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監控室里,賀姝和紀宸站在屏幕前,而其中一個電腦屏幕正在播放的畫面正是休息室中的場景。監控的角度剛好能把女人的表情和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清晰度之高甚至于對方抿嘴時候唇邊的細紋都能夠看得見。</br> “嘖,這個監控位置當初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掛在那兒的,簡直就是為今天這種情況做準備的嘛!”曾永嘉不由得感慨。</br> 常斌則是接話道:“你沒發現休息室里的桌椅擺設位置發生了變化嗎?這是賀隊趁著剛剛那會兒功夫弄的,簡直就是把葛云的心理算的透透的,摸準她肯定會坐在那個能夠觀察到走廊里情況的位置。”</br> 而前面的兩個人似乎沒有在乎他們之間的對話,紀宸命令技術員把剛剛那一段的監控畫面反復播放,最終開口道:“通過她的臉上的神色變化和一些微表情,我覺得可以基本確定她與五年前的連環搶劫案有關。你們看,在她看到那些受害人的時候,肢體動作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抗拒和慌亂,可是最后卻顯得很鎮定。”</br> 此時,電腦屏幕畫面放大且定格在了女人最后的那個沉靜的表情上。</br> “她似乎很有信心,為什么?”賀姝疑惑的皺起了眉:“五年前她可以逍遙法外是因為警方暫時性的被那些受害人提供的虛假信息和證據給誤導了調查方向,但是眼下她應該明白了我們的意思,憑什么還認為能從警方手里順利逃脫?”</br> 紀宸沉吟了一下:“看來她對于自己五年前的犯案過程相當的有信心,猴子,你先過去通知一下丁棋,現在立刻馬上對五年前搶劫案的相關物證進行復檢!”</br> 侯子博應了一聲,飛也似地跑了。</br> 他復又看向了屏幕,微微揚眉:“看來是時候去會會那些受害者了,瞧瞧因為什么,葛云對他們有這么大的信心。”</br> …………</br> 其中一間審訊室內,一名頭上毛發略顯稀疏的男人正坐在審訊桌前四處打量,他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年紀,身高約莫在一米七五左右,挺著一個啤酒肚,身上穿著較為正式的黑色西裝,腳上還蹬著锃亮的皮鞋。男人看起來有些焦躁,眼神四處打量著面積不大還有些壓抑的室內,時不時的會拿起面前的一次性紙杯喝上幾口水。</br> 紀宸站在門外,輕聲的介紹著情況:“這名受害者姓名為許國智,今年四十二歲,五年前也就是三十七歲。他是七名受害人當中損失財物數量最大的一個,其中就包括那顆價值不菲的粉鉆,一同丟失的還有一些珠寶首飾。據他當時的口供,這些物品都是他老婆的,因為當時他們兩個人正要搬家,所以暫時性的把東西放在了車里。”</br> 賀姝聞言,側過頭看了他一眼。</br> 他聳了聳肩:“有時候有錢人的腦回路并不像我們想的那么清晰,或者可以說,在他們眼里這些東西的價值并沒有普通人那么高。”所以才會隨意放置,就像是每年都可以接到車中丟失大量現金和重要物品的報警,失主可能真的并不是非常的在乎。</br> “當時警方根據他提供的物品之類的東西,給出的被劫物品估算值過百萬,其余的幾人最多也不過就是十幾萬。而且按照工作方面來說,五年前許國智的職位或許是最高的,他是一家游戲公司的合伙人,現在那家公司規模更大了。”</br> 賀姝點了點頭,表示已經了解了基本情況,然后伸手推開門,走進了審訊室內。之所以選擇這名受害者來作為他們兩個的審訊對象,原因很簡單,他遭受的損失最大,社會地位最高,根據筆錄分析心理狀況最穩定。只要能夠在他這有所突破,那么其余人也就可以按照相關的審訊方式,去一一進行逐個擊破。</br> “不好意思……”她在走進去之后,低頭看了一眼信息:“許先生?讓您久等了。”</br> 在他們二人落座的時候,許國智攤了攤手,露出了十分不滿意的神情:“已經半個多小時了,終于?!!謝謝你們,我差點以為今晚見不到活人了。”說完之后,他把雙手放置在審訊桌面上,雙手手指交叉,兩個大拇指在那里不停的互相繞著圈。</br> “抱歉。”賀姝微笑著道。</br> 男人看了她兩眼,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是臉上仍舊帶著管理者的一絲絲的倨傲:“我有點不明白,今天你們叫我過來的意思是……?”