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錦書患了阿爾默海茨癥。

他只記得她，卻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施英在戚錦書的書柜上，找到了治療阿爾默海茨癥的診斷書和治療藥物。

戚錦書當然不知道自己患病了，他只為英英終于回到家了而歡喜不已。

他給施英展示他的手工藝品，展示他精心種植的花卉和盆栽，像個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施英的心情一時不知道如何形容。

和自己離婚二十余載的前夫忘了全世界，卻只記得自己。

焦卿傾跟在焦大志后面進門，看到戚錦書，不由得吃了一驚。

其實沒進門時她就覺得奇怪，這個院子和盧姨的院子實在是太像了，除了陽光房的位置不同，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可戚錦書怎么會在這里？按照她的推測，戚錦書應該是離家出走才是，所以盧姨的家中，他的東西才少得可憐。

但似乎值得慶幸的是，施英和戚錦書的手緊緊相扣著，這會給父親帶來巨大的打擊。

她看了一眼父親焦大志，果然，父親的臉色難看得緊。盡管他盡力維持著對上司的尊敬，但還是流露出大勢已去的神情來。

陌生人進門，戚錦書一點都不在意。他只在意施英是不是在自己的身邊。

“坐吧。”施英示意焦大志和焦卿傾坐下來。

焦卿傾大大方方的坐下了，焦大志局促著謝過施英，坐了半邊沙發。

施英見山開門：“小焦一定很反感我和你爸的關系吧。”

焦卿傾沒想到施英一開口，就直接了當的提起這件事。

她怔了一下，聽得施英繼續說：“當初你媽媽病重，需要很多錢。你爸錢不夠，找我借了兩百萬給你媽媽治病。”

兩百萬！？但是……

“其實你爸能力不夠，掙兩百萬也要小十年，當時恰好有一個項目，比較難談下來，我就和你爸說，如果他能將這個項目談下來，一百萬就當是獎勵給他的，到時候他只需要還一百萬，或者以勞代酬。”

“你爸當時為了能借到這筆錢，不得不一邊照顧你媽媽，一邊跟在我身邊艱難談判。”

“只可惜，治療了兩年，你媽媽還是走了。”

施英的語氣很平靜。

焦大志用手緊緊捂著臉，呼吸聲有些沉。

焦卿傾茫然地看著施英。她恨了兩年的人，竟然還算是她媽媽的恩人？她恨透的爸爸，竟然這么努力的要借錢治療她媽媽？

不，這不是真的，她肯定聽錯了。焦大志明明就是舔狗……

“你可能不信，但這千真萬確是真的。”

施英語氣淡淡：“我可憐你失去媽媽，才會容忍你在我兒子身邊興風作浪。不過現在星星有女朋友了，我不會和你再計較。快過年了，你和焦經理快些回家，去過個團圓年吧。”

什么興風作浪，明明她之前和施丹說過，很看好她的！施英可真是一頭狡猾的老狐貍！

焦卿傾咬著唇，想努力將自己的斗志振奮起來，卻發覺自己內心空虛一片。

“英總，我們走了。”焦大志站起來，“英總如果還需要我，我一定赴湯蹈火。”

施英仍舊腰肢挺直，朝焦大志點點頭：“好。讓司機再送你們一程吧。”

焦大志拉著渾渾噩噩的焦卿傾，走出小院。

焦卿傾忽然問他：“你會不會，是想入贅施家，然后拿施家的錢來養我吧？”

焦大志一直挺直的背忽然就駝了一些：“卿傾，那樣不好嗎？即使爸爸以后不在了，施家也會照應你的。”

焦卿傾笑了，笑得凄涼：“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她要的，不過是媽媽在臨終前，能到父親的關懷。可她才知道，父親又是可憐的。

她沒上施英的車，而是渾渾噩噩的走了兩道巷子，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盧姨的院子外。

真是可笑，前幾天她還以為拿捏住了戚星的軟肋，自己有接近施英的機會，就能替媽媽報仇了。

可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她和可憐的盧姨，有什么區別？

焦卿傾站了很久，直到手機響起。

那頭，陳學謙的語氣很愉快：“小焦，吃晚飯了嗎？你最近怎么樣了？”

自從那天焦卿傾讓陳學謙搭肩膀之后，陳學謙就起了更多的心思，一直給焦卿傾發信息。

陳學謙醉翁之意不在酒，焦卿傾當然知道。她只不過是晾著陳學謙，萬一哪一天，她還需要他呢。

或許她需要暫時逃離這里，找一個舔傷的地方。

她問陳學謙：“你家在哪里？”

***

接下來的兩天，林樾仿佛被迫打開了另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戚星向來安安靜靜的手機，忽然就被施家的親戚狂轟濫炸起來。

不過，他們都是打著看外甥媳婦的大旗，給他發各種各樣的紅包。

連不會使用智能手機的外婆都借著舅媽的手機，給他發了一個玉鐲子的圖片：“這是給我的乖孫媳婦的。”

那玉鐲子，外婆珍藏幾十年了。連兒媳婦都沒舍得給。

戚星干脆將自己的手機塞給林樾：“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這些紅包都是給你的。”

林樾有些遲疑：“你外婆家的人，都是這么熱情的嗎？”

那紅包的數額之巨，讓她有些害怕。

戚星盡力回憶著：“還好吧，以前回施家，他們對我很有禮貌。”

大概不是禮貌，而是害怕戚星吧，怕戚星這副冷臉。

“你要是嫌煩，也可以不理他們。”戚星怕自家樾寶被外婆家的人嚇跑了。

林樾沒收下紅包，但對戚星的家人們一一表示了感謝。她的措辭很溫婉，也很普通。

“感謝大家對我的喜愛，但這些紅包，我不能收。”

施家人忽然齊齊熄了火。

良久，施家的相親相愛家人群里，忽然有人冒了一句話：“原來星星的女朋友，還挺溫柔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以柔克剛，你懂不懂？”遠在某國的二舅舅，忽然改掉長期潛水的習慣，難得說了一句。

“星星哪里是剛，他那是不食人間煙火，與佛有緣。”出家的三舅竟然也能玩手機。

“星星的女朋友，當然是最好的。”施英忍不住回了一句。

手機在不斷震動，她扭頭看坐得規規矩矩的戚錦書。

戚錦書回看她：“英英。”

施英說：“我們有一個兒子，叫做戚星，你不記得他了？”

戚錦書努力地想著，搖搖頭：“不記得了。”

但他很快又補了一句：“只要是英英讓我記得的人，我都會努力記著。”

施英不知道這樣的結局是好還是壞，她眼中浮起點點星光，柔聲說：“我現在就帶你去看他。他和我長得很像，你一定會記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