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些話說到這里,就沒有勇氣再繼續了。
    沈煜景只聽見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完完全全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亂與無措。
    話說到這一步，還可以勉強歸為友誼。
    可是如果他再繼續,那就是真正將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沈煜景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把最后一句話說出。
    他雖然不說話，可還是沒有松開手。
    女孩子的身子香香軟軟的,就像抱著一只玩偶,最重要的是，她很溫暖。
    正當沈煜景猶豫接下來該說些什么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背上搭了一只手。
    這是宋伊第一次擁抱他,她說:“新年快樂啊。”
    宋伊思考了會,又補充道:“丑就丑點吧,暖和就行，沒必要再織第二條，有這個時間你還不如多做幾套卷子。”
    至于他……笨就笨點吧,沒有壞心思就行。
    沈煜景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快,最后還是他推開了宋伊。
    少年的臉紅的像是蘋果，別過頭去不敢看宋伊。
    不行了不行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心臟真的會爆炸的,他會死掉的。
    宋伊這才注意到了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薄外套,問道:“你不冷嗎？”
    “……冷。”
    宋伊又問他:“那你還不回去嗎？”
    沈煜景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呢？”
    宋伊說:“我想再看會星星。”
    都說人死了就會像星星一樣掛在天上,雖然她的系統沒有死而是去陪伴新的任務者了,但是宋伊還是想用這種方式懷念一下它。
    嗯……天空中最大最亮的那顆星星,是她的爸媽。
    那第二亮的就是她的系統好了。
    這樣它就永遠都在看著她,在陪著她,他們也一樣。
    聽見宋伊這么說，沈煜景便也說:“那我也不走，我也要看星星。”
    宋伊自然懶得管他，可是很快沈煜景就打了第一個噴嚏。
    宋伊看他:“你還要繼續看嗎？”
    沈煜景固執回答:“當然……阿嚏！”
    宋伊將手中的圍巾遞給了他，“那你還是先披著吧。”
    沈煜景接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過了會又忍不住去看宋伊。
    她抬著頭看著星空，可是眼眶卻不知為何有些許泛紅，連著鼻尖也一樣。
    月光落在她的臉上，少女看起來安靜且美好，就像在思念著什么人。
    一陣冷風吹過。
    沈煜景將身上的圍巾打開，小心翼翼地將一邊蓋上了宋伊的肩膀，又往她身旁坐了一些。
    宋伊默許了他的舉動。
    此刻，沈煜景突然慶幸自己這條圍巾織的又大又長了，還是有用的。
    *
    此刻，房間里。
    少年額前黑色的碎發被汗水浸得濕透，向來陰鷙冷淡的面龐上卻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痛苦。
    顯然，杭楓此刻正深陷于一場噩夢當中。
    夢里，依舊是圣斯利學院，依舊是他們這些人。
    只是故事與現在完全不同。
    夢里，沈煜景很早就喜歡上了宋伊，對她進行著狂熱的追求。
    校霸和年級第一的特優生，這件事在學校里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人盡皆知，無數人都在看熱鬧，或者說想看宋伊的笑話。
    這些事本和杭楓無關，只是聽見了些傳言，但是也毫無興趣。
    直到那天在巷口，渾身是傷的他被她救起。
    那天他原是不想活的，可是她卻細心照顧他，讓他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一絲留戀。
    夢境里的畫面總是轉瞬即逝的，就像一本書在快速翻頁。
    下一秒便是A班的景象。
    宋伊和江奕珩的關系逐漸熟悉，也因此引發了流言蜚語，引來了慕容歡的捉弄。xしēωēй.coΜ
    她被關在洗手間里，被用污水澆滿身。
    杭楓想保護她，可是卻又卑微到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于是他悄悄將自己的外套放在了洗手臺上，可以遮擋她的上身，幫她打開門后逃一般的離開了現場。
    可是后來，宋伊還是發現了這件衣服是他的，她主動找到他道謝，很感激他，想和他做朋友。
    可是貪欲一旦打開，就再也無法停止。
    他不僅僅滿足于和她做朋友，他開始嫉妒她和別人的親近與關心，他想成為她心中最特別的存在，他想獨占她。
    這種惡劣的心思在少年的心中如同藤蔓生長，直到高三畢業，宋伊和沈煜景在一起了，他也實在無法再壓抑住自己的欲望。
    所以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他裝病將宋伊騙到了許遠國給他的一棟公寓里，然后將她囚禁在這里。
    他終于將月亮私有，只是不是憑愛意，而是惡念。
    沈煜景和江奕珩都聯系不上宋伊，她就像憑空消失在了這個世界里。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他們還在堅持尋找著。
    警車路過杭楓家門口，可是他們沒有人懷疑過是他。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杭楓可是宋伊最珍惜的朋友啊。
    誰都可能傷害宋伊，但杭楓一定不會，因為面對警察的詢問他幾乎哭著和沈煜景扭打在了一起。
    表面上，他責怪沈煜景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朋友，實際上卻背地里露出了笑意。
    晚上回到家中，他會撫摸心愛女孩的臉龐，去親吻她那早已失去血色的唇。
    在他看來，她是他的，只是他一個人的。
    夢里，杭楓就像站在一個上帝視角看著一切的發生，他無數次伸手試圖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是能摸到的也只有空氣而已。
    他就像是一個無力的觀眾，拼命想阻攔這一切，卻只是個劇外人。
    直到開學的前一天。
    少年坐在書桌前，抬眸淺笑著問少女，“我們要搬家了，我已經和帝都大學申請了外宿，到時候一切都會和現在一樣。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棄你的，畢竟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而少女看向他的眼神，早就沒有了曾經的關切，只剩下無盡的痛苦與怨恨。
    于是深夜，她不再猶豫，從高樓墜落，選擇結束了自己的這一生。
    她像是一只向往自由的蝴蝶，墜落，然后消亡。
    在自己的夢里，現在的杭楓去追了宋伊，只可惜他碰不到她，他也攔不住她。
    而之前的那個“假”杭楓，他還在床上睡得香甜，對發生了什么一無所知。
    所以真正的杭楓選擇和她一起跳了下去，只可惜，他終究是這場夢境外的人。
    無論他再怎么努力，他也改變不了這一切。
    他站在地上毫發無損，而少女穿著白色蕾絲裙的尸體則逐漸被血浸透。
    “不要……不要……！”
    杭楓喊著，從夢中猛然驚醒，后背已經被汗水完全浸濕。
    臉頰上也有冰涼的感覺，他伸手緩緩摸了上去，發現全都是眼淚。
    原來他早就在夢里泣不成聲了。
    少年起身，背靠在床上坐著。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里都是夢里的畫面，以及宋伊從樓上跳下去時的觸目驚心。
    他拼命的安慰著自己，這是一個夢，這只是一個夢而已，不要想太多。
    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所有人都好好的，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他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可是，再然后……
    他就想到了那天送她回家時的情景。
    她讓他發的那些在當時看來覺得可笑的誓言，現在卻詭異的和夢境都對上了。
    少女輕快的聲音仿佛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你得和我保證只是做朋友，不能愛上我！也不能因為對我愛而不得就黑化囚禁我！最重要的是不能殺我！囚禁犯法！殺人也犯法！”
    當時他只覺得荒謬極了，可是現在，這兩者的巧合卻又隱隱的在指向一個答案——
    那些事可能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曾經毀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