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寧瀾艱難地動了動身體,腿還有知覺,他還活著。
“嘩啦”一聲,壓在身上的擋雨布被猛地掀起,外面的狂風暴雨傾襲而來,眼睛習慣了黑暗,突然看見光源有些睜不開,寧瀾適應許久才看清面前人的臉。
居然是紀之楠。
他全身濕透,匆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發(fā)現(xiàn)寧瀾的腿被壓住,二話不說彎下腰就開始抬桌子。
奈何那化妝臺實在太重,搬到一半脫力砸了回去,寧瀾悶哼一聲,面色慘白如紙,喘了幾口氣,辭嚴厲色道:“你走吧,不需要你假好心。”
紀之楠這行為稱得上以德報怨,可他越是好,越是善良,寧瀾就越心慌。
紀之楠沒空理他,休息片刻繼續(xù)搬。他所在的位置角度尷尬,雙臂施力困難,眼看力氣耗盡又要撐不住,身后突然來了一個人,拖住紀之楠的胳膊:“小星你讓開,我來。”
那男人力氣大,握住桌角猛一發(fā)力,將桌子掀翻過去,他和紀之楠因慣性向后仰到,紀之楠往后退兩步,被那男人護著,一點沒摔著。
寧瀾當然記得這個叫秦魏宇的男人。他看著這兩人旁若無人地互相關(guān)心,還拉著對方的手,覺得有些刺眼,咬牙支著傷腿站起來,剛勉強地走了兩步又摔倒在地。
紀之楠過來扶他,寧瀾不想再接受他的幫助,故意用話頭刺他:“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紀圣母老師?”
紀之楠淡淡道:“別想太多,我只是答應了導演會把你帶回去。”
別想太多?怎么能不想多?
寧瀾忽然意識到這回是真的輸了,被紀之楠救了的他輸?shù)靡粩⊥康亍?br/>
他扯開嘴角似哭又似笑,覺得自己先前做的那些蠢事的可笑程度,又攀上了一個新高度。
同一時間,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北京,隋懿因為寧瀾不接受他的好意郁悶不已,冷不丁從安琳口中聽說《覆江山》劇組所在的外景拍攝地附近山區(qū)發(fā)生地震,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邁開腿就往外跑。
安琳攔住他:“等下有演出,你去哪兒?”
“去醫(yī)院。”
“寧瀾還在H市呢,你去哪個醫(yī)院?”
聽了這話,隋懿才將自己從慌亂中抽離,拿起手機打電話。
他面孔沉著冷靜,可連撥數(shù)次無人接聽,還是讓他指尖微微發(fā)顫。旁邊的安琳好不容易打通劇組人員的電話,確定寧瀾沒有生命危險,隋懿才放下手機,穩(wěn)住錯亂的呼吸。
方羽心細,拿了張面紙遞給隋懿,看他整張臉都變了顏色,心想之前怕是錯怪了隊長,他分明很在意寧瀾,這種時候的反應無法作假。
AOW今天有個現(xiàn)場要錄制,總導演聽說情況后,主動將他們安插到前面錄制。
六人錄完行色匆匆地出去,外面守著一群粉絲,他們也剛從網(wǎng)上得到消息,有幾個小妹妹不知所措地哭,追著他們問泡泡瀾有沒有事。
隋懿從前在這種場合都是能走多快走多快,今天卻停下腳步,拉開口罩對粉絲們說:“他沒事,他一定沒事。”
回到公司,隋懿下車徑直去停車場取自己的車,安琳跟他一起去,方羽知道他是要去機場接寧瀾,小跑著跟上來:“隊長帶我一個。”
陸嘯川也擠上車,邊看導航邊道:“走蒼山路繞,市區(qū)主干道堵車。”
寧瀾已經(jīng)在回來的飛機上,四個人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機場,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就接到被米潔扶著一瘸一拐走出來的寧瀾。
隋懿剛要上前,被方羽搶先一步嗷嚎著撲上去,寧瀾反而笑瞇瞇的,說:“我沒事……你別哭啊我又沒死……欸快看,那邊有相機!”
