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運氣了。”賀姝歪了歪頭,隨口回道。</br> 電梯一路上行,二人腳步匆匆的趕往了技術大隊的實驗室,剛進去就看見丁棋正借由一個類似于放大鏡,但是比放大鏡要精密很多的儀器在看著操作臺上的東西,手上也沒閑著,用的是細到幾乎看不清的針頭從儀器下方的那個小到很容易忽略的玩意兒身上進行著相關操作。</br> 他們兩個見狀十分自覺的站在了一旁,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直到對方長舒了一口,抬起頭將器皿中裝著的東西遞給了同事,曾永嘉才上前一步,忙不迭的追問:“怎么樣,怎么樣,這玩意兒就是從張可沁身上發現的陰虱?”</br> “是啊。”丁棋摘下手套,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有些無語的看著此時擋在儀器前的那個毛茸茸的大腦袋:“這東西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出現在張可沁的身上,如果她的確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好女孩,那么應該是近期有和她發生關系的人傳染給她的。畢竟這玩意兒普通人可不會得,攜帶者多半是濫交的人。”</br> “現在你們就應該默默祈禱,這陰虱里面還能夠殘存一些那個人的dna。”</br> “祈禱,祈禱。”曾永嘉裝模作樣的雙手合十,拜了拜。</br> 賀姝則是問道:“現場還原有沒有什么進展?”</br> “在現場,排除了發現尸體那幾個人的痕跡后,我們只提取到了一組有效腳印。”丁棋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電腦前,調取了幾張在現場拍攝的照片。</br> “這組腳印的長度26.3厘米,約等于43號的鞋碼,如果嫌疑人是女性,那可就相當的矚目了,不多見啊。”他說著還有些感慨,然后及時的止住了話頭,又調出了幾張照片:“這是兩年前縣公安局在現場取證時候的照片,同樣也是一組腳印,長度和咱們這組基本一致,不排除是同一人的可能性。”</br> 站在身后的兩個人俱是沒有吱聲,男人覺得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兩眼,只見賀姝目光灼灼,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電腦屏幕看。</br> 瞧著二人似乎是沒有什么意見想要發表,他便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播放了做出來的還原動畫:“根據現場一系列的痕跡、證據等等,我進行了現場還原。”</br> “因為受害者張可沁的體內沒有檢測出任何的有毒物質,酒精什么的也都沒有,身上掙扎的傷痕與被吊起時候的反抗傷相符,所以我們做了假設,她是自愿到達案發現場的。”丁棋隨著屏幕上的進度,開始了講解:“在這棵樹下,她忽然遭受到了攻擊,可能是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沒怎么反抗就被兇手吊住了脖子。在被繩子勒住的一瞬間,她生出了反抗的意識,用盡全力掙脫了繩子,想要逃走卻跌在了旁邊的草叢里,結果趴在那里再次被人勒住脖子,這回沒能逃脫,直接被吊在樹杈上勒死了。”</br> “兇手應該是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待她失去呼吸,然后著手開始用刀剜下她的眼睛,后又用同一把兇器,剖開死者腹部,并取走子宮。”</br> 還原動畫播放完畢,好半晌都沒人發出聲音,過了兩三分鐘,賀姝才抽回了一直抵著下巴的右手,略微揚起頭開了口:“死者是被吊在那里的,眼睛被剜下這期間,尸體也沒有被挪動過的跡象?”</br> 丁棋搖頭:“鄭堅說了,沒有,尸體被發現的時候就是最開始的形態。”</br> “要想輕松做到這一點,兇手要多高?”</br> “最低身高的話,要一米七五左右。”</br> “一米七五,43碼的腳,嫌疑人要是個男人,那就是普普通通,特征算不上顯眼。若是個女人,那咱們接觸過的應該是不多呀……”曾永嘉自己在那里嘀咕,腦海里拼命回想有沒有符合條件的。</br> 因為根據最開始的兇手側寫,對方就是個女性。</br> 賀姝沒有對他這番分析表達什么意見,反而是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那電腦屏幕,又持續沉默了幾秒,才再次開口:“老丁,能不能把當時現場所發現的足跡地點都給我標注出來?”