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霜咬著嘴唇,眼簾低垂,無意識的摳著手指,腦子里飛快的盤算,該怎樣讓許暮洲打消這個念頭。
她的為難,盡數落入許暮洲眼里。
男人嘆口氣,挨近過去,攬著她的肩膀往懷里緊了緊。
抵在纖薄后背的大手,微微顫抖,泄露了主人內心的痛苦。
付霜有些懊惱,之前不該對許暮洲說那么重的話。
畢竟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而這輩子,許暮洲真的很好,對她百依百順,無比包容。
付霜忽然抬起臉,望著許暮洲的眼睛,認真而懇切的表達歉意。
“阿洲,我……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的!”
像是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卻還要拼命的強調,她頓了頓,咬了下嘴唇,重重的點頭,一字一頓道:“一、定、可、以、的!”
許暮洲眉頭緊蹙,細長的雙眸微瞇,也不知是不是病房里的燈光太亮,莫名的有些睜不開眼睛。
刺疼,像有根針,尖銳冰冷,不知道在往哪兒扎,但就是哪兒哪兒都疼。
到底是擰不過內心的憐惜,許暮洲溫聲安撫:“別怕,也別勉強自己。”
付霜眼睛一熱,忽然伸手死死地摟住許暮洲的脖子,臉埋在他胸.前,眼睛閉的死緊。
哪怕一輩子走不出陰影,哪怕一輩子無法像正常女人一樣生活,哪怕一輩子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都無所謂了。
有他,足夠了。
“阿洲,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話?”
悶在男人寬厚胸膛里的話語低沉微啞,帶著淺淺的鼻音。
“哪一句?”
“我……”
付霜想說一聲“我愛你”,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好像有些矯情哦!
算了,還是不說了。
“嗯?”
許暮洲奇怪的挺了下胸膛,催促道:“怎么了?”
“我是想問問,劉媽什么時候來送飯,我好餓啊!”
許暮洲沒察覺到哪里不對勁,立即打電話過去催。
“已經弄好了,正往這兒趕呢,你忍一下吧。”
“哦。”
付霜悻悻地撇撇嘴,往后一靠,低垂著眼簾繼續摳手指。
“又怎么了?”許暮洲以為她不開心了,輕輕揉揉她的腦門子,聲音愈發溫柔如水,“在半路上了,十來分鐘就能到,堅持一下吧。”
付霜懶洋洋的抬眼睨他,飛了個白眼:“你知道什么?”
“你說,我就知道了。”
付霜:“……”
她要是能說得出口,哪還用憋著?
二十分鐘后,劉媽步履匆匆的趕來了,一進門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個不停。
“少夫人,您怎么啦?少爺說您在醫院,您哪兒不舒服啊?”
“少爺,您也真是的,少夫人都住院了,您怎么也不早點說?這么晚了,少夫人一定餓壞了,快吃飯吧。”
“哦,對了,少爺您打電話過來時,趙嬸也在,她匯報給老宅那邊了,我沒攔住。”
“老宅那邊遞過來話,說很擔心少夫人的安危,想來探望少夫人,少爺,您看讓不讓他們過來?”
“哦,還有,老宅那邊希望少夫人出院后,您二位能回老宅住著,方便照顧。”
許暮洲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顧著給付霜喂飯,壓根不接話。
等劉媽匯報完畢,他才淡淡吩咐:“沒事,別來。”
“是,少爺,那我這就知會老宅那邊,免得他們掛念。”
劉媽出去打電話,付霜笑著橫許暮洲一眼:“阿洲,你一直都這么高冷嗎?”
“嗯?有嗎?”
男人眼皮子都沒抬,利索的剝蝦殼,然后把肥肥嫩.嫩的蝦尾遞到心愛的小女人唇邊。
付霜:“……”
好吧,她收回剛才的話。
她家男人才不高冷呢,明明就是個大暖男,比金毛都暖的那種。
許暮洲照例先把付霜喂飽,才端著餐盒吃剩下的飯菜。
付霜懶洋洋的躺著,吃的有點撐,右手在上腹部有一下沒一下的畫著圈圈做按摩。
門口忽然傳來帶著低低泣音的呼喚:“姐。”
付霜往門口看去,只見顧清姿單手扶著門框,可憐巴巴的往里瞅。
“你怎么來了?”
付霜眉頭一皺,一看見顧清姿,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滿裙子鮮血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顧清姿要哭不哭的,邁著小碎步往里趨,小小聲委屈的不行。
“姐,醫生說寶寶很有可能……怎么辦啊?”
顧清姿已經換了病號服,寬大的藍白條紋棉布衣褲罩在她嬌.小的身子骨上,空蕩蕩的,搭配上那張滿是淚痕的慘白小臉,顯得格外憔悴。
付霜恍然想起上輩子無緣的兩個孩子,腹部又牽起一陣劇烈的抽痛。
她的身子慢慢蜷縮起來,像只蝦子,兩手抱著肚子,額頭上剎那間布滿冷汗,喉嚨里溢出低啞急促的粗喘。
許暮洲嚇壞了,還以為她吃多了撐的胃疼,大叫了兩聲“醫生”,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顧清姿嚇傻了,呆呆地盯著付霜,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轉。
她只知道付霜暈過去了,聽說住著院呢,但沒想到,情況會這么嚴重。
不一會兒,醫生來了,給付霜做了簡單的診斷。
“醫生,我老婆怎么樣?”
醫生推了推眼鏡,眉頭擰得死緊,一臉疑惑:“她沒事,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那她怎么會疼出冷汗?”許暮洲抹了一把付霜的額頭,頓時滿手濕涼,湊在燈光下一看,亮晶晶的全是汗水。
“腸胃沒有發生痙攣,病人也沒有受過外傷,血壓升高,心跳加快,應該是情緒激動導致的。”
許暮洲愣住了,喃喃道:“情緒激動?”
可她的情緒明明已經緩和下來了,吃過飯還好好的呢。
顧清姿憂心忡忡的走上前,叫了一聲“姐”。
許暮洲一看到她,猛然想起,之前付霜好好的,顧清姿一來,她就疼了。
這個情緒激動,顯然是顧清姿引起的。
加上之前顧清姿大出血,付霜受刺激暈倒,可見那女人就是個掃把星,罪魁禍首。
“滾!”
男人冷聲一喝,聲音不高,也不如何嚴厲,只是冷漠的很,不帶半點溫度與感情。
顧清姿一哆嗦,看了一眼付霜,然而付霜正蜷縮成球瑟瑟發抖,根本無暇顧及她。
她只能落荒而逃。
顧清姿走后,許暮洲抱著付霜,溫聲安撫:“霜霜不怕,沒事了,沒事了,我在的。”
許久,付霜才緩和下來。
許暮洲不解的問:“霜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霜心知肚明,是顧清姿暗示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刺激到她,可她卻無法明說。
總不能告訴許暮洲,上輩子她曾經為他懷過兩個孩子,最后都死于非命了吧!
付霜長吁口氣,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聲音還帶著顫:“我不想見顧清姿,以后別讓她過來了。”
許暮洲心頭一突,果然是顧清姿惹的禍!
看來,他還是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