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誰嗎？”羅伊皺起了眉頭。
    “一開始不知道。”鐵老二揪了一把胡子，抹去上面沾上的酒水，氣鼓鼓的搖頭到，“那幫家伙只是說，給他們下命令的那些人，他們一個都得罪不起。不和咱們矮人做生意，他們最多就是賺不了錢而已。可得罪了那些人，就是要命的事兒了。”
    說著，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說道：“后來，有個自稱是什么巴諾家族的人，到地下城來。一開口就要咱們鐵部效忠于他們家族，做他們的私軍。說是只有這樣，咱們才有糧食。不然，他們保證沒人敢賣糧食給我們。”
    “所以，你們就干脆到慕尼城來購買糧食了？”羅伊問道。
    鐵老二點了點頭，說道：“一方面是采購糧食，另一方面，也是各大部落商量過后，決定為回歸人族社會鋪路。”
    他嘆了一口氣到：“其實咱們也明白，魔族入侵救贖之地，面臨滅族危險的不僅僅是你們?nèi)俗濉＿€有矮人，精靈和侏儒這些當(dāng)初和人類聯(lián)軍并肩作戰(zhàn)的種族。這里已經(jīng)是我們最后的棲息地，失去了這里，我們就退無可退。
    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主動和你們?nèi)祟惵?lián)合起來。就像三百年前那樣，團結(jié)起來跟魔族干。可是……”
    “可是，你們需要糧食，需要人類提供軍需糧餉，卻不愿意服從命令？”羅伊沒等鐵老二抱怨，就毫不客氣的道。
    一說到這個，三個老矮人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鐵老二一梗脖子道：“小炮仗，這可是你們?nèi)俗逑缺破仍蹅儭Ｒ皇撬麄兯＿@種手段，咱們怎么可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你想。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想著在咱們矮人族的身上占便宜，我們又怎么可能信任他們？”
    羅伊一陣默然。的確，換做自己是矮人的話，也不會愿意把部落的生存和未來，交到這樣的人手里。
    “況且。你們?nèi)俗咫m然在指揮和謀略方面比我們矮人強，但蠢貨也不少。到時候，不管是因為自私還是因為愚蠢，咱們矮人族都可能遭受重大損失。我們和你們?nèi)俗宀灰粯樱覀兊娜丝诰椭挥羞@么點，人死多了，就可能滅族……”
    鐵老二瞪著眼睛問羅伊，“你說，我們該不該小心一點？”
    “該。”羅伊點點頭。道，“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也同樣可能犯錯誤。一旦在關(guān)鍵時刻，你們不服從命令，做出了錯誤的判斷，那會造成什么樣的結(jié)果？況且，你們的這些要求。完全就是建立在彼此不信任的基礎(chǔ)上，誰愿意把后背交給你們？”
    “那沒辦法！”鐵老二固執(zhí)地道。“反正我們矮人沒你們?nèi)祟惸敲炊嘈难邸Ｄ銈兛梢韵嘈盼覀儯覀儧]法相信你們。”
    “這個……”羅伊撓著頭，被鐵老二的邏輯弄得哭笑不得，勸解道，“其實，人類也不是全像你們想的那樣。也有值得信任的。比如，阿道夫大公……”
    “那老小子也不是個東西，”鐵老二一擺手，打斷了羅伊的話，“以前聽說他寬厚仁義。可這次他還不是跟那些家伙同流合污？我們拿錢買糧食都買不到。他手下那些領(lǐng)主，一個都不賣。這不幫著人欺負(fù)我們嗎？”
    羅伊一陣語塞。阿道夫大公畢竟也是貴族中的一員。這個身份，就決定了他必須站在一個貴族領(lǐng)主的角度思考問題。
    相較于那些和盧利安家族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和利益糾葛的豪門大族，相較于人族和盧利安自身的處境，顯然，犧牲毫無關(guān)系的矮人，才是他最正確也最理智的選擇。哪怕以他的仁厚，也不可能犯眾怒。
    想到這里，羅伊不禁有些頭疼。
    現(xiàn)今魔族大軍壓境，可三百年前的人類聯(lián)軍，卻已經(jīng)成了一盤散沙。矮人族如此，其他幾個種族有何嘗不是如此。再加上人類內(nèi)部的內(nèi)訌，拿什么區(qū)抵抗魔族？
    羅伊的心不禁漸漸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回想到最終戰(zhàn)場，那些被封印的人類聯(lián)軍將士，回想那一幅幅三百年后，依然讓人熱血沸騰的戰(zhàn)爭場面，回想那凝固的陽光下拋灑的鮮血，回想一代代人的犧牲，他就只覺得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情緒，如同火山一般壓在胸口。
    他無法去想象，當(dāng)自己熟悉的人們，一個個倒在魔族的屠刀之下時，那會是怎樣一幅凄慘的場景。
    而這一切，自己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它發(fā)生！
    羅伊深吸一口氣，對鐵老二道：“族長，大道理我就不說了。你們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我現(xiàn)在只想問一句，難道，你們就愿意看著魔族兵臨城下，血流成河？”
    鐵老二和兩位矮人長老都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你們?yōu)槭裁催€要這么固執(zhí)？”羅伊一臉認(rèn)真的道，“想要真正的團結(jié)起來抗擊魔族，我們就必須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條件，拿出誠意來跟我們的盟友合作。族長，聽我的吧，我保證，不讓你們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
    “好。”鐵老二點了點頭。
    好……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干脆答案時，羅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捏了捏耳垂，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要知道，在他的印象里，矮人可是天底下最固執(zhí)的生物。原本他還打算苦口婆心，甚至不惜威逼利誘呢。可沒想到，自己的招式都還沒來得及用，老族長直接就是一聲好。
