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屠戶回頭瞄向白峰。</br> 白峰頭大。</br> 心里想著，誰叫你丫亂玩的。</br> 現在把帽子玩綠了，就哭喪著臉，關自己屁事。</br> 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br> “呃……那個……韓哥啊！你能聽我說幾句嗎？”白峰開了口。</br> “能，能。阿峰，你說，你快說。”</br> 一聽白峰終于開口，韓屠戶如抓到了一根救命草，立刻點頭。</br> “俗話說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有因必有果。既然依依姑娘懷上了你的孩子，你還是娶了吧。”白峰道。</br> “啊？”此話一出，韓屠戶傻了。</br> 他渴望的可不是這句話啊。</br> “好！白醫生說的好。”對面的洗頭妹們鼓起了掌。</br> “不愧是人民好醫生。白醫生這樣的男人，有擔當，有責任感，是真男人！”一個洗頭妹點贊。</br> “對。要學，就學白醫生。要嫁就嫁白醫生。白醫生，我中意你！”</br> “我也中意你！”</br> “還有我！”</br> ……</br> 對面的洗頭妹們一下子全都遙相呼應。</br> 聽得韓屠戶頭皮要炸。</br> “阿峰，這……”</br> “韓哥，孩子是無辜的。難不成你真的忍心把你韓家的種打了？”白峰問道。</br> “我……”</br> “韓哥，這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你難道想做沾滿了血的劊子手嗎？一旦當成了，到時候你睡著能睡得著嗎？如果你覺得你能睡得著的話，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好了！”白峰道。</br> “我。我睡不著！”韓屠戶搖搖頭。</br> “既然你睡不著，那你還顧忌什么呢？是顧忌依依姑娘的身份嗎？”白峰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太瞧不起風塵女了！”</br> “自古以來，有哪個女子天生就愿意淪落風塵？”</br> “又有哪個女子不想保持完璧之身和心愛的男人白頭偕老？”</br> “可世事艱難啊。為了生活，很多女孩子身不由己啊！”</br> “但從古到今，淪落風塵的女孩，就沒好女孩了嗎？就沒人愛了嗎？”</br> “不，你錯了，不僅有，還出名的很。”</br> “比如李師師。雖然是個風塵女。但當北宋國破家亡時，你知道她是怎么選的嗎？”</br> “她不愿意委身金主，寧死不屈，吞金而亡。這是什么？這是愛國俠義啊！”</br> “她只是一個風塵女，一個被世人臭罵，瞧不起的弱小女子。可當國破家亡時，那些瞧不起她，臭罵她的人，一個個都爭著做亡國奴，出賣國家。可她，卻吞金而亡，為國捐軀了！”</br> “這種女人，難道不是好女人嗎？”</br> “又比如南宋巾幗女將梁紅玉。她也出自風塵。可為了國家，她以女子之軀，扛槍上陣，和她夫君一起在戰場上迎戰敵人，被敵軍埋伏，卻依然不降，最后力戰而亡，敵軍敬佩她，親自派人把她的尸體送回南宋，至此名傳千古！”</br> “這樣的風塵女子，你能說她不好嗎？”</br> “這……”韓屠戶無言可說。</br> “再比如清末的賽金花。雖然是個風塵女。可她卻會外語。在國家遭難，京城淪陷，國民即將遭難，那些當官的，只顧著逃命，不顧國人死活時，她以區區一個女流之身，只身前往敵軍大營，勸說敵軍不要濫殺無辜，為保護京城國民性命，做出了卓越貢獻！”</br> “像她這樣的女子，你難道能說她不好嗎？”</br> “我……”韓屠戶依然不知該怎么反駁。</br> “由此可見，這世道，并不是每一個女孩都甘愿墮入風塵。她們也是被生活所迫啊！”</br> “如果有可能，如果給她們一個機會，她們做的事，也不一定比我們這些人會差。甚至，還會比我們做的更好！”</br> “所以啊，韓哥……如果依依姑娘沒有懷上你的孩子，那就算了！可她既然懷上了，還又是你自己不小心犯的錯！”</br> “你作為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就該有血性，有擔當，有責任，去把依依姑娘娶過門，然后好好照顧她，直到瓜熟落地，和她一塊撫養孩子長大。你說呢？”</br> 隨著白峰話音落下，街坊們紛紛看向韓屠戶。</br> 這一刻，整條集市上都驟然安靜下來。</br> 白峰說的對。</br> 沒有哪個女孩天生就愿意墜入風塵。</br> 她們也是被生活所迫。</br> 如果有可能，給她們一個機會，她們也會比一般人做的更出色。</br> 每個街坊腦海里，這一刻，都不停的回蕩著白峰的話。</br> 每個人此刻，都略有所悟。</br> 至于韓屠戶嘛——</br> 本不想娶依依。</br> 但孩子是無辜的。</br> 種，又是自己犯錯種下的。</br> 一條鮮活的生命，真的被自己打掉的話。</br> 余生睡覺著實不安穩啊。</br> 猶豫片刻，“我明白了。好。我娶。”</br> 啪啪！</br> 話落，整條集市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br> 尤其是對面發廊的洗頭妹們，聽了這話，一個個都激動的幾乎要落淚。</br> 雖然淪落風塵。</br> 但她們內心中，也很想從良。</br> 也想和其她正經人家女孩一樣，找個好男人嫁了，從此相夫教子。</br> 如今，鶯鶯剛剛上了岸。</br> 現在，依依也要上岸。</br> 作為姐妹，她們當然開心了。</br> “依依，快，快出來！”</br> “對，出來吧。韓屠戶答應娶你了！”</br> 在一群洗頭妹的招呼下，一個長得有點瘦的女子走了出來。</br> 人，有點瘦削。</br> 不過勝在膚色很白。</br> 那雙眼睛，也很有神。</br> 畫著一副和現代女孩格格不入的細長眉毛。</br> 長，細，猶如月牙兒。</br> 充滿了古典氣息。</br> 她就是依依。</br> “韓哥，依依姑娘出來了，還不過去？”白峰提醒了一句。</br> “哦，好，好的！”</br> 回過了神，韓屠戶趕緊起身往對面走去。</br> 他走的很慢。</br> 每走一步，內心里其實依然還在掙扎。</br> 娶了依依，到底對，還是不對。</br> 掙扎的功夫，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到了依依面前。</br> “求婚！”</br> 忽然，不知是誰高呼一聲，然后整條集市的街坊們都紛紛起哄。</br> “求婚！”</br> “求婚！”</br> “求婚！”</br> ……</br> 一剎那，求婚的聲音充斥在整個棚戶區上空。</br> 依依的臉紅了。</br> 看上去，十分羞澀。</br> 有點像半開半放的粉色桃花。</br> 十分惹人喜愛。</br> 韓屠戶卻有點尬。</br> 這樣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過。</br> 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應。</br> “韓屠戶，你丫還站著干嘛？趕緊跪下求婚啊！”有街坊嚷嚷。</br> “對啊。跪下。像電視里的男主角單膝跪下，快點！”</br> “呃，求婚還缺花呃。誰家里有花，趕緊拿過來給韓屠戶，將就下！”</br> “我家有，我家有！”</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