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聽到賀姝這番話不知是什么想法,單就專案大隊在場的這三人來說,臉色都是十分的不好看。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他們所有人都已經把她當成了主心骨,這次這個案子算得上是大案,猛地得知自家隊長竟突然抽身,在心理上難免空落落的,難受的很。</br> “就不能……”曾永嘉開了口,想要說什么。</br> 賀姝及時制止住了他接下來尚未說出口的話,果斷的搖了搖頭:“不能,這是規定。本來我就算的上是水鬼案的半個當事人,理應在水鬼案相關上都有所回避。之前劉支隊借著此次是模仿作案特批我參與這次的調查組,我真的已經很感激了,不能再給局里添麻煩。”</br> “況且這也是為了所有人好,身為案件當事人所接觸的每一件證據將來在法庭上都是會受到對方律師質疑的,大概率會被判定無效,你們總不希望好不容易抓住了人,卻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當庭釋放吧?”</br> 曾永嘉便閉了嘴,沒再吱聲。其實道理大家都懂,只不過是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結果罷了。</br>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常斌調整好情緒斟酌著說道:“賀隊,你放心吧,你不在局里的這段日子,我們一定好好跟著紀組干,爭取讓你早點歸隊!”</br> 聽到這話,就連一向和陳年舊案組不對付的曾永嘉都表示了同意,眼下到底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鬧,實在是馬虎不得,更加不是爭強好勝的時候。</br> 賀姝笑吟吟的點頭。</br> “既然快遞能夠出現在你的門口,那就表示這里已經不安全了,甚至有可能早就在嫌疑人的監視之下,你接下來是什么打算?”紀宸在她把專案眾人安撫住之后,倚靠在墻壁上開口問道。</br> “對呀對呀,這里不能住了吧?太危險了。”其余人也跟著附和。</br> “你們怕是忘了,除卻我出國那三年,或許所有的一舉一動都一直處于別人的監視下。”賀姝顯然是不怎么想搬出去。</br> 曾永嘉急的直跳腳:“那怎么能一樣?之前暗處的人只是監視,現在對方可是大開殺戒了,一個搞不好就會有性命之憂!”</br> “其實我今天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也是有原因的,對方既然在暗處觀察,那現在肯定知道我已經有了警惕心,并且有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串到了一起。這是他先下的戰書,我又怎么能后退。”賀姝聲音不大,最后兩句好像在自言自語似的,隨后抬起了頭:“再者說我就算不在家里住了,那還能去哪里?難不成去局里宿舍住啊?”</br> 紀宸露出了意動的神色,可是卻很快就被她一眼給瞪了回去。</br> “如果我真的龜縮到了局里,嫌疑人因為這樣而選擇沉寂,那這個案子究竟要拖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最終還會像當年的水鬼案一樣成了陳年舊案,然后不知何時再次卷土重來,那我這次的回避又有什么意義?難不成就為了頭頂上隨時會掉下來的那把刀,擔心一輩子?”她說到最后,語氣中甚至可以聽到明顯的不甘和勢在必得。</br> 屋中一眾人在聽完之后,陷入了沉默,卻并沒有人再次開口勸說她住到安全的地方去。這件事本就是他們想岔了,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對于這種事感同身受,更沒有人能夠明白十幾年的日日夜夜,一直被同一個夢魘摁住喉嚨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賀姝想要趁此機會做個了斷,誰又能說出反對的話呢?</br> 不過他們這些人也是關心則亂,甚至忘記了賀姝可和那些受害者不一樣,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誰又能輕易忘記傳說中紀宸斷了的那兩根肋骨?常斌沒有忘,曾經被她按在地上摩擦的曾永嘉更不可能忘,那次抓捕女裝大佬嫌疑人從而被收拾個夠嗆的謝子豪也表示記憶猶新。</br> 女人有膽量,有見識,擁有著超乎刑警這個職業標準很多的敏銳度,更是以一打四五六七的能手。這么一想,大家的心頭似乎都略微松快了一些。</br> “每天我會安排兩個人過來陪你。”紀宸沒有再說什么反對的話,瞬間就做出了這個決定,算是一種讓步更是一種不容拒絕的關切。他看到對方想要開口,就立即道:“你不必擔心會被嫌疑人發現什么端倪,來的兩名同事不會入住家里,而是會在小區內自行隱蔽,如無特殊情況并不會現身。”</br> 話說到這份上,賀姝沒法子,也只能表示了同意。