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和第二天在公司發布會上對外宣布了自己已婚的事實, 底下記者對他圍追堵截,問了一堆關于他妻子的問題, 他半點口風不漏, 客氣又不留情面地讓媒體別太關注他的私生活,同時也說明自己的妻子無意露面,他呼吁所有人尊重他的隱私, 如若侵犯, 他將斥諸法律手段。
他這話說得很直白了當,通過媒體向大眾傳達的意思就是——別再刨根問底地八卦了, 如果有誰泄露了他妻子的信息, 他會一告到底。
陳之和護妻的意圖很明顯, 發布會一出, 眾人更是對他的新婚妻子倍感好奇, 但還沒有人敢越線去深挖她的身份, 畢竟EYE集團的法務部不是吃干飯的,陳之和警告在前,誰還敢虎口拔毛啊。
梁言沒有特意去關注這場發布會, 但是她也差不多看完了陳之和的講話, 辦公室里蘇老師還有其他幾個老師一直守著直播, 她就裝作好奇的樣子, 跟著圍觀了下。
“哇塞, 這也太寵妻了吧。”蘇老師在陳之和講完話后由衷感慨了句,“真·霸道總裁, 偶像劇誠不欺我。”
梁言聞言表示贊同, 陳之和在她眼中就是偶像劇男主的標配, 可惜就是“下娶”了她這個稱不上女主角的路人甲。
“你們說,他的老婆到底是誰啊, 我昨晚在網上看了一圈,猜誰的都有。”蘇老師問。
幾個老師紛紛發表意見,有的覺得女明星可能性大點,有的認為同行比較合理。
“梁言,你覺得呢?”
梁言突然被問,她眨了下眼,抬手指指自己:“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我?”
辦公室里一霎靜默,兩秒后蘇老師哈哈笑了兩聲:“梁老師,我們還一直覺得你在園里有點拘謹呢,看來現在你是已經適應了這里,都會開玩笑了。”
梁言附和著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心里頭卻松口氣,最危險的方式有時候最安全,她自爆反而能打消別人的猜忌。
和陳之和結婚的事梁言暫時還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這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僅影響她,更會影響陳之和,雖然他的態度一直都很隨意,他說過公不公開取決于她,她決定他配合,可梁言想,一個知名企業家的妻子是她這么一個藉藉無名的人,多少會影響他的事業吧,她沒辦法為他添磚加瓦,就只能爭取不做絆腳石了。
為此,梁言叮囑了家里的兩位教授別把這事到處說,陳父陳母那邊的意思也是隨倆孩子的意愿,反正這也是家事,與外人無關。
早上陳嘉玥的媽媽破天荒送孩子來學校,梁言見到她時嚇了一跳,以為她要找茬,還好她只是陰陽怪氣了一番,倒是沒戳破她的身份。
梁言之后又找了陳嘉玥,告訴她在學校還像以前一樣喊老師,不能叫“小嬸嬸”,結果小姑娘說她媽媽已經和她說過了,梁言聽了又有點無奈,看來她這個大嫂還不是一般的不待見她。
今天周五,是梁言嫁給陳之和的第四天,時間很短,但是掰開揉碎了看這幾天每天都是新鮮的,雖然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上下班,心境卻不同了,這周之前她只要一想到下了班就要回家面對倆教授就恨不得天天加班,現在她心里有期待,就總覺得上班時間過得慢,放學下課鈴一響巴不得馬上拎包走人。
陳之和早上送她來的時候說昨晚游泳沒游成今晚她要是還想游可以補上,為此午休的時候梁言抽出時間去了趟商場,買了套新的泳衣,泳衣款式她買的不是三點式但也沒挑太保守的,怎么說她也是個二十幾歲的人了,沒那么放不開。
而且……明天是周末。
梁言付了款從店里出來,走到扶梯那兒正要下去時,目光一轉就看到方衛寧站在另一邊的上行扶梯上。
他抬頭也看見了她,主動打了個招呼:“梁言。”
梁言頷首一笑:“真巧。”
遇到老同學了梁言也不好扭頭就走,她怕自己擋著要下樓的人,遂自覺地往邊上挪了幾步。
方衛寧上了樓朝梁言走去,他掃了眼她手上提著的袋子:“來買東西?”
