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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7章

  次日晚,盞盞明燈照亮了去往淑靜宮的路。
  冷宮從未如此熱鬧。

  拔步床上,陷入昏迷的蘭妃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甚至胸口都沒有太大的起伏,看上去格外嚇人。

  在皇帝的注視下,文清辭緩緩將手收了回來,并把昨天的診斷,復述了一遍。

  “……所以蘭昭容兩次暈倒,都是因為懷有身孕?”

  皇帝放下了茶盞,蹙眉問道。

  “是的,陛下?!蔽那遛o行禮道。

  聽到蘇瓊木有孕,皇帝臉上沒有半點驚喜,只是輕輕點頭:“朕知道了?!彼姆磻届o得有些過分。

  文清辭現(xiàn)在沒空揣摩圣意。
  他從藥箱取出銀針,輕輕扎在了蘭妃手臂幾大穴上。

  幾針下去,榻上的人總算有了一點反應。

  蘭妃艱難地睜開眼眸,頓了一會,迷茫地看向榻外。

  看到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淑靜宮里的皇帝,她眼圈忽然一紅:“陛下……咳咳…您怎么來了?”

  蘭妃下意識攥緊了皇帝的衣角,微顫著聲音說:“阿瓊…阿瓊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皇帝緩緩坐在榻前,輕輕替蘭妃擦去了眼角的淚珠。
  淑靜宮的氣氛隨之一變。

  見兩人開始互訴衷腸,文清辭立刻行禮,緩步退出了后殿。

  等走出大門,站到走廊,他這才扶著墻壁長舒一口氣……成功了!

  昨天蘭妃向文清辭要的,是一味毒藥,服用之后人會陷入深度昏迷狀態(tài)。

  蘭妃是與皇帝鬧矛盾后,被打入冷宮的,這段時間兩人一直在冷戰(zhàn)。

  直接告訴皇帝她懷有身孕,冷戰(zhàn)中對方必定不會有太大表示。

  ……要想利益最大化,她必須先認錯,找個臺階下。

  病中的人脆弱、感性,閻王門前走一遭,誰還會再計較那些小事?

  在蘭妃看來,苦肉計最好不過。

  昏迷是可以演出來的,但是真實的生理反應騙不了人。

  所以哪怕懷有身孕,她也要冒這個險。

  文清辭記得,原著里始終沒有太醫(yī)在意蘭妃,直到幾個月后她意外摔倒、差點滑胎……
  現(xiàn)在想想,這可能也是她的苦肉計!

  文清辭攥緊了藥箱的手柄,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蘭妃之所以能成為這本宮斗文的最終贏家,靠的絕對不止所謂的“瑪麗蘇光環(huán)”。

  《扶明堂》恐怕有不少的隱藏劇情。

  一身紫衣的太監(jiān)抱著拂塵,小跑著出現(xiàn)在了淑靜宮。

  他站在宮門旁,向后催促著:“大殿下,您快些跟上,向這里走啊——”

  “兆公公稍候,蘭昭容方才已經(jīng)醒來,現(xiàn)在正與陛下在里面說話?!币姞?,文清辭快步走了過去。

  “哎呀,我就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兆公公總算喘著氣站定,雙手合十向文清辭行了個大禮,“文先生不愧為當世神醫(yī)!”

  文清辭笑著搖頭:“不敢當。”

  這位“兆公公”是僅次于賢公公的御前太監(jiān),負責照顧皇帝飲食起居。

  和賢公公不同,小說里寫道,他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人。
  這次蘭妃“病重”的消息,就是重金買通他,傳到皇帝耳邊的。

  說話間,謝不逢終于出現(xiàn)在了淑靜宮外。

  兆公公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轉身將謝不逢帶了進來:“殿下先在這里等著吧,一會兒再進去見娘娘?!?br />
  眼見宮門再次緊閉,少年興致缺缺的“嗯。”了一聲。

  他沒再理會兆公公,徑直向宮角的涼亭走去。

  謝不逢衣衫單薄,手背被初春的寒風吹得發(fā)青,他似乎是被人臨時從殿內(nèi)帶出來的,連厚衣服都來不及穿上。

  但是那只羊羔,卻依舊被少年緊緊地抱在懷里。
  它像是認得文清辭似的,走的時候還不忘轉頭朝他輕輕咩了一聲。

  演戲就要演全套。
  身為蘭妃獨子,謝不逢也被帶來見她“最后一面”了。

  天子駕到,淑靜宮擠滿了人,但沒有一個人在意他。

  見狀,文清辭側身叫了個小太監(jiān)過來,低聲說了兩句話后,對方便小跑著離開了淑靜宮。

  自建成至今,淑靜宮恐怕從沒有這樣熱鬧過。

  不過轉眼,又有一抹桃粉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宮外,來人的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氣:“兆公公也在這里啊。”
  說完,便帶著一堆人擠了進來。

