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向錦是被“嘶嘶”的灑水聲弄醒的。
他揉著眼睛朝院子那邊看去,入眼便是大片明媚的陽光,身材修長挺拔的律醫生被陽光包裹著,正拿著一把小噴壺,往一棵玫瑰花的葉子上噴水。
他想起柜子上的那本玫瑰花種植大全。
“你很喜歡種花?”他爬起來跑去屋檐下站著。
律嶼清抬頭,長長的睫毛像一張網,網住一小捋干凈的陽光:“不喜歡,太麻煩,還得買花肥。”
說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著說:“去洗漱吧,待會帶你去喝粥,有人在那給我包了一年早飯,帶你去蹭個飯。”
向錦聽出來了,律醫生身邊已經有人了。
“好呀。”
他笑瞇瞇地說,說完一轉身,那笑容便退了個干凈。
“咚咚咚。”有人敲門。
律嶼清懶得動,便支使向錦說:“向錦,開門看看是誰?”
“好。”
向錦打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這人氣場冷硬,向錦嚇得倒退一步。
邵令方瞇眼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律醫生在嗎?”
律嶼清聽見聲音湊過來,有些意外地說:“你怎么來了?”
邵令方遞給他一個盒子說:“之前隊長讓給院里贈一批按摩椅,這是說明書。我今天過來是送按摩椅的。”
“怎么不直接送去醫院?”律嶼清問。
“這臺是單獨給你的,醫院已經有人送過去了。”
“這樣啊,那快進來吧。”
邵令方點頭,轉身對身后跟來的工作人員擺手道:“搬進去。”
三人移步將門口讓開,律嶼清往屋里退,而邵令方則捏著向錦的胳膊將人往走廊里提。
向錦不悅地仰頭看他,邵令方不躲不避,低聲說:“屋里那位你動不起,小心思最好收一收。”
向錦冷笑:“干你屁事。”
屋外兩人劍拔弩張,屋內的律嶼清則欣喜異常。這個牌子的按摩椅他認識,他給老師訂過一臺,花了他一年的工資呢。
等工作人員安置好按摩椅后,律嶼清邀請邵令方進來喝茶,邵令方拒絕了,說:“所里還有事,得趕緊回去,以后有機會再聚。”
律嶼清應下。
等邵令方走后,向錦也對律嶼清告辭說:“我得去打工了,你自己喝粥去吧。”
他得回去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說完,他就跑走了,律嶼清都沒來得及叮囑他按時換藥。
這么一鬧,他進醫院就有點晚了。進來以后發現院里鬧哄哄的,因為大家都聚在走廊里等著后勤的王師傅給每個科室分配進口的按摩椅。
黃禎禎原本在旁邊看熱鬧,見律嶼清來,趕緊圍過去笑著說:“太夸張了你知道嗎律醫生,一輛這么大的大貨車拉著按摩椅送過來,這種場面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周圍的人也跟著打趣道:“咱這是沾了誰的光呀?”
“是呀,誰的光呀?”
“原來是律醫生的光。”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向律嶼清,你一句我一句跟說相聲似的。
律嶼清大大方方讓他們看,開玩笑說:“那諸位可得保護好我這個招財小童子。”
“哈哈哈,必須的。”
趁著大家笑成一片,律嶼清趕緊開溜,黃禎禎見狀也跟著他一起跑進辦公室。喬白說了,讓她逮著機會就幫秦工多說說好話。
按摩椅別的科室都是一臺,唯獨他們心外科有四臺,一臺放科室大辦公室,律嶼清家里和他自己的辦公室各一臺,還有一臺是給自己的,當然這臺是喬白花的錢。
律嶼清一打開門就看見了,他有些無奈地說:“這個秦霍也太夸張了,家里都已經送去一臺了,怎么辦公室還要再放一臺。”
“咋滴?不滿意?”黃禎禎站在他身后幽幽說道。
律嶼清被她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一擲千金為藍顏吶,律醫生,你的福氣在后頭。”
律嶼清:“......”
“你不知道這椅子什么時候訂上的吧?”
這個牌子是國外的,需要提前預定。
律嶼清搖頭,秦霍一點消息都不露給他,他上哪知道去。
“是你來醫院第一次通宵做手術那回哦~”
律嶼清有些意外,這么早?那會兒他還沒跟秦霍說過幾句話呢。
“當時秦隊長一聽你連續做十幾個小時手術,那一臉的心疼,看得我都酸了。后來他要買按摩椅,又擔心你不好意思收,就說每個科室都送一臺。”黃禎禎越說越羨慕,“他是真舍得給你花錢,也是真的心疼你。”
“秦霍很有錢嗎?”律嶼清的重點有些偏。
黃禎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不知道嗎?他家有礦。所以,請你好好用個人魅力抓住這位鉆石王老五,好嗎?”
