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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對于白玉江的疑問,賀姝并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在不算大的房間里繞了一圈,目光若有似無的一直在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上打轉。</br>  男人顯然對她這種做法很不滿,只見他干脆徑直走到了電腦前,阻擋住了二人的視線,然后皺起了眉:“我請你們進來,是出于對警察這個職業的尊重,可是也僅僅只限于你們進來把先問的話問了,并沒有賦予你們隨意探查我私人物品的權力吧?”</br>  “白先生為什么這么緊張,既然您真的像自己說的那般嫉惡如仇,實事求是,您怕什么?”賀姝回應,笑得有些意味深長。</br>  “干我們這行的都比較注重隱私,二位警官不要把我當成那種什么都不懂的人,我干我們這行二十多年了,有些時候甚至比你們警察知道的還多。”白玉江干脆回轉過身,直接將筆記本電腦收進了電腦包里,整理好桌面后,他復又看向了紀宸和賀姝兩個人:“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我馬上還有一個采訪任務,實在是沒有時間。”</br>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白先生在十幾年前的時候,寫了不少關于水鬼案的新聞報道。”面對男人那明顯趕人的話,紀宸沒有什么反應,反而邁開步子站到了洗手間旁邊,順著半敞開的門縫,觀察了一番洗手間內部的情況。</br>  “是又怎么樣?”對方回答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普通人在面對警方時候的忐忑和不安。他這一生都是在從事記者這個行業,這么多年的從業經歷,曾經遇到過的意外情況比誰都多,警察找上門而已,還算輕的。</br>  “那些報道都是我辛辛苦苦全國各地來回飛,幾天幾夜不睡覺寫出來的,就是為了還原最最真實的案件本身,民眾有資格也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們記者就要做告知他們真相的人。”白玉江說著說著,情緒還變得頗為激動,一張老臉泛起了油光,連帶著腦門和頭頂禿了地方都變得微紅,锃亮的還反著光。</br>  “你們警方就只會隱瞞真相,美名其曰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知道什么才會給大家造成最大的恐慌嗎?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身邊潛伏著一個變態殺人魔,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那雙眼睛的監視下,不了解自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他越說聲音越大,最后甚至都有些氣喘吁吁的了。</br>  “這么說,當年您的那些報道,全都是為了廣大民眾著想了?”賀姝忽而露出了一抹譏笑,與方才那副溫和的模樣大不相同。</br>  白玉江被她那不太友善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但仍舊下意識的挺起了胸膛,十分大義凜然的說道:“自然!”</br>  “我看未必。”賀姝臉上的譏諷更濃了一些:“若是真的要警醒,簡單的案情報道已經足以達到這個目的。可是按照您剛剛說的,您因為那些報道甚至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就是為了披露更詳細的、更完善的兇手作案手段,您整天24小時不分晝夜的去騷擾受害者家屬,就是為了指責公安部門、政府部門的辦事能力。樁樁件件,明顯要借著譏諷公安來達到挑動民眾和政府之間矛盾激化的目的,以此來吸引大量的流量和關注度,都這樣了還說一切為了人民群眾,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br>  “……”對方被她這一連串的攻擊弄得目瞪口呆,竟是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從而給出反駁。</br>  紀宸則是靠在衛生間外面的墻壁上,眼底帶著微不可查的笑意和溫柔,一瞬不瞬的盯著女人的側顏看。賀姝這幅平平靜靜就能把人損死的模樣,落在他的眼里,簡直是不能更可愛了。</br>  “拋開你報道那些案件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不談,咱們現在談談你的行蹤軌跡。當年你報道水鬼案,是從第三名受害者開始的,自第四名受害者開始,那邊人剛死你就能在第一時間精準的出現在案發地,如果我沒記錯,因為這個反常的現象,各地警方還有不少都審訊過你。”賀姝右邊的眉毛微揚,目光帶著審視。