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大約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當進展順利取得成功便大肆慶賀，當遭遇挫折失敗，便會出現各種問題。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贏了皆大歡喜，輸了相互扯皮。
    兩人大吵起來。
    張灤言辭里盡是責備之意，要不是你方想出的昏招，怎么能有如今的慘敗。
    他也有充足的理由。
    “過江戰役從頭到尾都是你梁國提出，都是以你方為主導，將船只勾連是你梁國太子提出的吧，拉攏宇文雄也是你梁國太子跑到樊將軍那里點出的吧。”
    “對了，你們不是一直派出密探，兩年了都沒發現端倪？”
    “這難道不是失責？”
    當真是有理有據。
    張灤越說越覺得梁國有問題。
    “你……”
    申屠霄氣的臉紅脖子粗。
    “當初提出過江戰役時，是誰贊嘆此計謀高深，直呼我朝太子殿下為大梁戰神？”
    “拉攏宇文雄就只是我方的意愿嗎？是誰上桿子爭搶？”
    他邊說邊注意著朱溫的神色，見得沒有示意停止，他便直呼道：“現在出問題就都是我梁國的不是，還要不要臉？”
    同樣是有理有據。
    梁國這邊的人都點頭附和，這魏國有些太不講究。
    “大梁戰神？”
    張灤冷哼了一聲，雖然沒說什么，但神情盡是不屑。
    “你哼什么？”
    “我哼什么你自己知道！”
    “張灤，是不是給你臉了？”
    “你再說一遍？”
    二人越湊越近，眼看著就要大打出手。
    “夠了！”
    朱溫冷聲制止，他看向了姬川。
    “建武帝，你說個話，這是什么意思？”
    姬川站了起來，淡淡道：“說實話，朕以為大梁戰神對于貴國太子殿下實在不合適。”
    曾經是萬般好，把大梁戰神吹捧上了天，而今戰敗又貶低的狗屁不是。
    話說回來，這次的戰敗還真的跟朱鎮有關，他提出的兩點，竟然都是戰敗的直接因素。
    姬川言罷便直接離開。
    “陛下，他們這也太過分了，明明損失的可都是我梁軍啊！”
    申屠霄很是不滿。
    “噗！”
    朱溫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
    本就身體有恙的他，在經歷這次重大打擊，連著幾日幾夜都未曾休息，胸中郁結積壓讓這位武帝終于撐不住了！
    鮮血染紅衣襟，朱溫的氣色瞬間萎靡下來，好像更蒼老了一些。
    其實他一直在忍著，等著姬川離開后，終于忍不住。
    “陛下！”
    “陛下！”
    眾人圍了過來。
    隨行的老太監夏言立即取出手帕幫朱溫擦拭嘴角。
    禁衛軍統領韓奉拔出佩刀，攔在廳堂門口。
    這個時候不能有人闖進，同樣也不能有人出去。
    “陛下！”
    面對幾人的問詢，朱溫似乎根本聽不到一樣。
    “為什么？”
    “為什么？”
    他不住的呢喃著。
    從北林行省來到這里，還坑了自己兒子一把，為的就是能贏得一場大勝。
    結果又是慘敗！
    處處踩坑真的是讓朱溫心力交瘁。
    接下來的仗該怎么打？
    難道就沒有機會了嗎？
    有！
    北夷，西域都要進軍中原，都要對大寧發起戰爭……
    還有機會！
    不過也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朱溫豈能不明白，梁國跟魏國就像是兩個一塊做生意的商人。
    這個生意能賺錢還能一起合作，若是看著要虧本，那么會立即分道揚鑣，甚至還會反目成仇！
    過江戰役失敗，讓兩方關系出現了裂痕，戰爭的前景也出現了不確定性。
    他要未雨綢繆考慮戰爭失敗的事情。
    想到這里，朱溫似乎又來了些精神。
    他還不能倒下。
    夏言更知曉圣意，他開口警告道：“陛下只是胸有郁結，今日之事絕不能外傳出去，尤其不能讓魏國那邊人知道。”
    “明白。”
    “我們都不會說出去。”
    申屠霄幾人趕緊跪了下來。
    他們不敢懷疑夏言的手段，據說這位深藏不露的老太監掌握著一支很強大的力量……龍衛！
    敢透露消息必然會被秘密處決。
    韓奉也配合的警告道：“今天的事情徹底忘了。”
    “都退下吧。”
    朱溫抬手示意，房間內只剩下了夏言。
    “給龐師古傳信，告知其這邊戰果，讓龍衛通傳，他會知道該怎么做。”
    “陛下，還不到這種程度吧？”
    夏言知道陛下離開北林行省之前就給宰相龐師古寫了一封密信。
    他知道陛下有什么打算。
    “過江戰役失敗，影響到整個戰局，前景已不明朗，未雨綢繆也是應該的。”
    “可太子殿下掌握著軍隊啊，自開戰以來，其他軍團多有損失，唯獨鎮邊軍還算完整。”
    夏言說的很明白。
    朱溫陷入沉默。
    他有些后悔，自己當時或許不應該把朱鎮留在北林行省，這給了他權力，讓他執掌了全部軍隊。
    自己來了這里，卻遭遇了慘敗……
    “恕老臣直言，太子殿下并非沒有心的人，所以您還是……”
    “不行！”
    朱溫低沉道：“該想個辦法把太子的軍權解除一些了。”
    “陛下。”
    “朕越發覺得太子有問題了，作為決策者卻屢次失敗。”
    何止是姬川不滿，就連他都有些不滿了過江戰役的慘敗確實是朱鎮的問題……
    朱溫如是想著。
    他想要控制朱鎮的權力，減弱他的軍權。
    見得朱溫陷入沉思，夏言就知道陛下是在打什么主意。
    是老了？
    還是經歷過多次打擊？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為什么陛下現在變得患得患失？
    其實也能夠理解。
    舉國之力，賭上國運來打這場戰爭，如果失敗了，梁國就會萬劫不復。
    原本勝利在望，而今出現了偏差，患得患失也很正常。
    只是太子……
    夏言開口道：“陛下，您還是暫時不要縮減太子的軍權，這恐怕會讓太子有不好的想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朕是為了梁國。”
    “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應該跟魏國消除隔閡，絕不能影響了聯盟，畢竟戰爭還要繼續打下去……”
    “戰爭是要繼續打下去，但……”
    朱溫擺了擺手。
    他是皇帝要從全局考慮，要更加長遠。
    “你說以過江戰役失利的主責在身，把太子調到這里收拾爛攤子，是不是一個縮減他軍權的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