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實在太快,夙冰想攔都攔不住。
幾人顧不上責(zé)怪鄭明磊,警覺的放出神識,凝聚體內(nèi)靈力,以防周遭會有突變。誰知等上大半天,始終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鄭明磊折返回來,當(dāng)著夙冰等人的面,將夢魘花裝進玉盒,得意洋洋:“既然你們選擇放棄,這株就算我一個人的,莫要說我霸道?!?br/>
“誰同你搶了?!辟∮駜贺嗨谎?,撇撇嘴。
“鄭師兄?!辟肀媛稇n色,思量許久,才道,“咱們還要同行兩日,如果你總違背大家的意愿,不僅會害了你自己,更會連累我們。”
鄭明磊霎時惱了:“冷小扇,怎么,我不嫌你礙事,你反嫌起我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夙冰正打算與之解釋,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方才那棵枯樹,脊梁骨立時緊緊繃起,眼珠一轉(zhuǎn)也不敢轉(zhuǎn),只顫顫指了過去,“看,快看!”
幾人原是背對古樹站著,瞧見夙冰驚懼之態(tài),都不禁捏把冷汗。
再次凝聚靈力,他們緩緩回過頭。
片刻后,佟玉兒眼睛睜得老大:“冷師姐,你讓我們看什么啊?”
夙冰訝異萬分:“難道你沒看見嗎?”
元寶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冷師妹,打從靠近銅門山,你怎么變得神神叨叨的?不過一棵死樹,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連元寶都這么說?
夙冰又將目光投向韓旭和鄭明磊。
看他二人一臉“你中邪了?”的表情,夙冰額頭冷汗終于開始大滴大滴滾落下來。
那樹上明明蹲著一只人形怪物,長及腰的白發(fā),渾身長滿白色絨毛,臉是虛無的,好似幻象,卻又能看到碧綠的眼珠與尖長獠牙,倘若她沒猜錯,定是那只神秘妖物的分、身。
瞧這分、身的模樣,本體應(yīng)該沒有完全達到化神大境界,否則不該時隱時現(xiàn),虛實參半。
但它的力量,絕對超越化神!
因為夙冰完全無法探知他的修為……
再說那白毛怪原本正悠閑的搖晃雙腿,發(fā)現(xiàn)夙冰神情不對,先是一怔,再是一喜,直接從樹上一躍而下,飛奔上前:“小姑娘,你能看到我是不是?”
一張鬼臉幾乎貼在夙冰臉上,放大數(shù)倍后恐怖異常。
指甲使勁兒剜在手心,夙冰深吸吐納,甚至可以聽到心臟在胸腔內(nèi)劇烈跳動的聲響。沒錯,她覺得恐懼,這是修行者對于高階力量的恐懼,莫說現(xiàn)在,哪怕是曾經(jīng)的大魔君,面對如此強大的力量壓迫,一樣會恐懼。
然而,最最令她恐懼的,是她居然是用肉眼看到的,而非使用神識?!
白毛怪學(xué)著元寶先前的動作,伸出五根尖長利爪,在她眼前輕輕晃悠,斜風(fēng)細雨地問:“小姑娘,你不要害怕,告訴叔叔,是不是能夠看到我?你再仔細瞧瞧,若你真能看到,便是你的大機緣……”
一席話里飽含三分憧憬,七分誘惑。
但夙冰又不是傻子,一只被四象鎮(zhèn)妖陣囚禁不知多少年的奇異妖物,就怕她有命得機緣,沒命享機緣,到時候好處沒撈到,反惹下一身騷。
恩,還是裝作看不見的好。
夙冰暗下決心,一眨不眨的盯著古樹,恍惚半響之后,方才仔細揉著雙眼:“哎呀,原來是我看花了,還以為樹上又長出一株夢魘呢。”
“行了行了,趕緊走吧,三個多時辰,才采到一株?!编嵜骼诖蟮钟X得夙冰腦子不太正常,也懶得與她計較先前的事兒,收起玉盒就要離開。
于是,他們一行五人繼續(xù)上路。
白毛怪似乎并不死心,一路跟在夙冰身后,時不時從背后冒出來,張開血盆大口恐嚇她。
起初,夙冰還對他心存畏懼,后來漸漸也就麻木了,瞧他這張苦逼臉,本體不知道被四象鎮(zhèn)妖陣鎖在哪里,遭受著怎樣慘無人道的酷刑,估摸著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要不然,宗門怎會放心將小輩弟子全都放進銅門山來?
白毛怪跟過十幾條岔路,見夙冰沒有絲毫異常,才嘆了口氣,黯然離去。
感應(yīng)不到他的氣息之后,夙冰終于將繃緊的五官稍稍移了移位,這時,識海內(nèi)突然響起阿呆的聲音:“等等我啊,怎么走了也不叫我,害我找了大半天!”