</br>  白玉江聽出了她話里話外的暗示,不服氣的揚起了頭:“知道什么叫做一名優秀記者的敏感度嗎?你也說了各地警方都有聯系過我,可我不還是好好的繼續寫我的報道了?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僅僅只是一名記者,一名合格的記者!”</br>  “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么上個月末寧興市也發生了一起類似案件,你卻沒能運用記者的敏感度發覺呢?偏偏今早這起發生在我們靜淮市的命案引起了你的注意。”</br>  “因為我剛好就在這里。”男人即刻回答道,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屑,好像覺得她問的這個問題很好笑。</br>  “這事兒說來也奇怪,你于幾天前到達的靜淮市,結果今早我們就發現了尸體。在你自己的報道中也說了,這起案子和水鬼案極為相似,有可能是模仿作案,甚至不排除就是多年前水鬼重新出來犯罪的可能性……”賀姝說到這里,下巴微微揚起,眸子半瞇起來,放慢了語速:“論對水鬼案的了解,您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吧?若真是模仿作案,你猜猜我們最先懷疑誰?”</br>  白玉江登時被這番話弄得驚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只覺得通體生涼,他尖聲駁斥:“我來靜淮市是出差,單位派我和同事一起過來采訪近兩天在本市召開的國際旅游會議,不僅僅是單位還是同行的同事都可以為我作證!”</br>  話音落下,他似是思索了兩秒,很快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了,肯定是因為我寫的這篇報道給這里的公安局惹了麻煩,所以你們就報復,就來找我的麻煩!”</br>  “作證?作什么證?難不成這些年天跟其余人都是形影不離,同吃同住?”紀宸站直了身體,忽然發聲:“白先生不如再猜猜,警方若是真的詢問起來,你那些同事是會硬著頭皮幫你掩護,還是如實說出你在哪些時候沒有跟他們在一起。”</br>  因著他身形高大,光是在氣勢上就處于絕對優勢,說起話來無端讓人懼的慌。</br>  “……”白玉江忽然就閉了嘴,他是來出差的,有任務在身,工作途中被公安局給帶走調查了,好說不好聽。</br>  “現在說說吧,你有關于早上那起命案的消息,到底從何而來?”紀宸看火候差不多了,繼續問道。</br>  果然,對方的態度緩和了不少,至少沒再用那種略帶鄙夷的目光看著他們。男人在心里盤算了一番,這才開了口:“我干這行二十多年,圈子里怎么都有幾個熟人。是,你們靜淮市公安局在案發后第一時間就約談了本市好幾家有影響力的媒體,他們也都同意暫且按住稿子不發。可是僅僅只是同意自家不發,也沒說不允許透露給其余媒體知道吧?”</br>  紀宸和賀姝聽明白了,沒準是市內哪家媒體鉆了空子,自己不能發布相關的消息,卻扭頭就把第一手的資料賣給了別人。好好的一家媒體,弄的跟個二道販子似的,不守信用更談不上擁有什么職業道德。</br>  “你得到了消息,然后呢?”賀姝開口催促,顯然她覺得這不是全部,目前靜淮市任何一家媒體應該都不會有如此詳細的資料。</br>  白玉江面色遲疑,最終在二人的逼視下,還是吞吞吐吐的說出了事情。原來他在早上得到消息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報案人家里,并且對其進行了采訪。報案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漁民,得到了點好處,就盡自己所能的把知道的全部說了出去。畢竟他曾經近距離接觸過尸體,還真把那尸體的大致情況給描述了出來。</br>  因為水鬼案受害者的幾大特征太過于明顯,對于他來說,當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水鬼案。</br>  是與不是不重要,反正一切都只是不負責任的揣測。對于男人來說,標題要抓人眼球,內容要似是而非,能夠引起網民的興趣,從而得到流量,這才是最重要的。</br>  得到答案后,紀宸和賀姝對視了一眼,隨后就要離開。</br>  白玉江暗地里松了一口氣,將二人送出了房間。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往電梯的方向走去的時候,他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再次問道:“不好意思這位女警官,我真的看你特別眼熟,確定咱們之前沒有見過?”</br>  賀姝聞言,停下了腳步,稍微側過一點身子,扭過頭去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我叫賀姝。”</br>  “賀姝……”男人抬起手撓了撓腦瓜頂上已然所剩無幾的頭發絲,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發的強烈了,卻怎么都在記憶中翻找不出來相關的信息。