</br> 紀宸略思索了幾秒,便揮手示意丁棋帶人把這間房子內部進行了一遍徹查,看看是否有著針孔攝像之類的監控設施。</br> 幾名技術人員上躥下跳了許久,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并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屋內沒有任何點子設備的痕跡,走廊里也沒有。</br> 當所有人在她家中忙忙碌碌的這會兒功夫,賀姝站到了客廳的那個落地窗前,稍微垂了眼皮,看著樓下越聚越多的人群,睫毛顫了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你心里有沒有可疑的人選?”紀宸忽而走到她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br> “沒有什么證據或者線索之前,不應該做毫無意義的猜測哦,紀組長。”她勾起唇角,笑得明媚,一口潔白的貝齒若隱若現。</br> 男人像是被她這絲毫不緊張害怕的模樣給感染到了,眼底也隱約有了點笑意:“那是一般情況。”</br> “現在不是嗎?”賀姝隨口問著。</br> “你在我這里從來都是特殊情況,我愿意為你做一些毫無意義的猜測。”紀宸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不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的輕松且自然,好像話語里根本沒有什么引人深想的歧義。</br> 她睫毛又不受控制的顫動了幾下,隨即抬起眸子,像是控訴又像是撒嬌般的瞪了對方一眼。</br> “我記得之前似乎有個什么醫生一直在追求你,應該也是住在這個小區吧?”紀宸眼底的愉悅程度加深,然后很快就將話題引回了正軌。這話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他的語氣和表情都不像是單純的懷疑:“你們平日里很熟悉嗎?他似乎對你異常的關心。”</br> 甚至上次還被他撞到了一回,不管是不是最終嫌疑人,對于這種逮到機會就順手黑一把情敵的行為,他做的十分的坦然。</br> “唔,不怎么熟,我也覺得這個人有些莫名其妙。”賀姝回應著,可臉上的表情似乎并沒有將這個太放在心上,最終在沉默著思考了兩分鐘后,給出了自己的結論:“現在一切都為時尚早,今天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警車進進出出的,估計我這邊短時間內不會有什么動靜,你們還是先以目前已經掌握的證據為主,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已經受害的兩名死者身上。”</br> “一有動靜,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她怕身邊人不信,還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舉到耳邊的高度發了個誓。</br> 紀宸面上有些無奈,一雙黑眸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張姣好秀氣的面龐不放,像是宣誓一般的說了一句:“不會太久,我會盡快讓你歸隊的。”</br> “我相信你。”賀姝同他四目相對,兩道視線中反復糾纏的情緒,似乎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br> 又過了小半天的時間,警方的人陸續從樓中撤了出去,警車也一輛接著一輛緩慢地駛離了小區。見沒什么熱鬧可以看了,圍觀的居民們自然就散開了去,該回家的就回家,畢竟外面的天色已經大黑了。</br> 賀姝一直站在窗邊沒有動作,不過她仍舊借助著小區內那不太明亮的燈光,隱約看到了兩道眼熟的身影又順著人流散開的混亂,順勢隱匿到了不遠處的兩臺車里。</br> 無奈的翹起了唇角,她轉身走到了玄關前,推開了防盜門,卻在和電梯前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后,陷入了迷之尷尬當中。</br> 她本是打算再看一眼走廊中的情況,未曾想反倒是撞見了鄰居那對兒年輕的小兩口正推著一個巨大號的行李箱,看著應該是正在等電梯下樓。</br> “hello啊……賀小姐。”年輕女人笑的很不自在,偏偏電梯卻在這個時候停在了三樓半天不動彈,所以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找話聊:“我看不久前好多警察來這里……還以為……不過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說完后,神情露出了一點小心翼翼,最終還是被好奇心打敗,問出了口:“那個……賀小姐,你是不是被黑社會給威脅了?”女人覺得,只有這個理由才能夠解釋的通,不然一群警察為什么會扎堆出現在同事的家里,那陣仗、那儀器設備總歸不是來聚會的。