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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手術(shù)成功

    朱厚照便是如此,一旦開始,雙手便如飛一般。
    手里的刀很穩(wěn),臉色很凝重,猶如他織毛衣一般,手很巧。
    這是一種祖先傳下來的天賦,比如他的祖宗們,砍人就很厲害,而今,小朱也握著刀,同樣是刀,一個殺人,一個救人。
    某種程度而言,方繼藩追求的永遠(yuǎn)是結(jié)果,過程是可以忽略的。
    比如他的目標(biāo)是為國為民,至于中途賣房子,開發(fā)新城,改造舊城什么的,這些都是細(xì)枝末節(jié),大家只需要知道他是為了民族的開拓而奮斗就可以了。
    哪個混賬敢提出異議,方繼藩不需出手,無數(shù)的徒子徒孫便會沖上去,將其撕咬的鮮血淋漓。
    而小朱秀才所追求的,卻是過程。
    他不在乎結(jié)果,死了就死了,治病哪里有不死人的?他享受的是,在這個過程之中,開膛破肚,而后割掉一點什么,最后在縫合傷口的樂趣。
    羊腸里,新鮮的血液泊泊而流。
    其實血液的保質(zhì)期不太久,好在這手術(shù)并不漫長。
    方繼藩則負(fù)責(zé)隨時給朱厚照遞各種器械,有時,他會給朱厚照擦擦汗。
    臭麻子湯的效果有些勉強(qiáng),周正起來了幾次,卻感覺不到太大的疼痛。
    可是……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讓他嚇得不輕。
    那柳葉刀撕開的創(chuàng)口,還在泊泊的流出鮮血,與此同時,又有血液……在進(jìn)行補(bǔ)充。
    而就在這時,外頭傳出了聲音:“滾開!”
    方繼藩皺眉,沒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盤上大喊大叫滾開,在這里,只允許自己一個人喊。
    哪個殺千刀的家伙……想死…嗎?
    外頭卻有人道:“陛下,蠶室里正在進(jìn)行手術(shù),請陛下……”
    方繼藩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怎么沒想到,敢在這里大呼小叫的人就絕不是小人物,只是……
    陛下怎么來了?
    難怪……方繼藩虎軀一震,倒吸一口涼氣。
    這滾開,喊得真好。
    霸氣十足不說,那低沉的聲音里,還略帶幾分滄桑,滄桑之中又飽含了對勞動人民的款款深情,難怪方才,自己竟有幾分心折,果然不愧是陛下啊。
    弘治皇帝的聲音冷冷道:“已經(jīng)開始了?取衣服和罩子來……”
    朱厚照依舊全神貫注。
    他手術(shù)時,從不受外界的影響。
    弘治皇帝很快便已穿著白衣,戴著口罩走了進(jìn)來。
    他眼睛掃視了蠶室一眼。
    方繼藩已經(jīng)開始有些慫了。
    朱厚照道:“鉗子……”
    方繼藩不知該遞鉗子,還是該先行禮。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剝光了如雞蛋一般的周正,眼里似乎要噴出火。
    朱厚照低著頭,一面撐著創(chuàng)口,一面又催促:“趕緊,鉗子?!?br/>     方繼藩立即給弘治皇帝一個笑容。
    弘治皇帝上前,卻從灌滿酒精的缸里取出一個鉗子,遞了過去。
    朱厚照的視線依舊不動,將鉗子接了過來,又繼續(xù)進(jìn)行手術(shù)。
    “盤子……”
    方繼藩手忙腳亂的端起了盤子,隨即,朱厚照啪嗒一下,將一個糜爛的闌尾,直接摔在了盤子上,口里繼續(xù)道:“針線!”
    方繼藩要將這東西端走,一時抽不開身。
    弘治皇帝卻是取了針線,遞給朱厚照。
    朱厚照終于側(cè)眸,一撇,見身邊換了一個人……
    可是……
    朱厚照對此,依舊漠然無視。
    他是蠶室里的王者!
    弘治皇帝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創(chuàng)口,創(chuàng)口上墊著的一層布,早已被鮮血染紅了,周正正在大量的出血,可與此同時,連接了血囊的羊腸,在蘇月的控制之下,鮮血徐徐的灌入周正的體內(nèi)。
    蘇月顯得很激動,此時他渾然忘我。
    他是幸運的,不但可以借此檢驗引血術(shù),一旦成功,那么他的論文就可以得到實證。
    最重要的是,能觀摩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技法,真是三生有幸啊。
    朱厚照已開始縫針了。
    弘治皇帝則安靜地站在一旁,凝神看著。
    其實……他是被逼無奈跑來的。
    有什么法子呢?
    太皇太后諱疾忌醫(yī)。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周卿家這么大年紀(jì),確實是夠折騰的,倘若當(dāng)真出了什么事,朱厚照也擔(dān)待不起。
    他有些惱怒朱厚照永遠(yuǎn)都是擅作主張。
    可進(jìn)了蠶室,見朱厚照認(rèn)真的模樣,便沒有再做聲了。
    朱厚照縫針時,極快,像是從事著某種藝術(shù)。
    弘治皇帝看的出神,心里則在想,罷了,做都做了,還能怎么樣?