  除了太監(jiān)、宮女以外,還有不少的妃嬪。

  “哎喲,慧妃娘娘,什么風將您吹來了?”兆公公趕忙上前,扶住了慧妃的手。

  宮燈照亮了她的面容,與那雙難掩笑意的眼睛。

  慧妃一身艷色,頭上佩滿了朱釵玉環(huán),美中夾雜了幾分俗氣。

  “聽聞蘭昭容病了,本宮特來瞧瞧?!?br />
  圣上并未立后,四妃之位也空了兩個。

  這十余年里,她總是被蘭妃壓一頭,直到幾個月前對方被打入冷宮,慧妃終于奪來了暫轄后宮的權力。

  蘭妃重病的事以訛傳訛,到了慧妃耳朵里,已經(jīng)變成“人馬上就要死了”。

  “夜深露涼,陛下還在殿內(nèi),請娘娘先到側殿休息?!?br />
  “不必了,”慧妃笑著擺手,“本宮就在這里等著。”說完,她便朝院邊的美人靠走去。

  淑靜宮很小,只有一進,說話間眾人耳邊忽然傳來“吱呀”一聲。

  賢公公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眼前:“文先生,陛下有請。”

  眾人臉上的表情,瞬間激動了起來。

  他們以為,皇帝喚文清辭過去,代表著蘭妃已到彌留之際。

  慧妃與貼身宮女對視一眼,干脆站在原地不動。

  淑靜宮前殿的大門再次闔上,將內(nèi)外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皇帝輕輕放下茶盞,不緊不慢地問:“蘭昭容這一胎,是皇子還是公主?”

  經(jīng)驗豐富的醫(yī)生的確能憑借脈象診出性別,但是蘭妃月份還小,現(xiàn)在還看不出這些。
  還好這個問題,原著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回陛下,是公主?!蔽那遛o的語氣非常堅定。

  身為太醫(yī),他知道自己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聽到自己的答復,皇帝似乎松了一口氣,“好,往后蘭昭容的事,便交給你了?!?br />
  “是,陛下?!?br />
  半盞茶時間過后,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前殿的門再一次被人從里面打了開來。

  滿院的人,都將視線投了過去。

  燈火在剎那間映亮了淑靜宮的小院,賢公公忽然跪在了殿前。

  然而他念的,卻并不是蘭妃薨逝的悼文——

  昭容有孕,帝喜至極。今日起恢復蘭妃之位,恩賞金釵一對,春綢三匹,另特命太醫(yī)文清辭定期為其檢查、安胎。

  接著,明柳便扶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前殿,跪地接旨謝恩。
  下一刻,便被皇帝親手扶了起來。

  蘭妃一身水綠宮裝,清麗絕倫。
  雖然沒有多少華麗裝飾,卻將她的端雅襯托得淋漓盡致。

  夜色的遮掩下,前院里的妃嬪們偷偷地交換著眼神。

  只有慧妃始終沉默,她緊咬著唇,恨不得將手中的絲帕揉碎。

  ……蘇瓊木這個賤.人,她不是病得要死了嗎?

  過了不到一秒,慧妃便意識到……蘇瓊木在裝病,這是苦肉計!

  濕氣順著青磚,傳至膝頭,慧妃恨不得咬碎銀牙。

  賢公公宣完恩典后,她直接將手帕丟了出去。

  一個粉衣妃嬪上前將慧妃扶了起來,并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慧妃娘娘,您切莫生氣。”

  “不生氣?”慧妃冷笑道,“蘇瓊木不但又成了蘭妃,甚至還懷上龍種,你讓我不生氣?”

  “不不,慧妃娘娘您別忘記……她雖又成了蘭妃,但是執(zhí)掌后宮的權力還在您手中??!”那妃子笑了一下,繼續(xù)說,“況且蘭妃近來不是身體不好嗎?那不就更沒有理由再去忙后宮的事情了。”

  聽到這里,慧妃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冷冷扔下一個“走”字,便帶著一堆人離開了這里。

  淑靜宮里的熱鬧散去時,已到了深夜。

  謝不逢正想離開,忽然被一個小太監(jiān)叫住。

  “大殿下,且慢——”

  謝不逢認得,眼前這個小太監(jiān)是太醫(yī)署的:“怎么了?”

  小太監(jiān)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忽然抬手捧起一件披風。

  “這是文先生讓我給您拿來的,”末了又補充道,“這件披風他從未穿過。”
  蘇瓊木恢復妃位后,小太監(jiān)對謝不逢的態(tài)度,也稍禮貌了一些。

  這是一件墨藍近黑的披風,上面用暗線繡著玉蘭。

  因為顏色太重,文清辭一直沒有穿過。

  但在衣柜里放得時間久了,也于不知不覺中沾上了那股苦香。

  謝不逢一直不接,小太監(jiān)的手已經(jīng)累地抖了起來,心底也有些發(fā)怵。

  他咬牙再次提醒:“哦,對了……文先生還說,他先回太醫(yī)署煎藥,無法送您回去,您一會回玉光宮的時候,一定記得小心。”

  復又補了句:“若出了什么意外,可是會耽誤正事的。”

  語畢,再將披風舉高了些,恨不得把它塞到謝不逢的眼睛里。

  少年終于伸手,緩緩將東西拿了過來。

  小心?

  謝不逢忍不住嗤笑一聲。

  向來只有別人小心自己的份,什么時候自己還用小心其他什么東西了?

  月光映亮了衣擺上暗線繡成的玉蘭。

  謝不逢忍不住有些惡劣地想到,總有一天自己要文清辭的眼瞳里,染上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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