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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志揚的辦公室地點沒變，還在那棟外表爬滿綠色植物，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樓里，不過內部裝潢換了不少，以前比較樸素的米色布藝沙發換成了高檔的酒紅色真皮沙發，旁邊還擺著一臺單門的小冰箱，墻上也從老式的定頻空調換成了進口的變頻空調，室外熱浪逼人，室內涼風習習，很是享受。
    杜秋和楊帆進去的時候，鐘高山正戴著老花鏡，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發布會的發言稿，他還真聽了杜秋的建議，穿著一件帶橫紋的藏青色POLO衫，雖然有些老氣，卻比其余千篇一律穿白襯衫的官員要有個性和親和力。
    “小杜，小楊，你們來的正好，我聽說驍龍準備收購金山？談的怎么樣了？”
    驍龍管理制度還不完善，除了技術保密做的比較到位之外，別的地方跟篩子差不多，楊帆皺了皺眉頭，含糊著說道：“只是初步達成了收購意向，具體條款還要再談。”
    “好！”鐘高山一拍扶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夸贊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有闖勁，只用半天的功夫就談好了這么大的生意，要是我們這群老頭子去談，談一個星期都未必能談的好，光顧著吃喝應酬了。”
    “長江后浪推前浪，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當年要有作為。”今年2月份從外地空降來云城擔任市長的胡遠非也頗為高興，附和著夸了幾句，然后表態道：“金山是國內最為知名的軟件公司之一，如果能落戶云城，對軟件園項目是重大利好。收購需要多少資金？如果有困難的話，市里出面幫你們找銀行貸款。”
    杜秋還殘留著一些宅男思維，不喜歡找銀行貸款，但楊帆很有金融意識，說道：“金額還沒確定，大概要2000萬左右，如果市里能幫忙支援一部分，那就再好不過了。”
    “才2000萬？”一個坐在陳志揚辦公桌邊改發言稿的秘書非常驚訝，抬頭質疑道：“我看報道說金山去年賣了3萬套WPS軟件，每套售價2200，銷售額高達6600萬人民幣，你們2000萬就能收購他們？”
    鐘高山摘下老花鏡，很有官威的用眼鏡腿指了指杜秋，問道：“小杜，這是怎么回事？”
    “報道上說的6600萬，是WPS軟件和方正漢卡捆綁一起得來的銷售額，其中方正漢卡占大頭，WPS的收入并不多。”杜秋為了順利收購金山，做了不少功課，解釋道：“漢卡屬于被時代淘汰了的產品，巨人集團已經不做了，聯想去年也把生產線停了，庫存全部清空，只剩下方正一家還在做，競爭對手都沒有了，今年上半年的銷售額卻只有去年的六分之一，頹勢非常明顯。”
    “原來如此。”
    “那你們現在接手，豈不是很虧？”那個秘書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對面的胡遠非，說道：“我知道漢卡和WPS是兩碼事，但是如果沒有漢卡，誰會去買正版的WPS？拿軟盤隨便找個打印店就能拷貝。”
    “軟件和硬件不同，研發完成之后，銷售成本很低，如果不和漢卡捆綁銷售，WPS的價格可以降到200塊甚至100塊錢以下，利潤卻可以保持不變，現在國家正在大力扶持民族軟件產業，也在大力推動辦公信息化和自動化，我想政府部門和國有企業應該不至于為了省百十來塊錢用盜版吧？”
    “小杜啊小杜，你這是逮著我們政府薅羊毛啊！”鐘高山笑了，調侃一句之后說道：“胡市長剛才說的對，收購金山是云城軟件園項目的重大利好，好事成雙，要不等會就在發布會上對外宣布？”