</br>  “我還以為,鼎鼎大名的白記,記憶力超群。”她的笑意不達眼底,徑直走進了電梯里,徒留對方在原地繼續苦惱。</br>  叮電梯發出了開始下行的提示音。</br>  就在這時,白玉江忽然瞠圓了眼睛,滿臉震驚的看向此刻已經空無一人的電梯口:“賀……賀姝?該不會是……?”</br>  他忽然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一張油膩膩的老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安。那女警要真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賀姝,他這次的靜淮市之行,怕是要完!</br>  …………</br>  紀宸和賀姝返回局里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因為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所以大院內的車輛少了許多。在他們下車一起往大樓內走的時候,紀宸開口說道:“你覺得這個白玉江剛剛的話,幾分真幾分假?”</br>  賀姝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一分真,九分假,他說的話我半個字兒都不信。”</br>  她的這個反應,似乎在男人的預料之中,是以他只是勾了勾唇,然后遞給了她一瓶還冒著絲絲涼氣,不知從何處拿過來的礦泉水:“剛剛浪費了那么多的口舌,想來肯定口干。”</br>  聽出了他話中的打趣,賀姝抿唇接過那瓶水,擰開后喝了幾口,涼絲絲的感覺蔓延到心臟,逐漸撫平了她那有些煩躁的情緒。</br>  等他們下了電梯往辦公室的方向走,正好撞上了從技術大隊那邊急哄哄回來的曾永嘉,對方見到二人揮了揮手中的報告,然后小跑兩步迎了上來:“賀隊,你們去哪兒了?我這正想聯系你呢。”</br>  “出去見了見那篇新聞報道的撰稿人。”賀姝只用一句話簡單的交代了一下,然后視線就落在了那份報告上:“什么情況?有發現?”</br>  “啊!尸源方面有進展,受害者名叫方伽蕾,年齡29歲。還沒等丁棋把dna放進數據庫,就先發現了一條符合受害者特征的人口失蹤信息,于是很快聯系到了報警人,對方是方伽蕾的室友,過來認了尸體還帶了dna樣本,確定死者就是方伽蕾本人。”曾永嘉一邊說著一邊把報告給了她,然后繼續道:“根據她室友的說法,這方伽蕾失蹤于三天前,那晚她沒有回家,室友并沒有太在意。等到第二天仍舊聯系不上,這才驚覺不對,又問了一圈朋友,最終選擇報警。方伽蕾不是靜淮市本地人,老家在西北江平市,大學是在靜淮市讀的,所以畢業就留在了這邊工作。”</br>  賀姝翻了翻報告,之后隨手給了身邊的男人,然后問道:“聯系親屬了嗎?”</br>  “死者沒有親屬,父母都是很早之前就去了。”</br>  她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說什么,褲兜里的電話就響了。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鄭堅,接通之后她在聽清對面的意思后,就應了兩聲,隨即掛斷了電話。</br>  “法醫那邊進一步驗尸已經完畢,通知老常和謝哥,順便記得叫上侯子博去小會議室開會。”</br>  “好。”曾永嘉應了。</br>  十來分鐘后,剛剛新鮮成立的調查組的六名成員一起坐在了小會議室里,鄭堅則是帶著助手站在最前面,給眾人各自分發了一份驗尸報告。</br>  “死者的一些基本情況,我相信大家都有所了解,報告里也都有所體現,咱們就不必再說一遍浪費時間了。”鄭堅推了推眼鏡,示意大家將手中的報告往后翻兩頁,那一頁上有著用于捆綁受害者雙手的麻繩的照片,和成分檢測報告。</br>  “經過檢測,這麻繩竟然和多年前的那么多起水鬼案中的證物相符合。”</br>  侯子博似乎是有些沒聽明白,下意識的問道:“相符合,同一家生產商嗎?這東西也挺普通常見的吧?不都是那個制作工藝……”</br>  “相符合的意思就是一模一樣,即使是同一廠家,不同批次在各種成分上都會出現偏差,一模一樣是什么概念?”鄭堅表情嚴肅。</br>  “莫非這不是模仿作案?”曾永嘉也是吃了一驚,這可是實打實的關聯證物,十分的具有說服力。</br>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只賀姝沉默的盯著那張照片看,照片上是受害者被捆綁的手部特寫。</br>  “不是他。”</br>  忽然,清冷的女聲說道,緊接著室內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dimples的手榴彈!</br>  謝謝元稚、不加糖是白敬亭啊、糯米團子本團、detf的小迷妹、蘇可蘇的地雷!</br>  紀宸:我媳婦真可愛,罵人都可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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