幾個人動靜太大,真的招來幾個路人粉,掏出手機對著他們猛拍,好不容易擠出包圍圈行至車前,又為如何安排座位犯了難。
方羽回頭對著陸嘯川就是一拳:“讓你不要跟來你非要來,現(xiàn)在瀾瀾都沒地方坐了。”
安琳和米潔主動提出打車回去,陸嘯川也被擠兌走。方羽扶著寧瀾上后座,車身太高傷員爬得困難,隋懿示意方羽讓一下,然后攬著寧瀾的腰將他扛離地面,伏低身子小心翼翼托著他的脖子地將他安放在后座,動作嫻熟得讓方羽目瞪口呆。
隋懿把從后備箱拿出來的毯子蓋在寧瀾身上,寧瀾小聲說:“謝謝。”過了一會兒又說,“他沒事,是他救了我。”
隋懿手上動作頓了一下,目光在寧瀾臉上停留片刻,然后“嗯”了一聲,坐回駕駛座。
天色已晚,寧瀾躺在后座,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抵達醫(yī)院。
安琳比他們先到,弄了架輪椅過來,寧瀾不好意思坐,眼看隋懿的手又要伸過來抱他,只好硬著頭皮坐下。
傷口在拍攝地山下的小醫(yī)院簡單檢查包扎過,寧瀾先辦了住院手續(xù),值班醫(yī)生過來看了看,開了幾瓶消炎藥掛上。
“就破了點皮,沒事的,你們都回去吧。”寧瀾坐在病床上對大家說。
方羽瞪大眼睛:“破了點皮?都腫成那樣了,你給我好好躺著,我今天在這兒陪你。”說完一屁股坐下,一副要長駐的架勢。
“我留下吧,你們回去,不然家里人該著急了。”隋懿道。
方羽擺手驅(qū)趕:“我打電話回去說一聲就行,你們先走,明天不是還有那個什么發(fā)布會么?別耽誤工作。”
明天是隋懿去年拍的那部偶像劇的發(fā)布會,陸嘯川也有其他工作安排,安琳一合計,覺得有道理,催著大家趕緊回去休息。
隋懿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轉(zhuǎn)過來道:“好好休息,有事打我電話。”
寧瀾沒把他的話放心上,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會找他,何況寧瀾覺得這只是小傷。
次日一早,方羽就推著寧瀾去拍片,等片子的時候,他說餓了,把方羽支開,自己取了材料去找醫(yī)生。
診斷下來是由骨裂引起的外踝骨折以及韌帶拉傷,建議手術(shù)治療。???.??Qúbu.net
寧瀾不想手術(shù),說不是很疼,問醫(yī)生可不可以保守治療。今天的坐班醫(yī)生還是上次那個大叔,這次他沒笑,神情嚴肅道:“小伙子別聽到手術(shù)就聞風喪膽,保守治療就是手法復位,存在一定的風險,一旦失敗了,還是要通過手術(shù)進行內(nèi)固定。”
寧瀾不是怕手術(shù),而是怕耽誤時間。
星光娛樂打算在7月份給AOW舉辦第一場演唱會,他們的工資完全跟工作量掛鉤,寧瀾不像隋懿那樣能接到那么多代言,也不像陸嘯川、高銘那樣能收到各種綜藝邀約,工資水平一直處在AOW底層。
這個圈子很現(xiàn)實,他因為拍戲過年到現(xiàn)在的幾個月幾乎沒有曝光度,一輯的后半段宣傳也沒參加,如果演唱會再不能上臺,粉絲大概快把他忘干凈了。
沒有粉絲的藝人就等于沒有商業(yè)價值,寧瀾不至于傻到以為AOW組合會萬古長青,哪個公司推組合不是為圈粉,然后把有價值的成員拎出來重點捧?失去價值的下場會是如何,前車之鑒多如牛毛。
他必須給自己做好打算,謀條出路。
醫(yī)生最終被他說服,告知他可能要承擔的風險后,給他定制了具體的治療流程。
方羽回來后聽說寧瀾已經(jīng)診斷完畢,且沒什么大事,手術(shù)都不用做,高興得手舞足蹈,說要回去燒香拜謝菩薩。
下午寧瀾做了第一次復位,打上石膏,在方羽給他辦出院手續(xù)時,獨自一人去導醫(yī)臺問有沒有一位叫秦魏宇的患者住院。
在護士的指路下,寧瀾摸到樓上的單間病房門口,因沒有探視證被擋在住院區(qū)外。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沒見有人進出,便乘坐直梯下樓,跟方羽一起離開醫(yī)院。
路上,他望著窗外,腦子里全是那個姓秦的男人在塔臺倒塌前飛撲過來將紀之楠推開的畫面。他現(xiàn)在之所以能好好地坐在這兒,也多虧了那個男人。
當時為了活著,他把自己單薄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妥協(xié)地讓紀之楠扶著往人群處走,姓秦的男人在后面幾步之遙的地方打手電為他們照亮腳下的路。
耳邊雨聲嘈雜,寧瀾心里卻異常平靜,突然產(chǎn)生了說“對不起”的沖動,反正是隋懿要求的,橫豎都要執(zhí)行,早說還是晚說并無區(qū)別。
正當他醞釀著準備開口時,變故橫生,他聽見頭頂有奇怪的響動,剛要抬頭看,整個人就被紀之楠拉著一起往前撲倒,接著身后轟隆隆一陣巨響,劇組搭建的木質(zhì)塔臺轟然坍塌,他和紀之楠被大力推到前面的空地上,秦魏宇一人被壓在那堆散架的木頭底下。
寧瀾想了整整兩個晚上,像所有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且心胸狹隘的人一樣,懷疑這事情的真實性。
真的有人可以為別人舍棄生命嗎?
