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br> 星煙有她的打算。</br> 第一步,就是不選。</br> 既然是來逼迫她的,誰都別想體體面面的維持了吃相,想要爭,那就該露出他們的真面目。</br> 非得要選了。</br> 也得讓眾人記住這過程。</br> 太后說,“皇后要是有想法,就照著自己的意思辦,也別慌神,越是這個時候,咱們孤兒寡母越是要沉住氣,他們忍心在這節骨眼上來欺負咱們,咱們也不能哭著給他們看,當年敬帝遭遇了外敵長達五年的侵犯,不止一次親征,也在生死邊緣徘徊過很多回,不也一樣安然無恙的挺了過來,就憑咱們皇上身上的那股韌勁,也不是輕易就能認命的人。”</br> 太后的情緒也比之前要好了許多,人被逼到絕境上,哪里還能顧不上悲傷。</br> “要說逼宮,咱們也不虛,不就是無龍嗣嗎,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當初先皇被魏丞相被逼迫,有意讓先皇讓位,更甚有臣子站出來,直指先皇說他無德無能,不配坐上這把椅子,經歷過那等屈辱,咱們這張臉,早就沒了,何須再去爭個體面。”</br> 星煙說母后說的有理,論資歷,太后可比她見識的多,有了太后這話為她撐腰,星煙安穩了不少。</br> 時間緊迫,星煙得行動了。</br> **</br> 后殿這頭被圍的密不透風,大半夜的誰都睡不著覺。</br> 皇上出了事的消息,到了這程子,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人心惶惶,個個都是提著一口氣,不敢往下落,死死地盯著太武殿內的動靜。</br> 熬到了大半夜,后殿里終于有了點動靜。</br> 杏枝披著斗篷,提了一盞燈,從后殿出來,到了宮墻夾道,便揭了燈籠的罩子,吹滅了燈芯。</br> 杏枝的腳步很急,不時地四處張望。</br> 直奔往太醫院。</br> 甬道間燈臺里的火光,照到此時,已暗淡了不少,即便是殘光,也還是能照出來甬道上一前一后的幾道人影。</br> 杏枝到了太醫院,著急地敲了嚴太醫的門,“娘娘有事找太醫過去一趟。”</br> 屋子里過了好久才有動靜。</br> 嚴太醫出來的時候,表情有些不太愿意,看了一眼杏枝,就立在門前,沒打算給她走。</br> “娘娘要找微臣說的事,微臣已經回復過了娘娘,為醫者,誠為本分。”嚴太醫的聲音不大。</br> 但該聽到的都能聽到。</br> 杏枝并沒有放棄,“嚴太醫這是想要皇后娘娘親自來請,還是覺得皇后娘娘請不動你,要讓太后來請?”</br> 嚴太醫沒再說話。</br> “嚴太醫不賣皇后娘娘的面子,太后的面子,你總該給,當年太后對太醫有知遇之恩,如今太后有難,嚴太醫也是時候報答恩情。”杏枝堵在門口上,強硬的態度擺明了,嚴太醫這一趟非去不可。</br> 嚴太醫沉默了一陣,關了門,不過隔了小半柱香的時辰,又重新拉開門,終于跟著杏枝去了后殿。</br> “娘娘不該將主意打在這上面,沒有就是沒有,日子一長,誰都能看出來,如今文王和康王已經進宮,且帶了子嗣而來,雖不是親生,但都姓贏。”出了太醫院的門,嚴太醫仍然不死心,又勸了一句。</br> 夜深人靜,這話似是一道驚雷劈在人身上。</br> 太醫院門前假山石后躲著的人,和隱藏在太醫院屋頂上的兩波人,均是腳步匆匆地回了屋。</br> 康王屋子里點了一盞暗黃的燈,康王妃從外進來,推門的動靜大的嚇人,差點就將那盞微弱的燈當場給滅了。</br> 康王抬起頭,臉色肅然,“怎么?有動靜了?”</br> 康王妃臉上還余有震驚和憤怒。“我早就說過,皇后不是個簡單的人,一雙眼睛長在了頭頂上,誰也瞧不上眼,就算她自己生不出來,也不會讓別人占了便宜,合著這段日子,都是在將咱們當猴耍。”</br> 康王爺眉頭緊皺。</br> “假孕這等事,她也敢想。”康王妃憤憤不平。</br> 康王妃氣著了,別說皇上如今出了事,就算沒出事,皇后生不出來,早晚還是得從宗族里抱養。</br> 假得了一時,還能假得了一世?</br> 康王一心只顧著提防著文王,也沒料到皇后竟然走了這一步棋。</br> “皇后的人已經請了太醫去太武殿,聽那太醫的口氣也是個不情不愿的,王爺得想個辦法,戳穿了才行。”</br> 康王當然得想辦法。</br> 這么大的好事,恐怕這輩子也就只有這一回。</br> 當年宮里的皇子為了太子之位,爭的頭破血流,母妃在其中喪了命不說,自己也是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如今連站久了都累。</br> 可任憑眾人如何爭,太子的位置就是如山一般,誰也撼動不了。</br> 父皇護著,護著嫡出一脈,在父皇的心里,他們這些庶出的皇子,根本就沒資格繼承皇位。</br> 后來被太后賜了封地離開了康城,他本也不存希望。</br> 但老天又給了他希望。</br> 人算不如天算,先皇算的再好,恐怕也沒有算到,到了皇上這一代會絕了后。</br> 這本就是一樁好事。