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br> 庚瑗青哭鬧了好幾回,蘇氏心里也疼地慌。</br> 庚瑗青原本還指望著能和姐姐爭了魏將軍,這下也沒指望了,走的前一晚,庚瑗嫣過來看了她。</br> “這下你得意了。”庚瑗青沒給她面子,當面揭了她的心思。</br> “都什么時候了,妹妹怎的還同我較勁?你該想的,是進宮之后如何對付周家,魏家,還有那狐貍精,如今皇后還未冊封,對你來說,就是機會,怎的你還不樂意了?”</br> 庚瑗嫣見她呆楞,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你說母親偏心,還不知道母親是偏心誰呢,魏家權勢雖大,可皇上才是這天下的主子。”</br> 庚瑗青妥協了。</br> 就聽進了庚瑗嫣所說的,如今皇后還未冊封。</br> 誰沒有野心?誰都有。</br> 她庚瑗青也有。</br> 進宮的那一日她總算沒鬧,雖談不上高興,但也規規矩矩地同庚老夫人,庚侯爺和蘇氏道了別。</br> “娘放心,我一定會爭個位份回來。”庚瑗青瞬間如打了雞血,與之前完全兩個態度。</br> **</br> 一早起來星煙就坐在芳華殿里等,等她那位二姐姐。同樣都是淑儀,還住同一個地方,星煙能想象出庚瑗青那張憤怒的臉,估計她這會子恨不得剜來自己的肉吧。</br> 聽到門口的動靜,星煙利落地從美人椅上起身,臉上的笑容如雨后的朝陽,明朗干凈,卻瞧不出半點嬌媚。</br> 門口的庚瑗青站在她對面瞪著她,橫眉冷對,星煙就跟看不見她臉上的烏云一般,熱絡地叫了一聲,“二姐姐。”</br> “知道二姐姐要來,早早就備了你喜歡吃的桂花糕。”星煙走到她身旁,離的不近不遠,沒去攙扶她,但表情里滿滿都是熱情。</br> 庚瑗青在侯府見慣了她這副德行,瞪也瞪不出朵花來,從她身旁經過,諷刺了一句,“麻雀變鳳凰,成娘娘了?”</br> “聽說在太武殿個摔了一跤,侍寢不成,連個賞賜都沒?”</br> 星煙不惱,依舊笑地和氣。</br> “讓姐姐見笑了,妹妹自來沒這個運勢,姐姐肯定比妹妹爭氣。”</br> 庚瑗青聽出了諷刺,咬著牙又回頭瞪她,然而見到的卻是一張真誠無比的臉,還有她最熟悉的膽怯。</br> “晦氣!”庚瑗青憋著一口氣找不到理由發泄出來。</br> 庚瑗青總不能一來就掐死她,初來乍到,她得先去看看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少來我跟前晃悠,我看著都煩。”</br> 星煙依舊含著笑,“姐姐慢走。”</br> 待星煙回到了屋里,劉嬤嬤跟在身后,臉色憤然,替星煙打抱不平,“甭提娘娘和她之前是什么關系,進了宮,都是淑儀,都是娘娘,誰還能看不起誰呢?瞧她擠兌娘娘的樣,奴才實在看不下去。”</br> 劉嬤嬤說完,星煙就回頭笑看著她。</br> “嬤嬤說錯了,姐姐就是姐姐,走到哪里都是姐姐,這關系可脫不掉。”</br> 劉嬤嬤面上一詫,想不通怎會有這種甘愿受虐的人,半晌才尷尬地說了聲,“娘娘心腸太善。”</br> 星煙沒再搭話,讓丫鬟將屋里的桂花糕送到了庚瑗青那邊,自己便呆在屋里沒再出門。</br> 她最懂得看眼色,也不會這時候去嫌礙她眼。</br> 星煙起初也很平靜,平靜地用過午膳,平靜地等庚瑗嫣去太武殿請安。</br> 直到看見庚瑗嫣興奮地出了芳華殿之后,她的心才開始有了異樣。</br> 那一夜過后,他再也沒來過,就似是一場夢,要不是她身上還殘留著痕跡,她當真以為是春雨下自己做的一場春,夢。</br> 星煙對著銅鏡里的那張臉,瞧了瞧,讓杏枝去取了雞蛋,蛋黃蛋清適量地取出來,搗騰均勻了便敷在了臉上。</br> 以前,有姨娘陪著她,如今她搬了地兒,這習慣卻是改不了。</br> 劉嬤嬤不明白這有什么作用。</br> 只聞到了一股腥臭。</br> “嬤嬤要不要試試?能美顏。”星煙說地坦蕩,絲毫不藏著。</br> 劉嬤嬤被她一說起初還有些動容了,可一湊近,真受不了那股腥味兒。</br> “娘娘說笑了,奴才美顏做何用,娘娘美了得了圣心,奴才才高興。”</br> 雖是如此說,劉嬤嬤卻記在了心里。</br> 鬼使神差地往星煙面上一瞧,那張臉就跟剝了蛋殼般嫩滑,劉嬤嬤一時愣了,莫不成真是敷雞蛋敷出來的?</br> 這法子,她得早些告訴周貴妃。