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東后世在體制內摸爬滾打二十幾年，辦會的事最門清。
    張銳進作為王慶來的大秘，也是老油條，協調各口駕輕就熟。
    第二天倆人就起草完成了鋼企協籌建工作方案，拉出了籌備組名單，王慶來任組長，市里相關部門領導為成員。
    接著召集了籌備會議，市經委和統計局提供相關企業情況，各縣區負責通知企業入會，民政部門負責辦理注冊手續。
    4月30日，在藍市飯店一樓大廳召開了藍市鋼鐵企業協會第一次會員大會，80來家鋼鐵企業和關聯緊密的企業負責人或委托的代表參加了大會。
    大會通過了協會章程，舉手表決了會長、副會長、秘書長各職人選。
    鋼企協的創辦，各方面比較滿意：市政府完成了既定目標，全市鋼鐵行業有了自己的圈子。
    就是會員單位體量參差不齊，藍鋼身價百億，而有的小企業使勁報了幾千萬，連金鑫軋鋼廠都成為了會員。中午會餐時，李利鑫串了幾個桌，發著自己的名片。
    還有一個不為外人道的是成果，鋼協設立，為市府機關分流安排了一批人員。
    5月5日這天中午11點18分，藍市飯店后院響了一陣子鞭炮，鋼協辦事人員開始入駐。
    也沒找領導揭牌，就陳立東指揮艾德蒙，在門口掛了一塊銅匾：藍市鋼鐵企業協會。
    協會先租用藍市飯店這座后院，等競買成功后再安排裝修施工。
    放完鞭炮就開會，會議室坐了30來個人。
    陳立東先讓大家做了自我介紹，然后說道：“我先提幾點要求。第一句話，協會不養閑人。”
    “你們這30來位，有當過領導服務員的、有來自小車班的、有在報社當記者的、有干過打字員的，都是領導們給我點的將。”
    “各位到來，我非常歡迎。您來，我給您開份工資，這份工資絕對不會比你們在原單位開得少。”
    “但是，誰要是不能堅持到崗，會后跟我說一聲，我心里好有個數。如果沒問題，以后就是我的兵了。”
    “第二句話，協會大有可為。我準備設立四個部：一是綜合工作部，負責協會內部事務日常管理，籌備組織各種會議。”
    “二是市場調研部，負責跟蹤國內外鋼鐵行業發展，把握企業動向，開展市場預測和專題研究。”
    “三是信息統計部，負責聯絡會員單位，采集會員單位的生產信息、工作動態，還將負責創辦協會刊物、建立網站和對外宣傳。”
    “四是科技發展部，負責組織會員企業開展專業技術方面的交流，為會員企業提供技術支持和咨詢服務。”
    “科技發展部還有一項任務，就是組織全市鋼鐵企業就新建、擴建、技改工程，參評技術與質量類獎項。將來還要與政府有關部門對接，負責協調組織國家級工程、技術與質量獎項的申報工作。”
    “第三句話，要學會以會養會。你們大概聽說過，我家條件還可以，養幾個閑人真沒問題。但你們也應該聽說過，越有錢的人越摳門。”
    “對鋼企協，我的打算是依靠自身實力，實行市場運作、公司化管理。一句話，我們也要創收。”
    “創收不是薅會員的羊毛。請各位注意，你們的薪資和福利待遇，一不靠會費，二沒有撥款。記住會員的會費，我們花一分也要公開出去。那么，大伙要想過得滋潤，就要創辦實體。”
    “怎么干呢？我提幾個思路：一是經營賓館。我準備買下這座院子的產權，裝修后對外經營，將來這個地兒就叫鋼協賓館，誰有能力可以來做這個賓館的經理，干得好，給你抽成發獎金。”
    “二是創辦報刊。準備從你們當中選一個主編，將來是辦月刊還是辦周刊，看你的本事。報刊發行得好就有廣告收入，有了利潤也抽成分紅發獎金。”
    “三是創辦網站。我準備創辦藍市鋼協門戶網站，發布上級政策、國內外行業動態，發布市場供求信息，加載會員廣告。”
    “將來要開設網站會員，不同等級會員享受不同待遇，一般會員，可以查詢供求信息，黃金會員就可以發布自己的產品信息、招聘信息；白金會員就可以在網站上設定專欄進行廣告宣傳，不同等級會員需要繳納不同費用。這就是網站創收的來源。”
    陳立東最后說：“諸位，鋼鐵企業是資金和效益大戶，我們的會員就是最優質的客戶群體。領導給我們提供了舞臺，我給大家創造機會和條件。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位能不能抓住機遇。”