</br> 紀宸翻了翻手中的資料,隨即道:“是這樣的許先生,您于五年前的8月12日上午6點23分,曾經報警聲稱自己被搶劫……”</br> “哦……”許國智像是仔細的回想了幾秒,緊接著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兒,你們警察不提,我都要忘了。你們警方的辦事效率可真是不敢恭維,五年了,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的頻繁騷擾我這個受害者,之后就一直沒有什么動靜,現在又是怎樣?破案了?!”</br> 他言語之間極盡諷刺,眉眼之間凈是刻薄。</br> 賀姝瞇了瞇眼,紀宸倒是沒有什么反應,也不見半點生氣的意思,只是語氣平淡的說明著:“我們警方近期的確發現了一些有關于連環搶劫案的新線索,相信許先生您剛剛也看到了其余的幾名受害者,此番找你們前來就是再次確定一下細節,還希望你們能夠配合。”</br> 聽到這話,許國智稍稍愣了兩秒鐘,他好像沒有想到案子竟然是真的要破了。方框金絲邊眼鏡后一雙眼睛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坐在椅子上的身形還左右晃了晃:“什么新線索?”</br> “這個暫時還不方便透露,不過您盡管放心,破案的時候我們會第一時間就通知您的。”</br> “那……那我丟的那些東西都能追回來嗎?”男人小心翼翼的問道。</br> “這個不能保證,因為……”</br> “既然不能保證,還跟我給這廢什么話?”許國智瞬間站起了身,整個人顯得有些激動,抬起右手對著二人指指點點:“一個搶劫案拖了這么久,還搞搞搞搞,你們警察的辦事效率真是絕了!就你們這群人我還不知道嗎?領著我們納稅人的錢,整天喝個小茶,聊個小天,就是不辦實事!得虧我遇到的只是一個搶劫案,要是對方既謀財又害命,感情五年了我還沒能沉冤得雪呢!”</br> “況且我五年前沒配合你們嗎?我多配合啊!配合了又有屁用,一點進展都沒有,現在還大言不慚的告訴我,我的東西回不來了!那你們破案不破案有什么不一樣的?我今天出現在這里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他噼里啪啦的說完這段話,有些微喘,臉色漲紅。</br> 賀姝湊到了紀宸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惱羞成怒?”</br> 紀宸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算是贊同。剛剛那一幕完全可以總結為對方因為想要掩飾自己的心虛,試圖轉移警方視線而做出的下意識舉動,再一次從側面印證了受害人不想破案的理論。</br> 之后賀姝就坐直了身體,二人一動不動的就這么齊刷刷的盯著對面的男人看,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平淡、不在意,眼神也是一模一樣,仿佛在關愛智障。</br> 被他們這么盯了半分多鐘,許國智的臉上就有點繃不住了,他重新系上西裝外套的扣子,拎起椅子旁的公文包就要往門外走,嘴里還在不停的嘟囔:“我跟你們這群廢物說這么多有什么用?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br> “許先生,鑒于您剛剛對于我們公安機關的評價和充分表達出的不滿,我相信或許在私下里您對我國的執法機構工作流程及法律法規方面都很了解。只是不知道……您清楚向公安機關提供虛假消息,蓄意破壞案發現場,誤導警方的調查方向是觸犯刑法的嗎?”紀宸淡淡的開口。</br> 許國智握住門把手的手,就這么硬生生的僵在了那里。</br> “我們可以依法逮捕你。”</br> “不可能!你們無憑無據!這是污蔑!”男人猛地回過頭,大聲的辯駁,似乎借著抬高的音量就能夠贏得這場博弈。</br> 紀宸沖著對面的椅子微微揚了揚下巴,意思不言而喻。</br>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最終在僵持了兩分鐘后,許國智收回了想要開門的手,拎著公文包又慢吞吞的走了回去。他在重新坐定之后,還反復強調:“我這是在應要求配合你們工作,不代表我就認同你們剛剛的指控,要是今天的結果不能夠讓我滿意,我會找律師起訴你們!