</br> 星煙敷完臉,又開始繡花樣,蘇氏說的沒錯,她有一雙巧手,不僅能替人松筋骨,還能繡花,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東西,比府上繡娘的針線還好。</br> 劉嬤嬤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夸,害的星煙分了心,</br> 結果一朵木蘭還沒繡完,庚瑗青就回來了。</br> 一進門,就發了滔天大火,“那賤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進宮這么久不還是沒得寵嗎?囂張什么!”</br> 星煙正打算鉆進屋里去避禍,沒來得及。</br> “你過來!”</br> 庚瑗青手指著她,星煙只好走了過去。</br> “姐姐怎么了?”</br> 星煙一問,庚瑗青心頭的氣全數發泄了出來。</br> “呸!賤人!”庚瑗青這會子倒不是罵星煙,而是罵周貴妃,“她周家有什么了不起?還來笑話我,她要是能干,進宮兩年了,怎么也沒見她生出個蛋來。”</br> 星煙忙地拉了一下她衣袖,“姐姐,宮里不同侯府,您說話謹慎些。”</br> 庚瑗青哪里肯聽。</br> “謹慎?她都囂張地半路來諷刺我了,我還能忍?”</br> 庚瑗青想起周貴妃說的那些話,又將矛頭指向了星煙,“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被人諷刺成這樣嗎?”</br> “你如今得意了,終于熬出了頭,翻身打了我臉,讓所有人都來嘲笑我!”庚瑗青怒氣不小,一雙眼睛都染了紅。</br> “可你到底還是姨娘生的。”</br> 庚瑗青惡狠狠地看著她。</br> 杏枝過來護在了星煙跟前,卻被星煙推開,星煙抬起頭失望地看著庚瑗青,眼里有了水霧,“今兒惹姐姐的是周貴妃,為何要將氣撒在妹妹身上。”</br> “在這深宮,妹妹就只有姐姐一個親人,看到姐姐受了欺負,我心里也難受。”</br> “姐姐也不想想,妹妹怎么可能同您比,姐姐是侯府嫡出,有大家閨秀的風范,將來前途無量,豈能因為一時沖動就斷了前程,妹妹勸姐姐謹慎些,不對嗎?”</br> 庚瑗青心里氣。</br> 可星煙這回,臉上認真的神色也不虛。</br> “姓周的那賤人!”庚瑗青終于又找回了重點。</br> 星煙的話多少戳中了她。</br> 她原本是打算收拾了這狐貍精,再去同外面的那些鬼神打交道。</br> 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br> “你最好給我放聰明點。”庚瑗青甩給了星煙一句,轉身就走。</br> 星煙站在原地,目送她進了屋,才邁步。</br> “娘娘,這也太欺負人了。”劉嬤嬤氣地跺腳,“既然是姐妹,就應該相互幫襯才對,奴才就沒看過這樣當姐妹的。”</br> 星煙無所謂,她想的不是這個。</br> 從庚瑗青回來的那一刻,她心里就踏實了。</br> 沒留下來侍寢,她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唄。</br> 好在后來,庚瑗青終于安靜了,沒來找自己麻煩。</br> 一入夜,星煙就不再讓劉嬤嬤伺候,她在侯府養成了太多的小習慣,有的可以告訴旁人,有的她并不希望旁人知曉。</br> 星煙沐浴,有專門的講究。</br> 她什么都可以將就,什么都能忍,唯獨有兩樣,她從不會怠慢,姨娘也不允許她怠慢。</br> 那就是臉,</br> 還有身子。</br> 旁人看不上她的臉,覺得是禍害,她卻異常珍惜。</br> 杏枝將香薷,白芷等制成的粉末拿回來,準備替她擦身子,見她對著銅鏡發呆,不由得打趣道,“娘娘怎么看都是美若天仙。”</br> 星煙斜睨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上揚,夜里的光將她的眼睛蒙了一層迷霧,庚瑗嫣說的沒錯,那眼睛就是長了勾子。</br> 星煙隨著杏枝起身進了里屋,自個兒褪掉衣衫,一副姣好的身材,曲線動人,膚色如白瓷般細膩,杏枝難免看傻了。</br> 這樣的人,難怪皇上那晚沒了節制,明知道是她第一次,卻絲毫沒留情。</br> “娘娘,皇上還會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