夙冰一訥,剛才一嚇,竟把阿呆給忘了。
掉過臉,就瞧見它抱著一塊焦黑石頭,呼哧呼哧的跑過來。
待看清它懷里的東西,夙冰右眼皮兒蹭贈直跳,暴喝道:“你怎么把它挖出來了?!”
“吼什么吼,反正有十二塊呢,我挖一塊兒出來也沒人知道,”阿呆朝儲物袋里一跳,敲著石頭,美滋滋的道,“老妖婆,這可是東海千年玄石精,靈力十足呢?!?br/>
“靈你個頭?。 ?br/>
夙冰仰天長嘆,簡直是欲哭無淚,真想一叉子戳死自己算了,頭一次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苦逼了,還養(yǎng)了一只比她更苦逼的傻玩意兒,“你知不知道,十二靈蛇,乃是四象鎮(zhèn)妖陣的尾部,專以消減妖物的本命妖力,也就是妖異大神通,若是缺了一塊兒,妖力說不定會外泄……”
后面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事已至此,說也沒用。
只希望主陣眼靈力足夠充沛,能將妖力壓下。
阿呆聽的云里霧里,但從夙冰的語氣和表情中大概明白,自己此番必定闖了大禍,嚇的不輕:“要不,我再給放回去?”
放回去?還能放回去?!
它當(dāng)這是種蘿卜嗎?!
夙冰還沒來得急抓狂,忽然幾道光波刷刷飛過頭頂。
“呀,前面有人打起來了!”
鄭明磊興奮的吆喝一聲,便躲在巖石后面偷看。見元寶三人也跟了上去,夙冰只好跟上前,大眼一瞧,原來是幾名臥龍峰弟子和神農(nóng)峰弟子,因為一株夢魘花大打出手。
神農(nóng)峰弟專司煉丹,斗法能力顯然不如臥龍峰,但你扛不住人家隊伍龐大丹藥足,才斗了幾十回合,臥龍峰便漸漸敗下陣來。
一名臥龍峰弟子無奈道:“宗門的丹藥,多半出自你們神農(nóng)峰之手,何苦要來與我們爭搶筑基丹和通絡(luò)丹呢?”
一名神農(nóng)峰弟子比他還要無奈:“神農(nóng)峰丹藥再多,筑基丹也并非人人都有,況且,這株夢魘花原本就是我們先發(fā)現(xiàn)的,爾等趁我們與妖獸纏斗之際,坐收漁翁之利,怕是不好吧?”
“既然如此,還給你們便是了?!?br/>
“如此甚好,我等便當(dāng)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日后諸位師兄弟若是需要丹藥,盡可來我神農(nóng)峰,我等定當(dāng)相助?!?br/>
于是,兩方代表上前握手言和,上演一番同門情深的戲碼。
見大戲散場,元寶他們便將腦袋縮了回來,斂聲屏息,靜靜等待那些人離去。自己也在琢磨著,看來這條岔路,應(yīng)是沒有夢魘花了。
不知因何緣故,夙冰隱隱覺得有些心慌。
知道此山被陣法所困,外界無法感知,她微微闔目,大膽放出神識探查四周。這不查不當(dāng)緊,一查嚇一跳,只見那靈蛇陣眼處的老樹已經(jīng)碎裂成渣,根部汩汩冒著白霧,向四面八方擴散著,所經(jīng)之處,弟子們好似發(fā)了魔障,各個猩紅血目,逢人便搶!
糟糕,妖力外泄了!
夙冰擰起眉頭,從儲物袋里摸出四張閉氣符,將手一攤:“一人貼一張!”
佟玉兒和韓旭雖然不解,但都乖乖取過一張。元寶要拿,卻被夙冰死瞪一眼,只能縮回小手,憤憤不平的從自己儲物袋中抽出一張。
鄭明磊極為不耐:“冷小扇,你又搞什么鬼名堂!”
時間緊迫,夙冰本想開罵,可轉(zhuǎn)念一想,鄭明磊此人留著,遲早是個禍害,死了倒也省心。于是眸光一沉,反手將符收回,笑道:“沒什么。”
神識依舊在上空飄著,感應(yīng)妖力逼近的速度。
近了……
神農(nóng)峰和臥龍峰的弟子們演完戲,正打算離開,雙目突被霧氣灼的生疼,那名懷抱夢魘花的少年,正想伸手去揉眼睛,忽被一殺招擊飛出去,還沒搞懂出了何事,他的神識也開始混混沌沌起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夢魘花是自己的!筑基丹是自己的!榮耀是自己的!