梁言不自覺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隨便逛逛。”
方衛寧沒有追問她買了什么,他很有分寸,轉而問:“吃飯了嗎?”
梁言點頭:“在園里吃了。”
方衛寧笑了笑:“上次說要請你吃飯,后來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工作很忙?”
梁言驚了:“你給我打過電話?”
“嗯。”
梁言微張著嘴,她想了下忙解釋:“我換手機了,以前很多朋友的聯系方式都丟了,我可能……把你的電話當作推銷的給掛了。”
她干笑一聲:“平時除了我媽就數售樓部的人給我打電話打得勤,我又買不起房,不忍心接了電話給他們希望又讓他們失望,所以就……”
方衛寧接道:“一點希望都不給?”
他看著梁言失笑:“你真是一點兒沒變。”
梁言摸了下自己的臉,心道怎么又從同學口中聽到這句話。
“既然吃過飯了,那我請你喝杯咖啡?”
梁言猶豫了下。
方衛寧看了眼時間,問:“你急著去學校?”
入園到現在梁言為了讓園長和同事們對她有個好印象,她什么活兒都搶著干,中午下班也不敢走,每天留在學校里幫忙,家離得近的老師中午下班后還會特地回去休息,其實園長和主班并沒有約束過她,下班休息是她的權利,只是她一直沒敢用。
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梁言覺得自己沒接方衛寧的電話在前,怎么說都理虧,她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回絕他的邀請,再說喝杯咖啡而已,絮叨不了多久。
“不急。”梁言回道。
“那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商場能坐下敘談的地方很好找,現在這個點來吃飯的白領很多,他們去了家相對安靜的咖啡館,撿了角落的卡座坐下。
服務員上前點單,方衛寧問梁言:“還喜歡吃甜的嗎?”
梁言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偏好,心下略微訝異,點了點頭。
“摩卡?”他問。
“好。”梁言回道。
方衛寧給梁言點了杯摩卡,給自己點了杯美式,點完單后,他沒讓氣氛冷下來,主動和梁言攀談:“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梁言回得很快,快得像是敷衍,她停了下又客套地反問,“你呢?還順利嗎?”
“老樣子,研究所的工作就是沒什么新意,挺無聊的。”方衛寧笑了下,“可能每天和小孩子在一起會比較開心。”
方衛寧一點也沒有歧視幼師這個職業,梁言也不再那么拘謹:“是挺開心的,但是有時候還是會累的,小朋友的精力太旺盛了。”
方衛寧抬頭:“以前沒想過,你還挺適合當老師的。”
“是么?我還覺得我會誤人子弟。”
“不會,高中那會兒你做什么都很認真,也能做得好。”方衛寧瞧著她,由衷道,“你應該是學生都喜歡的那種老師。”
梁言聽他這么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會忘記了吧,我高中的時候成績可不太好。”
“也不算太差。”方衛寧回憶道,“你不笨,高三下我幫你補了下數學,一模的時候你就發揮得很好。”
梁言抿了下嘴,表情有點不自然,這時服務員端上咖啡,她道了謝后低頭啜飲,情緒忽的低落。
不是她不想接話,是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的表情變化雖然細微,但方衛寧也捕捉到了,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對面,開口道:“梁言,我一直想對你說聲抱歉。”
梁言頭皮一麻,覺得摩卡好苦,她放下杯子,抬頭裝作渾不在意地說:“你和我道什么歉啊,我高考數學考砸了可不是你的錯,數學老師都沒自責呢,你別放心上哈。”
“我和敏儀……”
梁言這下笑得有點勉強了:“我們三個之間,要說錯也是我的錯,是我那時候不懂事,瞎攪和,其實我才應該和你說聲對不起,讓你丟臉了,還好你高考正常發揮了,不然我會自責死的。”
她捏了下手指:“……也幸好你和她后來在一起了。”
方衛寧的情緒一時復雜難言,他苦笑了下,說:“我和敏儀一直都只是朋友。”
“啊?”梁言很吃驚,方衛寧說的和楊敏儀說的完全不一樣,她張口結舌,“我以為……”
“以為我們畢業后就走在了一起?”
