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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五章:壽寧侯入朝稟奏

    完成環(huán)球之旅,尋找到了新的航線,帶回了無數(shù)的金銀,與此同時,打擊了倭寇,這一次對‘倭寇’的打擊,可謂是痛入骨髓。
    從倭國那邊傳來的消息是,他們連續(xù)襲擊了二十多地,每至一地,攻城拔寨,斬殺倭賊數(shù)萬,并且直接將藏污納垢的倭人四海通衢之地,直接夷為平地,從中搜出了無數(shù)的白銀,有不少的白銀之中,居然還原原本本的印制著大明之寶的印記,這些元寶,顯然是倭寇劫掠而來,最終在那周防流通。
    如此巨大的打擊,方才是徹底解決倭寇問題的根本之道。
    大明歷代天子,耐心已經(jīng)消磨干凈了,這個頑疾,既然不能通過打擊東南的海盜來解決,那么就直接斷其根本。
    其實……當初的大明天子們,并非沒有想到用這種方法,只不過……畢竟倭人隔海相望,當真要東渡倭國,成本過大,卻也未必有必勝的信心。
    既然無法渡海打擊,那么只好忍氣吞聲,接受倭人的朝貢,寄望于一次次督促倭人進行打擊。
    可倭人只求在朝貢中獲得大明的賞賜,對此,卻百般辯解。
    此乃國恥也,而今日……張氏兄弟一支環(huán)游了世界的船隊,一支疲憊的偏師,就解決了。
    他們的戰(zhàn)法,十分先進,且作戰(zhàn)的意志,十分的頑強。
    從倭人使者的報告來看,他們雖大多衣衫襤褸,可作戰(zhàn)英勇,哪怕遇到再頑強的抵抗,也死咬著絕不肯松手,他們擅長于抓住機會,直接突破‘倭寇’的弱點,他們善于運用艦船、火器,就這么一支孤軍,讓整個倭國千里海岸,形同虛設,指哪打哪,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這便是許多訓練有素,養(yǎng)了數(shù)千日的精兵,也沒辦法做到的事啊。
    誰曾想到,一群面黃肌瘦的人,能有如此巨大的戰(zhàn)果呢。
    此時,滿朝文武,無一人發(fā)言。
    任何人都明白,陛下口里所說的光耀后世之功業(yè),絕非虛言。
    此次,可謂是揚眉吐氣,再也不受那些倭人的鳥氣了。
    而這一次戰(zhàn)果,之所以得以確信,還是那個倭人的使者,他受幕府管領大內(nèi)義興之命,千里迢迢而來,做出了無數(shù)的保證,除了愿意嚴厲打擊倭寇,三月之內(nèi),對倭寇進行大規(guī)模的拿捕;除此之外,還有查抄贓款,隨時解押,送回大明,以及……解救被倭寇俘獲去的女子,務必對她們進行優(yōu)待,擇選時機,禮送回鄉(xiāng)。
    弘治皇帝坐下,他開始耐心的等待。
    對待這兩位大功臣,雖然明知此人,兩位國舅才剛剛動身,只怕需要一些時辰,方才抵達大明宮,可弘治皇帝依舊愿意等。
    眾人默然,心里不禁感慨,連張家兄弟這等貨色,都能立此奇功,實在是老天無眼啊。
    這眾人之中,就包括了方繼藩。
    方繼藩心里嘀咕,自己哪一點不比他們強一百倍、一千倍,這兩個……人渣……
    朱厚照心里,倒是對兩位舅舅,生出了不同的看法。
    從前總是瞧不上他們,可哪里想到,他們居然也有這樣的勇氣和本事。
    朱厚照最佩服的,就是此等人,他不禁感慨道:“父皇,兩位國舅,不啻是我大明的衛(wèi)青和霍去病啊。”
    雖是夸張了一些,卻也表達了朱厚照的敬佩之心。
    弘治皇帝撫案,卻聽方繼藩咳嗽起來,目光落過去:“繼藩,你不舒服嗎?”
    方繼藩道:“兒臣只是想到,冠軍侯死的比較早,當然……兒臣沒別的意思……”
    弘治皇帝:“……”
    朱厚照想不到方繼藩拆自己的臺,晃晃腦袋,便不做聲了。
    百官不禁看向方繼藩,這家伙……烏鴉嘴呀。
    卻有人為之哄笑。
    只有王守仁、唐寅、劉文善、江臣四人,卻是面無表情。
    好笑嗎?不好笑。
    這樣的笑話,恩師一天能有一百個。
    這有什么稀奇?
    弘治皇帝壓壓手:“嚴肅!”
    于是,哄笑聲落下。
    …………
    此次出海,已近八年,張氏兄弟,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京師,看著沿途的景色,京師,早已是面目全非。
    他們坐在馬車上,玻璃窗外的景物,自眼皮子底下掠過,張延齡要哭了,擦著眼睛:“哥,不一樣了,和從前,都不一樣了,我家在哪兒呀,家沒了。”
    張鶴齡也不禁觸景生情,拍拍他的肩:“別怕,有銀子。”
    “噢。”張延齡才擦了淚,樂起來,他想了想:“我總覺得,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好,方繼藩固然是個狗東西,可畢竟是秀榮的丈夫啊,我們這樣害他……”
    “畜生!”張鶴齡痛罵他:“這么大的罪,不讓他扛著,讓我們扛著嗎?他有腦疾,你有腦疾嗎?”