律嶼清白了她一眼,反駁道:“你們律醫生自己也很有錢,好嗎?”
“是是是。”黃禎禎敷衍道,完事又補上一句,“做人不能太傲嬌,律醫生。”
“哼。”
——
按摩椅的事在醫院掀起不小的風波,律嶼清為了避免成為被過度調侃的對象,一上午都躲在自己辦公室寫材料。
中午,師鴻釗和黃禎禎來找他吃飯,師鴻釗說:“虧得今天來看病的人不多,不然你哪能躲辦公室不出去。”
他這話一落下,辦公室的另外兩人“唰”一下看向他。
“禎禎,把他給我拖出去斬了!”律嶼清說。
“喳。”
說著,黃禎禎照著他的后脖頸狠狠拍了兩下。。
師鴻釗被拍疼了,不解地問:“我說錯了嗎?”
黃禎禎翻了個白眼,操著午夜講鬼故事的音調說:“你沒聽過醫院有一條禁忌嗎?”
“禁……禁什么忌?”師鴻釗疑神疑鬼地四下張望了一圈,娃娃臉都嚇白了,他就知道醫院是那種最容易鬧鬼的地方。
“就是有一句話絕對不能說。”黃禎禎覺得嚇他特別好玩,故意把語速放慢,“只要有人說病人不多,接下來就會涌進來一大批病人,超準!”
黃禎禎剛說完話,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響了:“律醫生在嗎?我是朋友介紹來看病的。”
師鴻釗:“……”
拜師鴻釗那張嘴所賜,律嶼清連吃飯上廁所的功夫都沒有,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多。他伸伸懶腰,看著桌上涼透了的紅燒肉和發黃的江/青菜,一點食欲也沒有。
最近他好像新添了低血糖的毛病,一餓就渾身發軟,矯情挑嘴還餓得動彈不得,這就是律醫生的現狀。
“唉。”他長嘆一口氣,把飯盒推到一邊,拿起手機對著秦霍的微信寫寫刪刪。
—今天師鴻釗烏鴉嘴,害我忙到現在才吃晚飯。
—可是飯菜又涼又膩,我一點也不想吃。
—最近好像經常低血糖。
他想了想,最后又加了一句話:“你在做什么呢?”
毫不意外,對面沒有回復。
他等了十來分鐘,耐心耗盡,干脆收起手機打道回府。
因為腿腳酸軟的緣故,律嶼清在走廊里走的搖搖晃晃的,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剛好蔣弈鳴也下班往外走,兩人同路。
原本他想裝作沒看見,不想蔣弈鳴竟然伸手攔住他問:“你怎么了?”
律嶼清能聽出來他語氣里的生硬和勉強,但他實在沒力氣說話,也不想對他說什么,便搖搖頭想從他旁邊繞過去。
誰料蔣弈鳴又再次攔住他說:“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怕你躺下了病人全丟給我一個人看。”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律嶼清也不好太折他面子,便緩聲說道:“沒什么,就是有點低血糖。”
“那讓護士給你掛瓶葡萄糖再回去。”
律嶼清剛想拒絕,就聽蔣弈鳴接著說:“你回辦公室等著吧,我安排人過去。”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根本不給律嶼清拒絕的機會。
“唉。”他今天都不知道嘆第幾回氣了。
折回辦公室沒多久,黃禎禎拿著葡萄糖、推著輸液架進來。一開門啥也不說,先板著個臉操著清脆的大嗓門訓道:“自己低血糖還想偷摸往外跑,要是癱在路上怎么辦?您也一把年紀了,做事怎么還跟小孩子似的。還讓蔣弈鳴來找我,顯得我多不關心你似的,他誰啊他,訓我沒好好照顧你,當初是誰在背后捅你刀子……”
“好啦好啦。”律嶼清見她越說越離譜,趕緊制止道,“全醫院就你最關心我了,別人怎么比得上,你可放過我的耳朵吧,快聾了都。”
“哼!”黃禎禎嘴上抱怨不斷,下手卻很輕,扎完針還不忘在熱水袋里灌上溫水,塞他手底下暖著。
“等輸完這瓶水你別自己走,鴻釗這個烏鴉嘴還在加班呢,待會讓他送你回去。”黃禎禎囑咐道。
“知道啦,對了,周末陪我去趟城東的花鳥市場,我買點花肥。”
“請吃飯嗎?”
“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