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在蒼茫的夜色中，西門吹雪的一身白衣看來仍如雪。
    就在這時候，黑暗中忽然出現了兩盞宮燈，一個人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跟在后面走了上來，一身白衣居然也如雪。
    提宮燈的兩位宮鬢如云的宮裝美女，細腰，長腿，儀態高雅，就算不是宮中選出的宮娥，也必定是萬夫人訓練出來的“職業美人”。
    她們不但都有很漂亮的樣子，而且還都有一身很不錯的身手，否則怎么能在夜晚走上山巔。
    除了這種身手外，別的身手當然也很不錯。
    所以她們的身價也是非常高的。
    跟在她們身后走上來的白衣人，是個白面少年，衣白如雪，面白如衣。
    他的腰上，系玉帶，佩長劍，劍與玉帶，都是價值連城。
    繡花鞋又問大鼓：“你看這個人怎么樣？”
    “這個人真英俊，真好看，不但有樣子，而且有氣派。”
    “而且他還有一樣別的東西?！?br/>     “他還有錢?！?br/>     “對了。”
    “所以他就是你的主顧？”
    “也對了?！?br/>     大鼓苦笑：“碰巧我的主顧也是他，所以我早就在求神了。”
    少年微笑。
    “幸好我不是要你們來殺西門吹雪的！”他說，“只有瘋子才會要你們來殺西門吹雪！”
    繡花鞋好像又有點不太服氣了。
    “難道你真以為西門吹雪是絕不會理的？”她問這少年。
    “我不是這意思?！彼卣f，“我的意思只不過是說，如果我現在堅持要你們去殺西門吹雪，你們一定會先殺了我?！?br/>     他甚至還微微帶著笑：“要殺我，當然比殺他容易得
    多。”
    “是的?！?br/>     靜默已久的西門吹雪忽然說：“殺你容易，殺我難！”他的聲音冰冷，“可惜他們也殺不死你！”
    “為什么？”
    “因為他們只要一出手，就已死在我的劍下?！?br/>     “你的劍呢？”
    “劍在?！?br/>     “我為什么看不見？”
    西門不回答，也不必回答，他的劍，為什么要人看得見？
    他的劍，誰能看得見？
    西門吹雪只問這少年：“你說不要他們來殺我，為什么要他們來？”
    “因為我要你知道，我是個非常有身份的人，不但能把你約出來，而且還能要這么樣兩位大名人先開路在這里等我?！卑滓律倌暾f，“我知道你的眼睛一向是長在頭頂上的，我至少要讓你明白我也不簡單?！?br/>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花了很多銀子找他們，只不過要我明白你的身份？”
    “是的?！?br/>     “那么你這位有身份的人，又是來干什么的？”西門吹雪問，“為什么要約我來？”
    “你看呢？”
    “以我看，以你的武功，只有送死?！?br/>     白衣少年大笑：“像我這樣年少多金，英俊瀟灑，又有身份，又有地位，而且還有錢的人，如果連我都想死的話，這個世界上的人恐怕已經死光了。”
    這也是真的。
    “我到這里來，只不過想要用一用你的劍。”白衣少年說。
    西門吹雪沉默。
    他沉默，只因為他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他沉默很久之后，才能說一句：“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br/>     少年時他常說這句話。
    少年時，仗劍殺人，縱橫江湖，這句話說出來
    ，如金鐵交錚，多么有豪氣。
    此時，此刻，縱橫天下事，已成過眼煙云，他再說這句話，只覺俗氣了。
    可是在白衣少年聽來，卻還是有豪氣的，而且有魅力。
    他甚至鼓掌。
    “好，英雄的劍，不殺人難道去殺豬殺狗？”白衣少年說，“我要用你的劍，本來就是要請你去殺一個人。”
    “殺誰？”
    “殺一個想謀害陸小鳳的人?！?br/>     陸小鳳，多少年未見陸小鳳了，紫禁之巔那一戰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昔日的名俠劍客，今日在何處？
    西門吹雪眼中非但無淚，眼神反而更冷酷，他冷冷地告訴這個白衣少年。
    “如果你要殺一個想謀害陸小鳳的人，你就不該來找我?！?br/>     “為什么？”
    “因為這個人的對象是陸小鳳，不是我?！蔽鏖T說，“這個人和我全無關系?！?br/>     他又告訴這少年：“你要殺他，只有去找一個人?！?br/>     “找誰？”
    “陸小鳳?！蔽鏖T說，“你要殺他的對頭，當然只有找他自己?！?br/>     這不但是真話，而且是至理。
    更重要的一點是：“陸小鳳自己應該能管自己的事，已經用不著我出手。”
    “如果這件事是他不能管的呢？”
    “那么他就應該去死?！?br/>     “如果我一定勉強你去替他做這件事，你是不是就會要我去死？”少年問西門。
    “是的?！?br/>     “是不是立刻就要我去死？”
    “是的?！?br/>     西門吹雪的回答永遠是這樣子的，永遠如此簡單而直接，正如他殺人的那一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