    張延齡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于是……小雞啄米似得點頭:“是,哥說的對。”
    至大明宮。
    二人下車,步行入宮。
    看到這巍峨的宮殿,張鶴齡忍不住道:“這太奢侈了,這得花費多少銀子啊,陛下真不是一個當家的人,當初扣扣索索的,從他手上要一點銀子,就登天還難,想不到他偷偷建這么大的新宮,極盡奢侈,如此富麗堂皇,他變了。”
    領路的小宦官打了個哆嗦。
    這世上,敢誹謗皇上的,除了方繼藩,怕也只有這兩位國舅了吧。
    小宦官道:“此乃方繼藩所營建,送給陛下的。”
    “什么?”張延齡聽了,不禁道:“他這樣的大方,好大的手筆……”雙目之中,頓時露出了敬佩之色。
    張鶴齡一拍他的腦殼,痛心疾首的道:“是咱們的錢,西山里挖煤挖出來的銀子。”
    張延齡頓時憤怒了。
    二人終于到了奉天殿,聽聞張氏兄弟來,已是久侯多時的殿中君臣們,都打起了精神。
    張鶴齡和張延齡入殿,遠遠看去,許多人面上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這二人,雖是頭戴了烏紗帽,身披欽賜的賜服,卻是皮包骨一般,面上不但膚色黝黑,口里的牙黃且黑,那面上沒有星點肉,如榆樹皮一般的膚色,貼在骨上,顴骨突出,面頰卻是深深凹陷下去。
    活活的……就是一個蒙了皮的骷髏而已。
    二人拜下,眼睛就紅了,好不容易見著了自己的姐夫……心里竟也是感觸萬千。
    “陛下……臣見過陛下。”
    弘治皇帝的至親不多,雖有兄弟,卻已移至藩地,不能謀面,上有太皇太后,有張皇后,下頭,也不過自己的兒孫,還有方繼藩和朱秀榮。
    這兩個兄弟,弘治皇帝愛屋及烏,從前,也是極看重的,雖然這二人荒唐,哪怕是在朝中,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可弘治皇帝還是護著,為了教他們做人的道理,平時又日理萬機,有許多政務需要處置,甚至白日批閱奏疏,召見大臣,夜里將兩兄弟留在宮中,跟他們講一夜的道理。
    此時,見著二人回來,又是這般形容銷毀的模樣,弘治皇帝走下了金鑾,心里先是大喜,可見二人拜在自己的腳下時,又忍不住怒了:“取朕的鞭子來,這兩個畜生,你們可知道,你們的姐姐,擔心的你們整宿整宿都睡不著,你們還真是膽大啊……”
    宦官們嚇的你看我,我看你。
    兩兄弟也嚇著了,張鶴齡一把抱住弘治皇帝的大腿:“陛下啊,饒了我們吧,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張延齡也說不出個啥來,他便開始抽搐,扯著嗓子干嚎:“啊啊啊……呃啊……”
    “……”
    殿中很安靜。
    大家都保持緘默。
    果然是壽寧侯和建昌伯啊。
    十年前,他們就是這個樣子的。
    現(xiàn)在……還以為他們見了大世面,已經(jīng)脫胎換骨了,誰料到……還是這么熟悉的配方,這么熟悉的味道。
    弘治皇帝聽他們哀嚎,心里倒是有些刺痛,只好道:“記住了,再敢如此,朕決不饒你們!”
    張鶴齡心里想,若是陛下知道,自己還將大明的藩國搶了幾十遍,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吧。
    姐夫這個人,歷來愛面子的。
    張鶴齡哭哭啼啼的道:“這不怪我們……這都是方繼藩……”
    啥……
    和方繼藩有什么關(guān)系?
    弘治皇帝一愣。
    滿朝文武都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有點懵。
    吃你家大米了,這都能怪上我?
    不等方繼藩說話。
    張鶴齡卻繼續(xù)哭哭啼啼的道:“陛下……陛下啊……臣心里有委屈,臣……有事要奏啊。”
    張延齡聽罷,忙是幫腔:“是,是,臣二人……冤枉哪,請陛下做主。”
    本來……接下來該是旌表二人功績的環(huán)節(jié),可誰料到……劇情有點不太一樣。
    弘治皇帝凝視著二人:“何事,但說無妨。”
    張鶴齡偷偷的看了一眼弘治皇帝的眼色,才小心翼翼的道:“臣此次出海,實非本心,是被人騙了。”
    張延齡想了想:“對,被人騙了!”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是誰……還敢騙你們二人?
    張鶴齡道:“誆騙臣的,乃是方繼藩!”
    “對,是他,方繼藩!化成灰我也認得。”張延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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