“難道不是?”
方衛寧搖了下頭,他看著梁言,眼神少有的晦暗,他的聲音也稍稍低沉:“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躲著我,高考后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梁言抿著唇,把手從桌面上拿下,緊扣在桌下。
她沒解釋,高考后那段時間她的手機被蔣教授沒收了,還被禁足在家好長一段時間,他的電話短信她從來不知道。
“你一開始靠近我就不是因為對我有好感。”方衛寧自嘲一笑,“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你和敏儀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梁言心頭一梗,倍感羞愧:“對不起啊,我那時候……真的是腦子不清醒,對不起對不起。”
“不懂事”“瞎攪和”“腦子不清醒”,所有的話語都指向——她很后悔,方衛寧聽著心情反而更不佳。
他看著她,緩緩道:“老師找我們談話到高考那段時間學校里都在傳你是……我怕會影響你復習,沒敢再和你走得太近。”
“是這樣啊。”梁言訥訥道,她的表情有點恍惚。
楊敏儀告訴她的明明是方衛寧煩透她了,因為她他在這么緊要的關頭被老師喊去談話,在學校里丟了臉,還要忍受風言風語,就要高考了,他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希望她再也不要去騷擾他。
“梁言。”
梁言恍了下神:“嗯?”
方衛寧的語氣忽的正式起來,眼神也轉得真摯,他問:“你現在是一個人嗎?”
梁言的心臟莫名緊縮,她預感到談話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一時心發慌。
她直愣愣地看著方衛寧,腦子里先是空白一片,隨后又閃過很多畫面,在他們還是少年少女的時期,雖然不乏苦澀,但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他可以算得上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異性朋友。
即使她再怎么自我否認也不得不承認,方衛寧對她來說不只是個普通同學。
就在梁言失神時,包里的手機遽然響起,她慌忙回神,低頭手忙腳亂地翻包,掏出手機一看,電話竟然是陳之和打過來的。
“我接個電話。”梁言匆匆對方衛寧示意了聲,隨后接通電話,小心翼翼地出聲,“喂。”
“吃飯了嗎?”陳之和先問。
“吃了。”
“在學校?”
梁言握緊手機,莫名地感到緊張:“沒有,出來買點東西。”
“梁言。”
他這一喊,梁言的心肝兒就顫了下:“啊,怎么了?”
“抱歉,今天晚上我要失約了,公司臨時要出差,大概兩天后才能回來。”
“噢,沒關系的,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梁言吁了口氣回道。
她的聲音還有點抖,語氣發虛,底氣不足的樣子。
那頭陳之和沉默了兩秒,隨后笑著開口,不經心地一問:“梁言,你在心虛什么,做壞事了?”
梁言一口氣吊在嗓子眼里,下意識地看了眼對面的方衛寧,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被捉奸在場的既視感。
“……沒有啊。”頓了下,她低聲說,“好吧,我承認你的煙是我藏起來的。”
陳之和又安靜了兩秒,之后他狹著笑低聲道:“我說呢。”
梁言聽到有人喊他“陳總”,她猜他有事要忙,果然下一秒他就說:“我準備出發了,房子的手續都辦好了,你要是愿意,這周末就能搬進去,我讓小王幫你。”
“嗯嗯。”
“外邊冷,別逛太久。”
“好。”梁言握著手機的手心都沁出了汗,她別過頭壓低聲說了句,“我等你回來。”
陳之和含糊地笑了聲:“好。”
掛了電話,梁言捏了一把汗,她轉頭看向對面,方衛寧一直注視著她,她想到他剛才的問話,后背又是一層汗。
這咖啡廳的暖氣也開得太足了。
方衛寧掃了眼她的手機:“好像不是阿姨也不是售樓部打來的。”
梁言咬了下唇,只猶豫片刻就點點頭,毫不拐彎抹角,直接回道:“嗯,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