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顯，你帶她們去吃夜宵吧，我睡了，別吵我。”
    赫顯腳步一頓，眉頭一擰：“我一來你就趕人啊，這也太傷人了吧？”
    付霜壓根沒搭理她，兩手撐著床鋪，慢吞吞的躺下，扯了扯被子。
    “出去的時候麻煩幫我關下燈哈。”
    赫顯眉心突了突，悻悻地撇撇嘴，招呼三個女生出來。
    關了燈，臥室里頓時陷入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靜頃刻間籠罩一切。
    付霜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借著薄紗窗簾透進來的淡淡月光，她依稀能看見吊燈的輪廓，在黑暗中顯得灰撲撲的。
    也不知道顧正峰能不能撐過今晚。
    顧氏終于可以交到她哥哥的手上了，媽媽在天之靈，總算是能夠安息了。
    有付氏的資金支持、許氏的人脈幫助，顧氏集團就算不能立馬起死回生，總歸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只是顧立東在這條路上，連第一步都還沒正式邁開，他的路還長著呢，一路荊棘叢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走下去，又能走多遠。
    付霜忍不住嘆了口長氣，頭大如斗。
    重活一世，原以為是老天爺看她前世過的太悲慘，給她一個扭轉命運的機會。
    不料現在看來，老天爺是嫌她上輩子死的太過干脆利落，所以讓她重來一次，給她設置更多艱難險阻、重重關卡，這是要慢慢收拾她呢。
    小腹的傷口隱隱作痛，有些發癢，不能抓不能撓，那滋味別提了，簡直能把人逼瘋。
    付霜小心翼翼的摸到傷口，一個針眼一個針眼的撫過來一遍。
    手底下熱熱的，疤痕鼓脹脹的，像一條肥肥壯壯的蟲子。
    這一刀，斷了她一半的生兒育女希望。
    加上還沒徹底走出來的心理陰影，她現在的生育能力，恐怕連正常人的百分之二十都不到。
    上輩子一切正常，懷個孩子都不容易，都是吃了一年多中藥才懷上的，這輩子遭了那么重的創傷，想要自然受孕，那得是何等艱難啊！
    付霜緩緩閉上眼睛，然而大腦卻異常活躍，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念頭，不停的往腦子里涌，快把腦袋擠炸了。
    她沒法子，用力按著太陽穴，卻怎么也沒辦法平靜下來。
    心跳的速度很快，她自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一聲又一聲，跟擂鼓似的。
    付霜終于認命，在黑暗中坐起身來，抬手去按開關。
    燈亮起的一剎那，手機鈴聲響了。
    付霜心里猛地打了個突，一股莫名的怯意涌上心頭，她居然有些不敢接電話。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很急促，在靜夜里，有種催魂的感覺。
    付霜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伸手拿過手機。
    屏幕上赫然躍起“哥哥”兩個大字。
    付霜心里一“咯噔”，已經料到了是什么事。
    她的手猛地一緊，手機的邊角在手心里硌了一下，硬硬的。
    付霜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這才接通電話。
    果不其然，那邊傳來顧立東顫抖的聲音：“霜霜，咱爸他……搶救失敗，過去了。”
    付霜的心跳猛地一頓，緊接著劇烈起來，呼吸都跟著急促了。
    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顧立東也不再說話，只是粗粗的喘著。
    沉默籠罩著電話兩頭的人，死一般的寂靜。
    好半晌，付霜才啞聲問：“你在哪兒？”
    “醫院，手術剛剛結束，失敗了。”
    付霜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我現在過去。”
    “你別來了。”顧立東連忙阻止，“他……你還是別跟他見面了。”
    顧正峰被撞得挺慘，多處骨折，肢體扭曲，半邊腦袋都凹進去了，渾身是血，挺嚇人的。
    付霜自個兒的傷還沒好利索，顧立東怕她見到顧正峰的慘狀，會接受不了刺激。
    他也是反復斟酌過的，雖說付霜跟顧正峰斷絕關系，但她畢竟是顧正峰的女兒，顧正峰的死訊，還是要通知她一聲的。
    付霜沒接話，沉默了一會兒，就把電話掛斷了。
    她呆呆地靠坐在床頭，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起身，趿拉著鞋子出門，去對面敲赫顯的屋門。
    門很快就開了，赫顯一看是付霜，頓時嚇了一大跳。
    “祖宗，你怎么起來了？你有什么事你打個電話過來，你下床干什么？”
    “我爸死了。”付霜的嘴唇有些發顫，沒什么血色，眼神空洞洞的。
    赫顯心頭狠狠一揪：“死了？”
    “剛才我哥打來電話，說是搶救失敗，人已經沒了。”
    赫顯趕忙扶住付霜，生怕她接受不了打擊，會腿腳發軟摔著。
    “那你現在是要？”
    付霜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好像應該去送他最后一程，但是好像又沒那個必要。”
    赫顯一聽，越發擔憂了，兩眼死死地鎖著付霜的眸子：“你要是想去醫院，我馬上送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