</br> “……差不多……”賀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應,然后順便回問了一句:“你們這是要出門兒?”</br> “嗯……額……是啊……我媽說想我了,所以回老家住幾天。”正巧這時電梯上來了,女人敷衍的說了兩句,就推搡著自己老公進了電梯,最后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關上了電梯門。</br> 賀姝挑了挑眉,并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憑良心講,正常人在發現自家鄰居有可能惹上什么了不得的麻煩后,大抵都會是這個反應。更何況她還是個警察,在普通老百姓看來,警察應該是最具有安全感的職業才是,壞人遇到不都得繞著走?是以一旦遇到事情,那么一定就是很匪夷所思的大事兒。</br> 她復又在走廊里轉了兩圈,然后站在走廊那扇窗前呆立了兩分鐘,這才回到玄關處拿過鞋柜上的鑰匙和外套,轉身出了門。</br> 現在這個月份,在北方已經快要入冬了,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靜淮市在最近幾天入夜的時候,氣溫也會變得極為涼爽。她穿著外套下了樓,沒有特意去瞧兩名同事所在的方向,徑直往小區大門那邊走去。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身后傳來的一道男聲給叫停了腳步。</br> “賀警官!”</br> 賀姝狐疑的回過頭,見身后斜對面的那棟居民樓里,快步走出來了一個身影。借著路邊的路燈,她看清了那張臉,是柳景旭。對方身上穿著的是米灰色的居家棉麻服,和平時西裝革履的模樣看起來大不相同,有些微卷的頭發也是帶著點濕氣,沒了發膠的固定軟趴趴的垂了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倒是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煙火氣。</br> “你……你沒事吧?”男人走近了,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后才開口問道:“我下班回來就看到樓下扯了警戒線,還停了好多輛警車,上前一打聽知道了出事兒的是你所居住的樓層……你沒事就好,是不是在辦案的時候惹到了哪個瘋子,他威脅你?”</br> “算是吧,所以柳醫生最近最好不要接觸我,對你沒有什么好處的。”賀姝呲了呲牙,言語間帶著點不能夠輕易被人察覺的譏諷。</br> “……”柳景旭被她不輕不重的噎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無措,但是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那天我剛好做了煎餃,就想著給你送你一份嘗嘗。結果第二天我去收鍋子的時候,才發現東西似乎一動沒動,想來那天你并沒有回家。”</br> “我很少回來,柳醫生,我希望你以后別再繼續這種無意義的舉動。”她的聲音冷了下來,甚至不再直視眼前的人,轉而低頭去撣了撣自己身上那不存在的塵土:“因為職業的原因,我是非常多疑的,你也不想替自己惹上什么麻煩吧?”</br> 男人臉上的肌肉抽了抽,抿起了唇,沒應聲。</br> 賀姝從鼻子里擠出一聲沒什么感情的笑,沒有站在原地等他的回應,而是轉過身率先邁開步子走了。走出去幾十米,她隱晦的回頭瞄了一眼,正好看見對方進了單元門。她這才沖著另外兩名隱蔽在車里的同事打了一個不起眼的手勢,讓他們繼續留在這里盯著柳景旭的動靜。</br> 那兩個同事都是專案的,雖說那邊紀宸有吩咐,可是眼前這個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沒多過多的猶豫,他們二人就選擇了乖乖聽話,坐在車里一動不動。</br> 滿意的撇了撇嘴,賀姝走出小區后撥通了一個電話:“劉支隊?我都這么自覺的從這次的案子中撤出來了,好歹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您要不要考慮把日前底下區局接到的一起輕傷害的案子交給我?”</br> “怎么搞,您就明搶啊,下屬區局還能不給嗎?”</br> 對面不知又說了點什么,她滿意的瞇起眼笑了笑,隨后招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去之后道:“辰興快捷酒店。”</br> 出租車司機按下計費表,一腳油門就竄了出去。</br> 作者有話要說:歇息五啊、宓妃妃兒、瑾岑iriya的地雷!</br> 謝謝寶寶們的營養液!</br> 柳景旭:老子就是男二,為什么你們不信呢!╯‵′╯︵┻━┻</br> 賀姝:不讓我參與水鬼案,我還可以辦別的案子呀,嘻嘻,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