    心里一聲嘆息,繼續(xù)看朱厚照穿針引線。
    這家伙平日粗聲粗氣的,可他……的手,竟是如此之巧。
    此時,朱厚照抬頭,命令式的口吻道:“紗布?!?br/>     恍惚間,朱厚照已經(jīng)縫合完畢。
    弘治皇帝站著方繼藩的副手位置上,讓方繼藩有些施展不開。
    倒是弘治皇帝親自取了紗布,送到了朱厚照的手里。
    朱厚照沒有猶豫,先是給傷口上了藥,而后開始給傷口包扎。
    待一切完畢,他輸了口氣,忍不住道:“擦擦汗。”
    弘治皇帝:“……”
    …………
    一場手術(shù),干脆利落。
    至于是生是死,就不是朱厚照的事了。
    他像是一下子松懈下來,緊繃的神經(jīng),變得輕松。
    方繼藩此時道:“兒臣見過陛下……”
    弘治皇帝則是憂心忡忡的看著周正的狀況,問道:“不會有事吧?”
    朱厚照便道:“兒臣有五成的把握?!?br/>     “錯了?!狈嚼^藩忙道:“是八成,八成!”
    這一次,弘治皇帝選擇了相信朱厚照。
    他皺起眉道:“可以出去了?”
    朱厚照才想起了什么,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呀,父皇怎么來了?”
    弘治皇帝恨不得在這蠶室里狠狠的咆哮,朕為何會來,這不是該問你?
    好在……他涵養(yǎng)功夫了得。
    朱厚照便忙道:“父皇,這不怪兒臣,是張永說……今日乃是吉日,他說他會相術(shù),鄞州候,不像是短壽之人,兒臣聽了他的話……”
    …………
    張永在外頭,一臉的擔(dān)心,陛下進(jìn)去了,他不敢攔,也不知里頭會發(fā)生什么,太子殿下,又要挨揍了吧。
    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卻又急的如熱鍋螞蟻。
    全然不知,危險正在臨近。
    此時,門開了。
    弘治皇帝背著手,率先出來,接著,他撤下了口罩和外衣,呼出了一口氣。
    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老老實實亦步亦趨的跟在弘治皇帝的身后,也紛紛摘下口罩。
    朱厚照的大衣里,還染了血,將衣服一脫,隨手丟給了一旁的醫(yī)學(xué)生。
    張永見了陛下,大氣不敢出,退到一邊。
    可他是想做透明人,卻不可得。
    只聽弘治皇帝道:“哪一個是張永?”
    朱厚照便手指著張永:“父皇,就是他?!?br/>     張永一臉發(fā)懵……
    這……這啥意思?
    見弘治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
    方繼藩也朝自己看來,似笑非笑。
    朱厚照則是一副已經(jīng)劃清了界限,且嫉惡如仇的模樣。
    張永……嚇尿了。
    啥……啥意思……
    弘治皇帝什么都沒有說,回頭道:“鄞州候,何時可能醒來?”
    朱厚照撥浪鼓似的搖頭:“不知道。”
    弘治皇帝:“……”
    一行人至一旁的小廳。
    早有人奉茶上來。
    可弘治皇帝方才見識了手術(shù),實在一點胃口都沒有,看著什么,都覺得胃液在體內(nèi)翻滾,便擺擺手,他呼出了口氣,瞪了朱厚照一眼:“你可知道,你的曾祖母差點要急瘋了?不該管的閑事,不要管!”
    朱厚照頓時理直氣壯的道:“父皇,什么叫多管閑事,難道看到一個病人快死了,兒臣可以見死不救嗎?”
    弘治皇帝:“……”
    他深吸了一口氣。
    道理歸道理,可太子是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啊。
    弘治皇帝今日居然出奇的沒有責(zé)怪他。
    或許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里,都有一個善良且隨心所欲的自己,見到了一個孩子要摔倒,會下意識的想要將他攙扶住。只是人等漸漸的成熟,漸漸的沉穩(wěn),漸漸的世故,雖是內(nèi)心深處有這樣的想法,卻不免會去瞻前顧后,會去想,孩子還未摔倒,我若是攙扶了,會不會反而引起別人的責(zé)難,又或者,有人認(rèn)為你,別有其他的企圖。
    于是乎,世故的人,心安理得的看到身邊各種糟糕的事發(fā)生,哪怕他的初心并非如此。
    或許,等年紀(jì)越長了,反而會為此而沾沾自喜,認(rèn)為自己穩(wěn)健了,更加懂得趨利避害了。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鄞州候如此老邁,身子怎么承受的???”
    朱厚照一聽,頓時眉飛色舞:“這便是這個手術(shù)最厲害之處,啊……這個,我也不懂,老方,你來說?!?br/>     方繼藩只好道:“醫(yī)學(xué)院的院正蘇月,前些日子發(fā)表了一篇論文,叫做血液論,陛下,人身體中的血液,與人的生死,息息相關(guān)。譬如鄞州候,他身體孱弱,若是貿(mào)然手術(shù),就容易大量的失血,而一旦失血過多,便容易導(dǎo)致休克,甚至是死亡。這也是這個手術(shù),最難的地方?!?br/>     弘治皇帝聽著,卻是更加憂心忡忡了,既如此,那么你們還給他做手術(shù):“你繼續(xù)說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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