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仇寇。
    如今劉表病故，他的外甥劉琮又爛泥扶不上墻，成不了氣候，對蔡瑁來說南漢沒有半點留戀的地方，出賣劉備也沒有絲毫心理壓力，說實話，曹操不來找他，他都準備上趕著去找曹操了。
    現在曹操主動派人，他自然要利益最大化，多提提條件了，看著閆意嘴角帶笑的說道：“聽說廣陽王殿下尚未成親，我有一女與廣陽王年紀相仿。”
    曹操乃是奸雄，今天給的承諾明日便可反悔，誰知道事成之后他會不會卸磨殺驢，比起口頭承諾還是聯姻更為保險，廣陽王曹沖既是曹操最喜愛的兒子之一，又是出了名的神童，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女兒嫁給廣陽王絕對算得上高攀，但有襄陽作為嫁妝，曹操應該不會拒絕。
    這事閆意可做不了主，只好苦笑道：“我得上報陛下。”
    “理應如此。”
    蔡瑁點頭一笑，迅速起身，拿起桌上茶杯用力砸在地上摔碎，破口罵道：“什么狗屁蓮子羹，一點味道都沒有，廚房做事如此敷衍嗎，給我滾。”
    閆意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哈腰道：“是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說完放下蓮子羹，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臨走還不忘關上房門。
    蔡瑁重新坐定，望著蓮子羹開始思索接下來的行動，這是押上九族性命的豪賭，而且機會只有一次，必須成功容不得半點失誤。
    至于自己的條件，曹操會答應的，聯姻本就是常態，他蔡家又不是小門小戶，女兒嫁給廣陽王不辱沒他們曹家。
    蔡瑁徹夜未眠，早晨起來洗漱一番，掛著沉重的眼袋匆匆出門，趕往行宮點卯。
    這幾天魏軍沒有攻城，大家都不怎么忙，他又不受重視，去刷個存在感就離開了，想去拜訪蔣干卻又忍住。
    曹操的舉動很高明，派蔣干過來吸引南漢君臣的注意，又命人私下跟自己談，保險，這個時候去拜訪蔣干不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嘛，還是再觀察觀察，別人都去拜訪自己再去，別人不去自己也不去。
    這個時候就要跟風隨大流，千萬不能特立獨行。
    考慮清楚正要回家，誰知剛出宮門就遇上了另一位熟人，孫權。
    孫權目前只掛了一個散騎常侍的閑職，比他還苦悶，兩人同病相憐，經常見面互訴衷腸，現在自然不能視而不見，只好笑道：“孫常侍，好巧。”
    原本吱應一聲就要離開，誰料孫權竟纏上了他，笑道：“不巧不巧，下官是專程等郡守您的，我車壞半道上了，能捎我一程不？”
    蔡瑁雖然不愿卻不好意思拒絕，只好笑道：“請吧。”
    原本蔡瑁是有小轎車的，大戰一起他的轎車就被征了，只能重新坐回馬車。
    兩人上車，跟著車身顛簸的頻率閑扯，扯著扯著孫權便將話題轉移到了現狀上，搖頭嘆息道：“蔡家乃荊襄大族，當年又協助劉使君（劉表）平定宗賊之患，于國于族都是有功的，朝廷如此對待郡守實在是不公啊。”
    蔡瑁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好像平時一樣發牢騷道：“有什么辦法呢，刀在人家手里捏著呢。”
    他倆平時經常發這種牢騷，突然改口的話容易惹人懷疑，還是繼續的好。
    咬人的狗不叫，有時候越沉默反而越讓人忌憚，遠不如破口大罵使人放心，蔡瑁這種官場老油條打仗或許不行，玩陰謀卻一點不輸人。
    孫權同樣是玩陰謀的祖宗，兩個臭味相投的家伙湊一起相互試探，誰也不比誰差半分，結果自然是沒結果。
    到了地方孫權下車，臨走時低聲說道：“良禽擇木而棲，蔡氏家大業大不比尋常人家，需早做準備啊。”
    說完轉身，留下蔡瑁一臉懵逼。
    曹操的誠意很足，天黑就給了回復，同意蔡瑁的要求。
    書房之中，蔡瑁看著閆意說道：“替我謝謝魏皇，哦不，皇帝陛下，并告知陛下臣一定竭盡全力，必不負陛下厚望。”
    閆意點頭答應，蔡瑁又道：“我想了一下，劉備在襄陽城中屯兵十五萬之眾，又有堅城守衛，硬攻襄陽不太現實，只能從外圍想辦法，陰縣渡口有位團長是我的親信，我已給他去信，三日后的寅時接應魏軍渡河，過河之后陛下可迅速占領上庸，房陵二縣，再由房陵繞到襄陽背后，到時我再設法打開城門。”
    這辦法確實不錯，背后進攻總比正面進攻來的容易。
    閆意蹙眉道：“陰縣的人可靠嗎？”
    “非常可靠。”
    蔡瑁篤定的說道：“他是我的絕對親信，卻沒人知道他是我的親信，就算事敗也牽連不到我的頭上。”
    世家大族根深葉茂，手里握了太多暗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拿出來卻足以給敵人致命一擊。
    閆意笑道：“既然如此就請郡守動手吧，咱倆不宜接觸的太過頻繁，回頭自有其他人跟你聯系，我則作為備用方案繼續潛伏。”
    蔡瑁點頭，拿起桌上的煙灰缸直接砸了過去，破口罵道：“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滾。”
    煙灰缸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閆意額頭，額上當場血流如注，閆意捂著傷口逃也似的離去，出了門第一時間找醫生包扎。
    不是他想受這罪，而是逼不得已，蔡府有錦衣衛密探自然有繡衣衛密探，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不謹慎點不行。
    計議商定任務完成。
    蔣干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出待了多日的驛館開始主動拜訪偽漢官員，談天說地拉攏感情，甚至還邀請官員前往城中的妓院瀟灑。
    蔣干過來自然是帶著錢的，公款公用沒必要節省，可著勁的花。
    到了這時，隨大流的蔡瑁再無顧忌，與其他官員一起接受蔣干的邀請，整天在妓院里花天酒地，所談話題三句不離女人。
    曹操待在河對岸不進攻，反而派這么個貨在城中亂竄，如此異常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劉備的注意，表面迎合的同時暗中卻加強了戒備。
    說實話，劉備很想將蔣干轟走，可人家就是不走他能有什么辦法，搞外交的縱橫家是擁有免死金牌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八個字讓多少國君對縱橫家恨的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蔣干識趣，邀請偽漢大臣只是喝酒玩女人，并未做什么出格的舉動，卻依然讓劉備生出了警惕。
    未知最讓人恐懼，搞不清楚蔣干的真實目的怎能將心放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