    “好了散會。另外，明天上午9點，競聘四個部的部長，還有賓館經理、報刊主編、網站站長。評委就我自己。”
    “各位抓緊準備，加油啊。”
    散會后，大家心情既忐忑又興奮。
    這些人在市府機關或者有關部門，算是邊緣人，自嘲的話叫雞頭魚刺蘑菇腿兒。
    主要是因為身份問題，更準確地說是編制問題，體制內有行政編、事業編、工勤編、企業編這些分類。
    而這些人中的多數，因為學歷、年齡、等問題，進不了編制內，在原單位屬于臨時工。
    “臨時工”這個詞，大家都是熟悉吧。
    即使到幾十年后，機關內部還存在不少臨時工。
    在一些單位，收發文件、跑動跑西、聯絡辦事、維系運轉的主力就是這些人。
    他們沒有編制，沒有提拔空間，干最多的活，受最多的氣，拿最少的工資。
    他們有沒有能力呢？實話說，多數人是有能力的。
    長期在一線摔打鍛煉，讓這些人有經歷、有經驗、有方法手段。
    當然也有廢物蛋，在機關混日子，別人學習他淘氣、別人進步他眼氣，總也抓不住機會。
    分給陳立東的這些人，多少都有些工作能力，多少還有些背景關系。
    他們忐忑，也正在于此。
    有的以為是被領導從機關踹了出來，正悶悶不樂。
    有的在想，如果不順心，再找找表舅，安排個好單位繼續混日子。
    陳立東一句話“絕對不會比你們在原單位開得少”，先穩住了他們的心。
    接下來，又拋出了一堆胡蘿卜，四個部長也算領導啊。
    還要創辦實體！賓館經理、報刊主編、網站站長，也算一號人物了。
    聽說這個姓陳的小伙子上億身家，有錢人賺錢容易，上了這條船，興許能混個錢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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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競聘，大家原以為是在會議室舉行。8點半多點，就紛紛到了昨天的會議室。
    沒成想，9點一到，正主沒來，倒是跟在小陳總身邊的那個歪果仁進來說：“首先競聘綜合工作部部長，想競聘的去208房間。”
    大家面面相覷，不是公開競聘？還要毛遂自薦、單獨較量？
    誰出這個頭？艾德蒙也不著急，就站在門口看著大家。
    等了幾分鐘，沒人動，認識的人開始相互動員。
    再幾分鐘后，一個女的起身走出會議室。
    陳立東正在自己房間玩游戲機呢，見到來人，連忙放下手里的玩物。
    “來啦，孫部長。”
    “別逗了，我不來，你還得等下去。”
    來人叫孫靜，二十七八歲的年級，個子不高，留著短發，一身女士西裝，很干練的樣子。
    她的原單位在市接待辦，是張銳進推薦過來的。
    其實，孫靜早與陳立東見過，已經參與籌備了鋼協成立大會，內定的綜合工作部部長。
    “我倒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能夠毛遂自薦呢。”
    “別等了，就我了。還有，鋼協賓館經理我也想試試，怎么樣？”
    “用王市長說我的話，你胃口真不小。不過既然來了，這個機會就給你。還有，協會綜合工作部部長就是秘書長的助手，下邊的面試，你也參與。”
    孫靜這個人是很有能力的。后世陳立東跑到燕京招商，與她沒少打交道，因為孫靜出任過一段藍市駐京辦主任，再后來擔任了燕京藍市大廈的董事長。
    藍市大廈是一棟商業綜合體，由藍市國資委出資，在燕京收購的地產，主營業務為餐飲住宿。
    所以，啟用孫靜，真的就是作弊。
    有孫靜挑頭，后邊的招聘工作就順利多了。
    見到有人把螃蟹都咽下去了，別人也不再悶著。
    最后，曾經在市府小車班開過車的張文軍當上了市場調研部的部長。陳立東的面試題有一道：說說藍市有哪些鋼鐵企業，就張文軍說出的名單多。