    “族長……”羅伊狐疑道，“你真的答應(yīng)放棄你們的條件？”
    “你見過矮人撒謊？”鐵老二一瞪眼，旋即倒了一杯酒給羅伊道，“如果換作別人，我不會答應(yīng)。哪怕就是以前的你來勸我，我也不會答應(yīng)。畢竟，這關(guān)系到我們鐵部幾千號人的身家性命，不能因為你一句話。就改變決定。不過……”
    他慎重的道：“現(xiàn)在的你，就不一樣了。你是我們矮人族的擎雷者！”
    “就因為這個原因？”羅伊驚訝的道。
    “還記得地下城門口的那尊雕像嗎？”鐵老二跟他碰了碰杯，喝了一口酒道，問道。
    羅伊點了點頭。
    在矮人的地下城入口處，有一尊足足三十米高的巨大雕塑。那是一位矮人戰(zhàn)士，右手拿著一把大鐵錘。而左手，則握著一道宛若雷電一般的開山鐵釬。
    “古老相傳，”鐵老二道，“每當(dāng)我們矮人族面臨滅族之災(zāi)的時候，就會有一位偉大的戰(zhàn)士挺身而出，在雷神的指引下，帶領(lǐng)矮人走出地獄和荒漠，抵達(dá)流淌著牛奶和蜂蜜，遍布礦石和取之不盡的地火的綠洲。”
    “我們將這個人。稱為擎雷者。”
    “擎雷者，是雷神的使者，是工匠之神的寵兒，是矮人之神指定的未來的山丘之王。”
    “而你，就是擎雷者。”
    矮人族長認(rèn)真的看著羅伊，一字一頓的道：“從你帶回來流火斧法，告訴我們你是那個人指定的擎雷者的那一刻起，你的意志。就已經(jīng)是我們鐵部所有矮人的意志。更何況，你是我們唯一信任的人類。
    我們相信。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都不會傷害矮人族。你會為我們找到糧食，會為我們指明方向。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跟著你。所以……”
    鐵老二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副賴上你的笑容，悠悠的道：“我覺得。小山他們帶你回來，一定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羅伊在神識中，向斧靈翻了個白眼！
    而就在羅伊和矮人們聊天的同時，一個憤怒而冷酷的聲音，正在慕尼城的夜空中。無聲無息的飄蕩著。
    “找到他，殺了他。”
    洶涌的暗流，在這一刻突破平靜的河面，飛濺起一朵朵浪花。
    這是一個壞天氣的夜晚。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空已經(jīng)烏云密布，電閃雷鳴。
    當(dāng)大顆大顆的雨點打落下來的時候，街道上的人們或遮著頭，飛奔回自己的家中，或躲進了街邊屋檐下。火把熄滅了，夜市的貨攤和露天酒館的桌椅也收起來了，從空中看下去，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城市，轉(zhuǎn)眼間就變得冷清了許多。
    而這個時候，在這座城市東南西北的一條條街道上，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騎士，緩緩策馬走出了夜色，走進了雨幕。
    戰(zhàn)馬的鐵蹄在石板地面敲擊著，發(fā)出噠噠的聲響。他們冰冷的鋼鐵鎧甲，反射著路邊窗戶的燭光。長長的影子，在清冷的街道越拉越長。雨水順著他們手中那尖銳的騎槍流淌著，滴落下來。就像是掛在馬前的一串風(fēng)鈴。
    人們驚駭?shù)目粗@些騎士。
    雖然他們穿著不同的鎧甲，馬飾上映著不同的家族紋章，可是，他們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卻同樣的危險。
    幾個看起來桀驁不馴的傭兵，目光迅速的從這些騎士的身上移開了。一位母親，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把身形隱藏在屋檐下的陰影中，一等這些騎士走過，便冒著雨拔足飛奔，一口氣沖到自己家里，緊緊關(guān)上了大門。
    一輛貴族的馬車，在街邊避讓開來。馬車中的主人和護衛(wèi)們，用同樣警惕而畏懼的目光，注視著從身邊經(jīng)過的騎士。護衛(wèi)的手甚至不敢往劍柄的方向動一下，生怕因此引起什么誤會，引來殺身之禍。
    一隊隊騎士，從城中的各個方向，向著中央城區(qū)前行。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在某條街道的路口停了下來，另一部分人，在某位貴族的府邸之外，或者某個警士所，某個傭兵團駐地，某個兵營前停了下來。而剩下的騎士，則向著那依山而建的平民區(qū)繼續(xù)前行。
    城南，慕尼城衛(wèi)隊大營門外，一高一矮兩位騎士，寂然而立。而在附近的城墻上，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騎士和一個中年女法師，相隔百米，俯視著軍營。
    女魔法師手持法杖，身上光霧纏繞，魔力的波動，就宛若洶涌的潮汐。毫無疑問，這是一位強大的蒼穹賢者。
    那一高一矮兩位騎士，身上則旋轉(zhuǎn)著十六個戰(zhàn)環(huán)。
    在夜色中，這些戰(zhàn)環(huán)就如同一個個光之精靈般，上下飛舞盤旋。散發(fā)著宛若洪荒巨獸般的恐怖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只有那位老者，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常。
    他就那么靜靜的站在那里，耷拉著眼皮，似乎在沉思著，又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可是，一股恐怖的威壓，卻隨著他緩慢的呼吸，延伸了出去。
    籠罩整個軍營！……(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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