</br> 如今皇上一出事,就是天賜良機,天大的好事。</br> 機會擺在面前,康王不可能錯失。</br> 康王的城府深,不像康王妃那般只想到了事情的表面。</br> 皇后聰不聰明,厲不厲害他不了解,但他了解太后,以太后的心機和謹慎,絕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把柄。</br> 皇后假孕,恐怕只是一場陰謀。</br> “你將你今日晚上的一舉一動,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訴本王。”康王說完,再一次對康王妃強調,“一字不漏,每一個細節都得說。”</br> 康王妃不明,但見康王的臉色深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便將自己是如何守在太武殿,如何跟上皇后身邊的宮女,又是在哪聽到的那句話,一一都說給了康王爺。</br> 康王妃曾是將門之女,會些功夫,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跟那么遠沒被發現,康王妃以為,是自己的本事大。</br> 康王爺卻越聽背心越涼。他若是稍微不長腦袋,恐怕就著了道。</br> “你是在太醫院門口聽到的?”康王爺向康王妃確認。</br> 康王妃點了點頭。</br> 她在門口守了沒多久,那丫鬟就出來了。</br> 出來時,身邊多了個太醫,剛下太醫院門口的臺階就說了這話。</br> 康王罵了康王妃一句愚蠢,說道,“假孕這是大事,關起門來議論都嫌墻不夠厚漏了風,太醫他哪里來的膽子在外議論?更何況聽你說,跟在他身后的只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如此,他說此話有何意義?”</br> 康王說完,康王妃一臉震驚,疑惑地看著康王。</br> 康王嘆了一口氣說道,“這話是說給你聽的,你早就暴露了。”</br> 皇后假孕,對她和太后來說,根本就不利,如今皇上下落不明,多半已經出了事,她膝下無子,就算太醫治好了她的身子,也再也借不來龍種,遲早她得過繼。</br> 這時候過繼,總好過她撒一場謊言,自己打自己的臉,被天下人恥笑之后,再被臣子逼著她過繼,來的要干脆。</br> 但過繼誰,康王認為,今夜就是太后和皇后考量他和文王的最后一關。</br> “今夜跟過去的怕不只是你,還有文王的人,此時文王必定也知道了皇后要假孕的消息,以文王那急猴子脾氣,這陣子恐怕跳的比你還高,明兒天一亮,鐵定就去了太武殿里,想著法子揭穿皇后的陰謀。”</br> 文王腦子簡單。</br> 又豈會想到背后的原因。</br> 這一來文王得罪了太后和皇后,她們的選擇也就只有懷誠。</br> 康王的這一番分析,徹底讓康王妃服氣,不吱聲了。</br> “即便真是假孕也不怕,只要咱們沉住氣,等文王出頭揭穿之后,滿朝臣子,豈能容得皇后欺騙?”</br> 康王想的很透徹,只有識清了太后和皇后的心思,他就再也不擔心了。</br> “歇息吧,明天有一場好戲可看。”康王滅了燈,說睡,也睡不了多少時辰,此時離天亮已經很近。</br> 文王那頭,果真是被康王算的死死的。</br> 文王的人擅武,跟著杏枝一路從后殿出來,杏枝進了太醫院,文王的人便躲在了屋頂上。</br> 杏枝站在屋外對嚴太醫所說的那些話,文王的人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br> 在那人匯報的前一刻,文王妃還在同文王說,太后和皇后,八成就看上了自己的孩子。</br> “五六歲的孩子再聰明,那也是別人家的。太后和皇后不是糊涂的人,我瞧著這些日子,天后和皇后,對著孩子比那懷誠要上心的多。”</br> 文王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到了皇后要假孕的消息。</br> 這才剛燃起來的希望,瞬間被澆滅的干干凈凈,文王不敢相信,又問了一句自己的人,“你沒聽錯,當真是打算假孕?”</br> “皇后身邊的宮女已經將太醫請去了后殿,千真萬確。”</br> 文王氣地牙癢癢,沒料到太后和皇后臨到關頭,居然來了這么一招。</br> “她要是敢假孕,本王就敢當場揭穿,幸得今兒夜里,本王派了人跟著,不然等到明日,豈不是要殺本王一個措手不及?”</br> 他千里迢迢帶著一個剛滿月不久的孩子進宮,是什么心思,太后和皇后還能猜不出來。</br> 他以為不外乎就是在他和康王中間選一方,自己最大的對手是康王,殊不知,她們竟然藏了這一手。</br> 文王睡不著,他得將這消息告訴康王,前一刻他和康王是敵對,后一刻他們就是盟友,“去給康王遞個信,他身邊不是帶著太醫來的嗎?明兒皇后若是想用假孕蒙混過關,咱們兩人就該聯手一起揭穿。”</br> 杏枝將嚴太醫接到了后殿。</br> 進屋,星煙就問倆人,“都說妥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