抹淚:“你個
老不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還我兒子......”
“爸...媽...嫂子...”陳立東喊著進門的親人,然后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說道:“我渾身有點軟,還得恢復一段時間。哎...讓你們操心了。”
說完也眼圈轉淚。
王桂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苦命的兒子啊,你咋就......活過來啦!嗚嗚嗚...”然后軟了下去,倒在了陳樹儉的身上。
陳立東緊走兩步,想抱母親,卻有些踉蹌,被孫婕攙扶住。
眾人把王桂清抬進臥室,陳樹儉從王桂清衣兜里掏出一個玻璃瓶,倒出一片白藥片送入嘴里,大概兩分鐘后,王桂清才清醒過來。
王桂清嘴里哼哼著:“哎呦......哎呦......嗚嗚嗚......我受不了了......你們幾個就折騰死我吧...哎呦...”
陳樹儉站起來說道:“從南方回來就得了心絞痛,隔三岔五疼一次。”
陳立東想了想說道:“硝酸甘油有副作用吧,應該用速效救心丸?!?br/>
陳樹儉埋怨道:“你活過來就是最好的藥...你媽心臟不見得有問題,而是神經出了問題。你要是活不過來,你媽得先發送走?!?br/>
孫慧娟說道:“行了行了,立東也恢復了,這可是大喜事,媽跟立東你們先好好休息,孫婕都累瘦了一圈,你們都別動,我去安排放掛鞭炮,中午做頓好吃的?!?br/>
說完帶著孩子先離開臥室。
陳樹儉拉著陳立東,把他按在床的另一邊,問道:“你啥時候醒的?”
“就剛才,一進孫集鎮的時候吧?!?br/>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后遺癥?覺著哪里不對勁不?”
“感覺就是沒力氣,渾身用不上勁,還有一些事我想不起來了,比如我有多少錢......”
“別跟我扯淡!你跟我說,你到底怎么醒過來的?”
“我死了之后吧,先上了天,然后一個沒腦袋的家伙就玩了命的追我,我就跟他干了一架,把他打贏了之后玉皇大帝跟我說,你小子這么厲害,就別在天庭折騰了,趕緊該回哪回哪吧,于是我就回來了。”
“我打死你個混蛋玩意,哪有糊弄爹的?你跟我說,那座幾百米高的巨人像是啥玩意?”
“巨人像?”
“北邊那座啊,早上剛戳起來的,得有二百米高吧,全鎮的人都能看見?!?br/>
“哦...我不知道啊,我都植物人了,哪還管得了這些事?”
“這啥玩意?干啥用的?”
“陳天吉也許知道,你問問他們吧?!?br/>
“這玩意怕是有幾萬噸吧?萬一倒了怎么辦?”
陳樹儉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地皮一震,就聽到外邊的人喊道:“倒了,倒下去了。”
陳樹儉好奇心上來,也顧不得兒子,走去客廳,再推開后門,果然看到那個巨像倒下...應該是坐下來了。
站著200多米,坐下也有上百米,仍然是個龐然大物,而巨像的面孔卻看得更清楚,面容很逼真,甚至發絲都能看到。
陳樹儉心想,這個大家伙是用玄武巖纖維做的?里邊怎么也得有鋼骨吧?沒聽到
他們做基礎啊?萬一倒了可受不了啊...
正琢磨的時候,只見那個巨人又動了,手臂向后一側,整個人往下躺下來了。
這下高度就不顯得那么突兀了,大概就是東華總部那么高了。
陳樹儉搖了搖頭,把那些神話類的懷疑和猜想甩到一邊,畢竟他也是被黨教育過的無神論者,也是干實業起家,走南闖北見過大場面的人。
回到屋里的時候,發現自己媳婦正嗚咽著數落老兒子:“你個小崽羔子,我差點就沒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這么大容易嗎......你說沒就沒了啊......”
陳立東插了一句:“我這不是活著呢么...”
王桂清似乎沒聽見,仍舊一邊嚎一邊數落:“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啊...我生下你就沒奶/水,你爸逮了兩只兔子燉給我吃了才下的奶...地震那年我把你抱在懷里,生怕把你砸著...三歲那年你掉到菜窖里,三米高都沒摔死你...上六年級那年夏天你偷人家的瓜,吃的拉稀發燒到四十度,我也把你救回來了啊...”
陳樹儉聽王桂清越說越沒譜,趕緊說道:“快中了,別嚎了,兒子好好的,你還嚎個啥!”
王桂清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淚,怒吼道:“不讓我嚎,憋死我?。繂鑶鑶?..”
陳樹儉一扭臉去了客廳,然后又走到院里,沖著堆在外邊的人喊道:“都別看了,我兒子啥事沒有!今天晚上咱們擺流水席,趕緊回家通知你們家老的少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來吃席。羅浩!”
“在,我在呢,叔?!?br/>
“你去安排,把全鎮大大小小的廚子都叫過來,我們在大街上擺流水席,七個碟八個碗,去給我買五糧液,男人喝酒,媳婦跟孩子喝可樂,可勁造,錢從我賬上扣!”
“好嘞,叔!我這就去安排!”
陳立春這時候從廠子里趕了回來,“我弟好了?”
陳樹儉牛眼一瞪,“你怎么才來?去看看小東,他沒事了?!?br/>
陳立春想哭又想笑,說了句:“嗯...沒事就好!”噔噔噔向里邊跑去。
陳樹儉溜達一圈,又跑回小康新村,敲開一戶人家的門。
一位老者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手里拿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
“叔,您歇著吶?!?br/>
“樹儉啊,今天也回來過節吧。”
“嗯,回來好幾天了。叔,你有空沒?我求副對聯。過節了,掛到大門上圖個喜慶?!?br/>
老者叫陳鴻庭,民國時期的大學生,華夏共和國建立后在金陵教書,已經離休十多年,老伴早就沒了,孫子上了初中,平時幫人寫寫婚聯、續寫家譜,早些年還在紅白理事會當賬房先生,現在年歲大了,已經不再請他。
另一世,南陳村此時的賬房先生就是陳立東,直到他從孫集鎮調到縣里。
陳老先生躺著沒動,而是吩咐孫子:“小昆,把我寫的那副對子拿來?!?br/>
名叫小昆的孫子,從里屋出來,拿來折好的對子。
陳樹儉打開一看,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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