</br> “當然可以。”丁棋爽快的點了點頭,調出一張案發現場全景圖,手指在鍵盤上持續跳躍了好一陣,緊接著圖片上就陸續出現了很多紅色的小腳印,清晰明了。</br> “兩年前的也需要。”她緊接著道。</br> “好。”男人毫不含糊,如法炮制的制作了另一張圖片,之后將兩張圖片拼湊在一處好方便做比對。</br> 曾永嘉皺著眉看了一會兒,不由得脫口道:“這兇手是圍著兩名受害者轉圈來著?難不成是等著對方斷氣的過程中太無聊了?”</br> 這腳印痕跡一眼看過去的確有點異常,正常來說按照兇手的手法,應該不存在愧疚這類的情緒,理應在受害者的生命流失的這個短暫的過程中站在對面靜靜觀察和享受才是。可這兩名受害者的正前方的確是有幾組腳印,背后的腳印卻更多,好家伙再踩踩沒準能把那片草皮給踩禿了。</br> 反常的腳印,第二名受害者腹部刀口上下那幾道淺顯的猶豫的痕跡……賀姝疲憊的收回了視線,連帶著抬起手按壓了兩下眉心:“有沒有根據足跡判斷一下兇手的重量?”</br> 丁棋點頭:“所有單個腳印都做過評測,重量基本在160斤左右,有可能因為當時動作的原因產生一些誤差,但是不大。”</br> “總覺得不大對勁。”賀姝抬起頭,下了決定:“我記得底下哪個區分局好像是有個全國性的足跡鑒定專家?”</br> “的確是有一個,好像姓于。”曾永嘉急忙回道。</br> “成,回頭我和上面說一聲,把人借調過來。”</br> 丁棋也表示贊同,所謂術業有專攻,雖然市局里的人材那肯定是個頂個的棒,但是底下的各個分局也有不容小覷。市局里大手子賊多,可偏偏好像還真是沒有專攻足跡鑒定的。</br> 之后三個人又湊做一堆,研究案情研究了好一會兒,直到不遠處的一個儀器發出了刺耳的電子提示音。很快,便有同事沖了上去,拿著那張報告單掃視了幾眼,有些興奮的叫道:“陰虱體內證實有兩組不同的dna!”</br> 這倒真是一個好消息,丁棋即刻就投入到了dna分離工作當中去了,這個工程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賀姝就趁著這個時間直接上樓去找劉支隊商量借人這事兒去了。</br>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第二天的清晨。</br> 賀姝從椅子上睜開眼,沒能夠等來下面分局的那個足跡專家,卻先等來了技術大隊的報告。她從電腦上打開了報告,目不轉睛的看了一會兒,隨后露出了一絲絲笑意。</br> 對面的常斌一看就知道應該是有了好消息,于是迫不及待的問道:“賀隊,咋樣?”</br> “丁棋說從陰虱中一共分離出來了兩組dna,一組男性、一組女性。女性的dna證實是張可沁的,至于男性的那組……他順手和之前從張可沁血液中提取出來的胎兒游離dna進行對比,證實了這組男性dna就是她腹中胎兒的生物學父親。”</br> “臥槽,行啊!這回不得不說,鄭堅和丁棋是真牛啊。”男人喜笑顏開,卻在笑了一半兒的時候,上揚的嘴角又落了下去,恢復了愁眉苦臉的狀態:“可這dna屬于誰,咱還沒有頭緒呢,要不用最笨的法子,把影視城那些人的dna全都取一遍?”</br> “嚯!”另一邊聽聲的曾永嘉下意識的感慨:“老丁能不能崩潰啊,那么多的樣本,夠他檢測到年底了吧?”</br> 賀姝沒應聲,一雙美眸卻忽而瞇了瞇,表情像是有了些什么打算。隨后,她一陣風似的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只扔下一句盯著馮璽,人就沒了影兒。</br> 徒留下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完全不知道這是演的哪一出兒,不過雖然摸不透上司的女人心,但聽話可是專案大隊十分優良的好傳統,他們二人便決定兢兢業業的繼續死磕馮璽,看看到底誰能磨過誰。</br> ……………</br> 陳年舊案組的門被敲響了,彼時屋子里一堆人正圍坐在那塊透明的玻璃板前,認認真真的聽著紀宸做接下來的行動部署。</br> 聽到敲門聲,侯子博看到自己老大眉眼間有著被打斷的不悅,只能呲了呲牙,起身小跑著過去開了剛剛因為開會,所以落了鎖的門。</br> 待到看清楚門外站著的人后,說不吃驚是假的:“賀隊?您……有事兒?有事兒打個電話不就好了?怎么還勞煩您親自過來。”</br> 賀姝只瞄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景,就覺得有些尷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正在開會。”