別以為穿著一身警服就能夠為所欲為了,國家可是有法律了,不是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br> 對面的兩個人眉毛動都沒動,就好像自動把他這些沒有什么營養且虛張聲勢的廢話給自動屏蔽了,賀姝從文件夾中抽出了幾張照片,依次擺放在了審訊桌上,然后問道:“許先生,看著眼熟嗎?”</br> 許國智耷拉著眼皮瞄了兩眼,哼哼了兩聲之后回應:“這是我的車,我被搶劫的時候開的就是這輛,不過自打出了那事兒我就覺得晦氣,所以賣了。”</br> “警方當時在取證的時候,發現車內有被擦拭過的痕跡,雖然手法很粗糙,但是有用,基本上一些痕跡證據和指紋、掌紋、鞋印等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以致于不能夠支撐警方進行后續的提取和比對。”紀宸勾了勾嘴角,神情透露出一絲絲的愉悅。</br> 男人警惕的看了看他:“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br> “意思就是我們現在懷疑您有蓄意破壞證據的行為。”賀姝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br> “荒謬!這些是……這些都是那個殺千刀的劫匪干的!”</br> 紀宸又將另外幾張照片擺在了他的面前,那上面就比較抽象了,似乎是一些電腦程序之類形成線條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br> “我想許先生在五年前一定想不到科技進步的如此之快,局里于去年購入了一臺專用于各種痕跡鑒定的儀器,通過我們技術人員對五年前證物的重新處理,證實了你那輛車中的擦拭痕跡與當天你身上穿著的西裝外套相符。”</br> “而你自己當時的筆錄和幫著你進行報案的目擊者的筆錄都有提到過,那件西裝外套在你被綁著的時候一直穿在你的身上。現在讓我們來做一個合理的推測,在報案后,趁著目擊者不備,你用外套的袖子將車里擦了個遍。至于目的,就是為了干擾警方辦案。”</br> 話說到這個地步,許國智的神色變了幾變,可是仍舊梗著脖子不肯承認:“我拜托你們說話做事可不可以講一點邏輯?我是受害者!我為什么要做干擾警方辦案的事兒,我才是最最希望趕緊破案的那個吧?!”</br> “那你要怎么解釋,你對于劫匪的描述和其余六名受害者完全不一樣?”賀姝適時的沉下了臉,開始加快審訊節奏。</br> “我怎么知道!或許是你們搞錯了,根本就沒有什么連環搶劫案!”</br> “那你又怎么解釋你所描述的被搶劫的過程又和其余六名受害者完全一致?”她步步緊逼。</br> “我……”</br> “你確定自己在案情上沒有撒謊嗎?”紀宸接過話茬,他顯然不論在外型還是在性別上都更具有壓迫力。</br> “當然確定!”</br> “可是你破壞了現場的證據,并且在對疑犯的描述上撒了謊!”</br> “……沒有……我沒有……”許國智被吼的一縮脖子,額間已經掛上了細密的汗珠,眼神飄忽不定。</br> “你甚至篡改了疑犯的性別,那個所謂的搶劫犯其實是個女人,難道我說錯了嗎?”</br> “你……!”男人正欲抬起頭反駁,卻看見了賀姝正笑瞇瞇的拿著一張照片,是一張監控的圖片,而上面的那張人臉成功讓他把剩余的話給咽了回去。他現在的表情就好像白日見鬼,因為過于緊張還不停的吞著唾沫。</br> 他的心理防線在面對警察的步步緊逼的時候猶能勉強堅持,但是卻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剎那,因為內外的雙重刺激瞬間崩塌。</br> 瞧著對面人瞬間垂下的肩膀,紀宸和賀姝知道當事人已經放棄了抵抗,只是他們仍然不能夠放松,因為放棄抵抗是一碼事,如實交代又是另一碼事。怎么才能讓對方將所有的細節和事實和盤托出,這場硬仗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br> “說說吧,你和這個女人是什么關系?”</br> 許國智吸了吸鼻子,應該是在考慮要不要實話實說,然而下一秒紀宸的話更是讓他驚愕不已。</br> “除了害怕你妻子知道你出軌,對方手中還有你的什么把柄?”</br> 只這一句話,讓男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粽粽粽粽的手榴彈!</br> 謝謝宓妃妃兒、羽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