    “鐘書記，這事我看暫時還不是不要對外公布的好。”楊帆擺出專業的姿態，勸說道：“首先，我們和金山還沒有簽署正式合同，存在一定的變數；其次，今天的發布會已經安排了很多內容，如果再增加，媒體在報道的時候為了節省版面，可能會忽略掉一些重要的信息；第三，人很容易健忘，而軟件園是個細水長流的項目，每隔一段時間放出去一個重大利好，比一次性把所有利好都放出去效果更好。”
    “不愧是從麥肯錫出來的頂尖人才，有見地，那就聽你的。”鐘高山從善如流，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空位，和顏悅色的說道：“小楊，過來坐，幫我審審發言稿，看看有哪些要改的地方。”
    胡遠非示意秘書去搬了個椅子，放在辦公桌旁邊，對杜秋說道：“小杜，你也來幫我看看稿子，尤其是技術方面的內容，別到時候出了差錯，鬧笑話。”
    下午的新聞發布會，主要有兩個內容，一個是軟件園，一個是云城市官方網站，分別由云城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負責主持，驍龍這邊與之配合的人卻正好相反，由杜秋協助二把手，楊帆協助一把手，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雙方對這兩個項目的認知度不同。
    云城官方網站經過幾個月的折騰，早已大變模樣，不再是當初設計的那幾個靜態頁面了，而是在杜秋的指導下，改造成了一個提供本地經濟、文化、娛樂、飲食等諸多資訊以及相關的BBS討論區的綜合網站，名字也正式定為“云城熱線”，而不是以前含糊不清的云城官方網站。
    云城熱線并非杜秋的創舉，他只是提前了一年多的時間，把90年代晚期以浦江熱線為代表的城市信息港概念拿了出來，這種網站受眾比較少，競爭不過那些面向全國網民的大型門戶網站，但因為接地氣，有地方特色，非常受各地政府的青睞，在20年后，上到直轄市，下到貧困縣，每個地方都有類似的網站，名字統一叫做xx熱線。
    政府官員雖然不懂技術，但是很懂政治，“城市信息港”這個概念既通俗易懂，又貼合科教立國的戰略，所以提出之后大受追捧，即使陳大猷獅子大開口，把建站預算從10萬改成了100萬，另外還追加了一系列技術培訓和運營托管等其他費用，仍舊擋不住云城市政府的熱情，非常痛快的把經費批了下來。
    這種綜合性的網站，比放幾張領導簡歷的靜態網頁要復雜的多，受困于1995年的硬件性能和網絡環境，云城熱線制作的非常簡陋，但是已經有了未來門戶網站的雛形，所以在杜秋看來，它遠比軟件園重要，也更有歷史意義。
    不過在鐘高山等官僚的眼里，信息港只是個為了宣傳而宣傳的噱頭，軟件園才是實打實的香餑餑，既能拿到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的政績，又有大力發展高科技產業的名聲，而且涉及基建、房產、招商等方方面面的利益，可以上下其手，從中揩油，所以他大權獨攬，把空降而來，在云城沒有根基的胡遠非踢開，親自掛帥負責這個項目。
    事實上關于新聞發布會的發言稿，已經開了好幾次會議溝通過，并沒有多少要修改的地方，碰頭會只不過臨時抱佛腳，走個過場，很快就結束了，等陳志揚打電話過來通知說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就驅車去了三江大學多功能學術報告廳。
    云城市政府官方用車是80年代末采購的豐田皇冠，車況有點差了，鐘高山沒有坐自己的車，而是和杜秋一起上了楊帆的雷克薩斯，在路上他問道：“小楊，你這車真不錯，坐著很舒服，設備也挺高檔的，和小杜的那輛車相比，哪個更貴？”
    “當然是杜總的貴，我這輛車在美國售價只有3.6萬美元，杜總的那輛售價9.5萬美元，不是一個檔次的。”
    鐘高山吃了一驚，問道：“小杜那輛車內飾沒你這個好，空間也沒你這個寬敞，怎么貴了這么多？”
    “我那輛車追求高性能，楊總的這輛車追求舒適性，側重點不同，各有所長……”
    從陳志揚的辦公室到學術報告廳，要經過三江大學的電教樓，當杜秋向鐘高山科普性能車和豪華車知識的時候，杜春華在電教樓里的一間教室里，遇到了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