如果丟了命,投胎轉(zhuǎn)世的時候會不會后悔?
還有,閉上眼睛的前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拍戲的時候,導演曾說過,好演員就是要把自己沒經(jīng)歷過的事情,沒體會過的人生刻畫得入木三分。
寧瀾覺得自己不是好演員,也成不了好演員,大多時候,只有事情真正發(fā)生在身上時,他才會知道自己居然會這么想、這么做。
他調(diào)轉(zhuǎn)視線,低頭摸了摸手腕上的紅色圓珠,然后拉下袖子將它小心地遮蓋住。
接下來的幾天,寧瀾因傷在宿舍休息,有許多時間刷微博,超話里到處都是為他祈福的帖子。
人類對弱者都懷有憐憫之心,尤其是女孩子。受傷之后,寧瀾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黑粉變少了,私信里那些動輒破口大罵讓他滾出AOW滾出銀河系的言論也不見了,姑娘們還為他弄了個叫“泡泡瀾早日康復”的話題,排在“楠寶早日康復”下面,因為在同一個劇組,偶爾被八卦號帶著倆話題一起刷,免費又蹭了一波熱度。
更加因禍得福的是,保險剛買一個多月就發(fā)揮作用,寧瀾獲得一筆數(shù)額不小的賠償,和《覆江山》的片酬加起來,已經(jīng)離他心中的數(shù)目越來越近了,這算是近期以來唯一一件好事。
這天,寧瀾再次開著小號進入超話,不期然刷到一條隋懿的花邊新聞。
文字前半段說AOW隊長隋懿日前被拍到與女演員黃曉曦在某酒店共度良宵,早上才一前一后分別出來,舉動十分謹慎。后半段說兩人早在去年拍攝某偶像劇時就結(jié)下緣分,秘密交往至今才浮出水面,下面配的是兩人并排站在某酒店門口的照片,拍的略微模糊,從身型和臉部輪廓可以看出確實是隋懿和黃曉曦,兩人離得很近,黃曉曦仰頭靠著隋懿的肩膀,姿勢像在親昵地說悄悄話。
男方當事人在得到消息之后不到半小時,就敲響了星光娛樂公關(guān)部辦公室的門,公關(guān)部嘴上表示十分重視此事,可隋懿卻從他們敷衍的態(tài)度里看出公司對炒作緋聞這件事情的放任自流。
他又去找張梵詢問,張梵知道他不好糊弄,就沒隱瞞,說:“這是劇組和兩家公司都默認的,畢竟新劇要播了,在不損害雙方利益的情況下,這是效果最好的宣傳方式。只要沒有實錘,只要你不承認,女友粉CP粉還是死心塌地為你草話題草播放量。”
隋懿皺眉:“誰說沒損害到我的利益?”
張梵琢磨片刻,大驚:“你交女朋友了?”
隋懿抿抿唇,沒有回答。
木已成舟,現(xiàn)在忙著澄清反而對新劇宣傳不利,縱然“先斬后奏”這種事隋大少爺厭惡非常,可為大局著想,只能先吞下這個啞巴虧。
回到宿舍,看到某位傷員正踩著石膏在廚房燒菜,隋懿更是火大,用冷得能化成冰把人扎死的眼神看著厚臉皮來蹭飯的方、陸二人,心想還有帳沒跟你倆清算。
偏生陸嘯川毫無眼力見,好死不死地在桌上把隋懿人生中第一個緋聞拿出來調(diào)笑,還問他黃曉曦身材辣不辣,是不是真的有34D。方羽見隊長臉色越來越黑,忙夾一塊炸雞堵陸嘯川的嘴,結(jié)果隋懿臉色更加難看了。
送走兩個活寶,隋懿進屋就看到寧瀾坐在床邊給他疊襯衫。他手上不知道怎么弄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新長出來的肉在周圍白皙的皮膚的襯托下微微泛紅。
寧瀾疊得細致認真,隋懿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好幾圈,他頭都沒抬一下。
隋懿以為他跟從前一樣在吃飛醋使小性子,心情意外地撥開云霧見晴天,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網(wǎng)上的消息是假的,我沒跟她在一起。”
寧瀾愣愣地“啊”了一聲,抬起頭看他,反應過來后淺淺一笑:“哦,好的。”
他雖然在笑,可是隋懿沒從他臉上捕捉到喜悅。
他的眼睛黑洞洞的,里面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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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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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