    有人說，機關小車班也算一套小班子，是有點道理的。
    信息統計部長兼鋼協網站站長，由原經委文印室打字員李思遠擔任。
    陳立東問他會用WPS嗎、上過網嗎？李思遠都懂，而且這家伙還是“雪芹故里”文學論壇版主，要知道，打字員是這個時代最能灌水的人啊。
    科技發展部部長，給了一位“下崗干部”，這人叫魏廣忠，四十多歲，有點發胖，非常健談。
    魏廣忠說他父親五十年代被派到蘇熊交流學習技術，回來后在藍市輕工局擔任副職，他在蘇熊出生，父親回國后，安排他在市二輕局經銷處工作。
    當初的二輕局管什么呢？理發、洗澡、修筆、刻章，后來二輕局撤銷，他到紡織廠任副廠長，分管技術。
    紡織廠多年虧損，前年被藍百公司收購，他也下了崗。
    所謂干部下崗，其實關系掛在市經委。市經委掛名的這類人已經有幾十位，平時不上班、不打卡，只發基本工資。
    魏廣忠的父親和王慶來的父親有同學情誼，這次就把魏廣忠塞給了陳立東。
    陳立東發現，這個魏廣忠對藍市體制內的事情門清，跑業務應該可以。
    科技發展部不是研發科技的，是經營科技的，也不需要他鉆研技術。
    報刊主編給了記者周文亮，周文亮三十出頭、梳著背頭，下邊牛仔褲、運動鞋，上身黑T恤，套一件牛仔布的馬甲，標準的記者打扮。
    據孫靜說，這家伙是藍市晚報的記者，很有文筆，以前再藍市日報上也經常看到他的稿子。前年就因為在日報上發了一篇反映煤礦工人生活困難的通訊文章，得罪了某人，被閑置起來。
    陳立東問周文亮：“新聞三要素是啥？”
    “真實性、時效性、新鮮性。”
    “你對創辦鋼鐵專業的報刊有什么打算？”
    “應該是著眼報道我市鋼鐵行業新的發展成果、科技成就等方面的新聞動態吧？”
    “《鋼鐵》雜志看過沒？”
    “聽說過。”
    “《鋼鐵》雜志才刊登你說的那些東西。但這不是我們想要的。”
    “我們的刊物，要報道全國各地鋼鐵企業正在發生的事情，報道市場上鋼材和原輔材料、鋼鐵延伸產品的供求信息，報道國家與各地對鋼鐵行業相關的政策調整。”
    “我要求，我們的信息最快、最新、最真實，不需要文學性，哪怕寫成流水賬都行，對這些內容我們不評價、不渲染，不要摻雜立場。”
    “我試試吧”周文亮頓時有點心情沉重。他是師范畢業，文科生，在報社跟著主編學的是怎么當記者、評時事。
    藍市煤炭礦務局隸屬國家煤炭工業部，和藍市市府的關系微妙而不和諧。
    周文亮既不“中二”、也不憤青，當初報道煤礦的事情，也是報社的安排。
    周文亮被打入冷宮，只是代人受過而已。
    撰寫文稿和綜合信息不是一碼事兒，周文亮感覺到了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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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頭的崗位人選確定，在孫靜的主導下，對其他20多人進行了分配定崗。
    眼前協會初創，還要操辦實體，再來幾十號人也有活干。
    眼前大伙的主要任務是，把攤子鋪開，把辦公環境調理好。
    孫靜跟陳立東請示了一下，就開了個鋼協機關全體會，說了說辦公設施配備、物資采購的事情，又說了說出勤紀律。
    這姑娘挺虎的，末了跟大伙說：“不管你是誰的關系，我們到了這兒，就是給老板打工的，都把以前的臭毛病改一改。”其實，這些話都是替陳立東說的。
    陳立東還是老一套，把具體事務交給了孫靜，特別交代，鋼企協頭件事：開展“雙優”評選，即：評選優秀設計獎、優質工程獎，6月底前申報，7月底前開獎，打響鋼協工作頭一炮。
    孫靜一聽，眼睛就一亮。這個老板，絕對有思路。
    陳立東就像個編網的蜘蛛，拉出綱線，織完一圈，屁股一扭又去搞另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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