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遠方江面上飄起了淡淡的薄霧，日軍步兵進攻退卻之后，那永無休止的炮擊也開始告一段落，看來日本人的炮彈也是有數(shù)的，最讓人激動的是大家盼望已久的伙夫終于將幾筐黑乎乎的饅頭送上了已經(jīng)被炸平了的陣地，一名操著東北話的老兵爬在彈坑之中用沾滿泥水的大手抓起了一個饅頭詢問：“老王那個鱉犢子那？欠老子一包紅火頭就不敢來了？什么玩意啊！太不講究了！”
    伙夫看了一眼老兵沒言語，轉(zhuǎn)身之際，一名山西口音的下士將咬進嘴里饅頭吐了出來，嘴里不干不凈的罵了幾句，見沒人搭理他，于是望著伙夫的背影叫喚道：“都他娘的怎么回事，又是泥又是沙子的，饅頭都讓血泡了！怎么吃嘛？”
    伙夫頭也不回道：“那是老王和小李子的血，他們非要給你們送點熱姜湯，怕大家在泥水里泡得太久傷了身子，結(jié)果被日本人的步兵炮掀翻了，尸體還在封鎖線上，等我回去的時候天也就黑了，我在拖回去，如果明天我也上不來了，怕是連帶血的都沒得吃啦！”
    伙夫說得十分的輕松，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園子里面閑庭散步溜達一般，生死在這個地方似乎已經(jīng)不在重要了！
    伙夫爬了幾個彈坑，終于在一處沒有多少積水的彈坑中找到了一個看不清容貌渾身泥漿的泥人，伙夫討好般的遞過二個懷里揣著用厚皮紙包裹的饅頭嘿嘿一笑道：“高營副，里面還有塊榨菜，滋味不錯的！”
    高飛抬起了頭接過饅頭一口狠狠咬下去，拉了一下自己的領章抹掉了上面的泥道：“看清楚點，中尉連副，別亂叫！”
    伙夫則神神秘秘的環(huán)顧左右道：“您這還不知道吧？上峰下命令了，讓咱們死守這三道街口，這是羅店主陣地的側(cè)翼，團座讓各營火線提拔，咱們營四個連現(xiàn)在就您這么一位寶貝中尉了，王營長殉國后齊營副提了營長，你們兩個又是鐵哥們，不提您提誰啊！先給您道喜了，這遷升酒您日后也得補上。”
    高飛環(huán)顧左右都豎著耳朵在聽的老兵，他所在的這個連已經(jīng)在陣地上整補了五次了，活著的幾十個人來自九個不同番號的作戰(zhàn)單位，除了本團的還有師部補充團的，他差不多是第二連僅存的七、八個人中唯一的軍官，也是此刻陣地上唯一活著的軍官，伙夫話中那淡淡的憂傷和對活著下陣地的期望讓他不敢正視。
    仗打到這個份上，活著和死了的區(qū)別就是死了一了百了，活著的人要繼續(xù)的遭罪！高飛跪在彈坑中探著身子一揮手道：“弟兄們，增援部隊上來以后，等下了陣地，我請所有的弟兄們喝酒！”
    在一陣歡呼聲中，高飛知道自己給了大家一個很不現(xiàn)實的夢！十天以前高飛作為一名共和國和平年代的軍人，呼吸這沒有硝煙的空氣，與女友漫步在林蔭花叢，一切是那么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