</br> “沒關系!”侯子博一把將門給敞了開,十分熱情的將人給拉了進來。這會兒的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氣,心想著只要是這位,紀宸應該就不會因為會議被人打斷而產生什么不好的情緒了吧……</br> 果然,男人在看到被一眾組員盯到表情僵硬且有些手足無措的女人后,垂下的眸子里甚至有些別樣的情緒。等再次抬起眼睛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什么異常,微微頷首示意對方稍等,便以最快的速度,極盡簡潔的完成了工作部署。</br> 一時間陳年舊案組所有人的臉上,神情都是非常的微妙,紀宸竟會因為別人而去調整自己的步調?少見,少見。</br> “有事?”紀宸信步走到她的身邊,問道。</br> 賀姝點頭,接著語速極快的把最新進展交代了一遍。</br> 聽完這番話后,男人沒什么表情,只是十分隨意的向后倚靠在了一個辦公桌上,雙手環胸姿態放松:“聽起來你似乎已經有了懷疑對象了,那我還能幫你什么。”</br> “幫著掌掌眼。”她下意識的接口道,說話間還露出了有些狗腿子的表情,咧著嘴露出一口小白牙。</br> 然而這個態度讓兩個人在反應過來后都是一愣。</br> 有些懵逼的和眼前的人對視了一眼,賀姝緩緩地收回嘴角,整理好自己的臉部肌肉,要不是因為周圍的人太多,她都想抬起手來用力的拍拍額頭清醒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二人之間相處不像最開始回國那般劍拔弩張了,她現在甚至偶爾會出現控制不住,原形畢露的情況。</br> 就在她還在反思的時候,紀宸走到了她的身邊,看她仍舊在走神,便略微垂下頭湊到了她的耳邊,聲音放得很輕:“走。”</br> 溫熱的氣息灑在耳側,賀姝的后脖頸瞬間汗毛豎起,她緊張的眨了兩下眼,急忙轉身沖了出去。</br> 從鼻子里擠出一聲輕笑,男人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口后,才慢條斯理的邁開步子,只是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帶上了一絲愉悅。</br> 約莫一個來小時后,二人終于到了影視城。</br> 賀姝在下車之后,先是跟著里面的工作人員打聽了一下,隨后摸到了一個劇組所在的位置,是在當初發現尸體的不遠處的那條搭著民國街景的路。他們過去的時候,路上已經搭了很長一段的滑道,應該是用來跑攝像機的,前方也水泄不通的圍著許多人,時不時還會傳出幾聲有些暴躁的吼叫聲,看著是正在拍戲的模樣。</br> 瞧著一堆人,賀姝嘆了口氣,她在女性當中算是高挑,可是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br> 正在遲疑的時候,忽而覺得手臂一緊,接著便是有些灼熱的溫度由裸露在外的皮膚傳到心底。原是紀宸那干燥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大臂,以半護著她的姿態,看準機會見縫插針的順著人群鉆到了最前方,期間甚至沒有人發現身邊無端多了兩個人。</br> 不過很快的,對方便松開了手。肌膚上甚至還能夠感覺到剛剛那干燥卻又溫暖的觸感,她面上帶了點遺憾的意思,頗覺得可惜的抿了抿唇。</br> 可還沒等她從眼下的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那略微落后半步站在她斜后方的人許是因為推搡,胸膛便貼在了她的右肩膀上。緊接著耳邊就響起了那熟悉的低沉男聲:“你懷疑的是,哪一個?”</br> 又是那熟悉的讓人汗毛豎起的顫栗感,賀姝在身后人看不到的角度,臉上的五官幾乎要糾結成了一團。但也只能勉力的將精神集中在辦案上,視線望過去辨別了一番后,伸出手直直指向此時場中那個正穿著一身暗綠色軍裝,倚靠在老爺車邊對著女主角裝酷的男人:“就是他。”</br> 恰好此時導演喊了一聲cut,那人直起身轉過了臉。</br> 這張臉對于賀姝來說還算眼熟,正是昨天在教堂做筆錄的時候,和馮璽經紀人互相諷刺的那個油頭粉面的男演員。</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宓妃妃兒、plastic、依依呀!的地雷!</br> 明兒過節啦,祝寶寶們端午節安康哦!!!!</br> 本章留言有小紅包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