殺光他們!
很快,他們再度殺成一片,與之前不同,此番出手絕不留半分情面。
饒是鄭明磊再愚蠢,也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一回頭,卻見夙冰竟在周身筑起一層巨型防護罩,將元寶他們牢牢護在其中。
“你干什么?!”
“我方才給你,是你不要的,”夙冰勾唇一笑,在防護罩內(nèi)層“啪啪啪”貼上三張地級中品防御符,“我知道鄭師兄骨頭硬,斷不肯受我這爐鼎之恩,只能成全你。”
“常聽表兄說你歹毒狠辣,終究是我大意了!”
鄭明磊咬碎了牙,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伸手去摸儲物袋,抓出大把大把的下品符來,學(xué)著夙冰的模樣,凝結(jié)周身靈力護壁筑起一層防護罩,并將能用的符全都貼上去。
元寶默默搖頭:“鄭師兄,你那些沒用的?!?br/>
眼看白霧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朝向這邊漫來,鄭明磊惶然伸手,卻在碰觸到防護罩后,又被反彈回去:“元寶師弟,我知道你肯定有,多少錢?多少錢我都買!”
“元寶師兄,你若有的話,賣給他吧?”
佟玉兒雖然不喜歡鄭明磊,但也不至于看著他死。韓旭也將目光投向元寶,但他一句話也沒說,夙冰能將自己救下,已是超出他預(yù)料之外了。
元寶面露難色,踟躕著望向夙冰。
夙冰瞇起眼:“來不及了?!?br/>
話音才落,漫天霧氣便涌了過來,鄭明磊的防護罩在妖力面前根本不堪一擊,“紜幣簧捅傷櫧胍竦摯梗形叢似鬩孕珊煲黃
元寶三人眼睜睜看著他陷入魔障,一時間,驚得誰都說不出話來。
不多時,鄭明磊從地上緩慢爬起,眼中澎湃著滔天欲望,無焦距的眸子掃過夙冰等人,一揚手祭出法器,卻掉頭撲向身后的戰(zhàn)圈。
韓旭奇道:“他看不到咱們?”
夙冰點點頭:“陷入魔障之后,他們五識皆空,只能憑借氣息尋找對手,除非死去,或是宗門施法營救,才有可能清醒過來。但此地設(shè)有陣法,宗門一時半會兒根本察覺不到,而這個防護罩,我想撐不了多久?!?br/>
佟玉兒肩膀抖瑟不歇,顫聲道:“那咱們,咱們怎么辦?”
夙冰正想回話,元寶定定道:“上山,據(jù)我觀察,這霧氣只能橫散,不能上移?!?br/>
“可上行全是四階兇獸,咱們上去豈非找死?”韓旭皺起眉頭。
“雖有猛獸,但也有筑基修士。他們之中,宗門精英比比皆是,必有辦法聯(lián)系宗門高層,師兄弟們才能獲救。再不濟,有重霜師叔在,總能顧著咱們周全?!?br/>
元寶說的,也正是夙冰所考慮的,她禁不住投去贊許一瞥。
兩人四目相接,元寶下意識的避了避,悶頭將儲物袋解開,邊掏邊說:“這些閉氣符,能讓咱們不受霧氣侵蝕。這些隱身符,可保咱們不被迷失本性的同門追殺,至于輕身符……”
他一樣一樣掏著,三個人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去。
夙冰知道他有錢,但真不知道他如此有錢。須知道,地級中品符此物,至少得是元嬰初期的制符宗師才能制出,她用了十塊中品靈石,才買了區(qū)區(qū)四張。
人家元寶一口氣拿出好幾百張,怕是連一個二等宗門,一時間都湊不出吧?!
佟玉兒更覺詫異,比起夙冰的一知半解,她甚至覺得元寶此人窮困潦倒,平時啃饅頭就像啃雞腿一樣,也不知道打小吃什么長大的。
元寶無視她們的表情,將符分為四份,擱在地上:“咱們得分四路上山。”
佟玉兒緊張的攥起小拳頭:“我不要和你們分開!”
夙冰一拂袖,將自己面前那份符收起:“隱身之后,咱們誰都看不到誰,根本無法組隊。況且前途兇險,若是能跑掉一個上去報信,其他人,便還有希望?!?br/>
“沒錯。”韓旭也收起符,蒼白的臉頰現(xiàn)出一絲紅暈,“元寶師弟,冷師妹,今日承你二人大恩,若我能活著出去,他朝必定奉還?!?br/>
元寶將小手一擺:“別說什么恩不恩,若是活著出去,這些符可都是要還的,如果不幸死了,我也會找你們家族討債。”
說著,又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張玉簡,“來,按個手印吧?!?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