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原因?
裴寓說不上來。
“其實,沈杜若的性子是有幾分古怪的,很悶的一個人,話極少,你說十句,她最多應(yīng)一句。”
他回憶道:“而且她看人的眼神永遠(yuǎn)都是筆直的,一點情緒都不會帶出來,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對了,少年老成。”
“爹?”
小裴爺記吃不記打,好奇心又涌上來,“你和她說過話啊?”
“說過。”
沈、裴兩家都在太醫(yī)院,父輩們交好,小輩們也就延續(xù)了兩家人的交情,誰家有事,另一家都會過來捧個場。
那回沈家老四生了個兒子,府里辦滿月酒,他去沈家吃席。
席到一半,他被人灌了一肚子酒,頭也暈,眼也花,便去外頭散散酒氣。
巧的是,沈杜若也從女眷那頭出來。
四目相對,她的目光淡淡掃過裴寓的臉,一聲不吭的走了。
鬼使神差的,裴寓跟過去。
跟了一路,她都沒回頭。
后來,裴寓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沈杜若,好歹咱們也算打小就認(rèn)識,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
“你怎么會在我身后?”
裴寓氣笑了:“我都跟了你一路,你這會才發(fā)現(xiàn)?”
“我想方子。”
說完,她擰著眉就又走了,連聲道別都沒有。
裴寓站在原地,心頭那個不得勁兒。
心說這丫頭是不是有病?
方子想得再好,也沒有人找她看病,有個鬼用。
裴寓說到這里,停了好一會,半晌,才緩緩又開口道:
“那年,她剛剛游歷回來,醫(yī)術(shù)遠(yuǎn)遠(yuǎn)超出我一大截,她吃飯走路都在想方子,我卻還在喝酒……”
裴寓沒有再把話說下去,但所有人都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
比你聰明的人,還比還你努力,丟人啊。
晏三合:“裴太醫(yī),你接著往下說。”
說什么呢?
不肯嫁人的老姑娘,哪怕爹再寵,娘再愛,總是不受歡迎的,更何況沈家是個大族,光沈巍這一支就有四個兒子。
兒子娶了媳婦,就添了四個嫂子。
沈杜若跟四個親哥都不親,更別說嫂子了。
慢慢的,府里的閑話、白眼就多了起來,還傳到了外面。
最離譜的,是說沈杜若離家出走的四年間,在外頭有了相好,早就不是什么黃花大閨女了。
也有說沈杜若不肯嫁人,是在打沈家家業(yè)的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閑話的原因,沈杜若直接進(jìn)宮做了女醫(yī)。
沈巍夫婦覺得女兒不嫁人,總得找塊遮羞布,于是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的默認(rèn)了。
“女醫(yī)不用考嗎?”晏三合問。
“旁人要考,她不用。”
“為什么?”
“在做女醫(yī)之前,她用鬼門十三針,救了當(dāng)時的太孫一命。”
那年除夕,先帝設(shè)家宴。
太子領(lǐng)著太子妃,太孫入宮赴宴,宴快結(jié)束的時候,上了甜點。
太子不愛甜食,便把自己的一份給了太孫。
太孫剛吃下一口,人就不行了,七竅流血。
那一夜,整個太醫(yī)院傾巢而出。
眼看太孫只有出氣的份,沒有進(jìn)氣的份,沈老太醫(yī)這才斗膽提了自家小女兒一嘴。
太子急瘋了,管他是男是女,立刻把人叫進(jìn)了宮。
“施到第十二針的時候,太孫還是不行。”
裴寓沒有親眼所見,而是聽父親回來后說的。
他說當(dāng)時的情形險得不得了,太子把刀架在沈杜若的脖子上,逼著她下最后一針。
她抬頭看看太子,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冷笑一聲,然后便手起針落。
太孫得救。
晏三合:“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后來進(jìn)了太子府當(dāng)差?”
裴寓點點頭。
“那么……”
晏三合沉吟道:“當(dāng)日給太子下毒的人,找到了沒有?”
裴寓說起當(dāng)年的這樁事,心頭還有些悚然。
一道菜,經(jīng)過上菜的宮女,經(jīng)過傳菜的太監(jiān),經(jīng)過御膳房,總能找到源頭。
但這些人有幾個膽敢毒殺太子?
“真正的幕后黑手沒找到,宮里死了一大批人,亂墳崗都堆滿了尸體。”
“太孫是太子妃生的?”
“唯一的兒子,盼了多少年呢。”
晏三合聽到這里,拿起筷子“當(dāng)”的一聲敲在茶盅上。
“我說如果,如果這個毒殺局,為的就是讓沈杜若入太子府呢?”
小裴爺?shù)哪X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什么意思?”
“你想啊。”
晏三合:“沈杜若對太子府有了這么一份恩情,別人且不說,太子妃肯定對她另眼相看。”
“有了太子妃的另眼相看,沈杜苦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
謝知非眉頭微皺,“也難怪褚言停懷疑是她。”
小裴爺被兩人的話驚醒,滲出一后背的冷汗。
為了巫咒案,設(shè)計沈杜若進(jìn)太子府;
為了沈杜若進(jìn)太子府,設(shè)計毒殺案;
這算計,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太他娘的深了。
一偏過臉,看到自家老爹額頭也是密密的一層汗,小裴爺忙把熱茶奉過去。
“爹,喝茶壓壓驚。”
喝什么茶?
必須酒!
裴寓拿起酒盅,又一口飲盡,嘴里“嘖”的一聲,道:“晏姑娘,我覺得她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人啊,她……”
“我剛剛只是說如果,沒別的意思。”
晏三合:“裴太醫(yī),你接著往下說。”
“啊……噢……”
裴寓怔松片刻,“接下來她就做了女醫(yī),再過半年,就進(jìn)了太子府。”
晏三合:“進(jìn)太子府是誰的主意?太子、太子妃還是先帝?”
“我不知道。”
裴寓實話實說,“那段時間我大婚,府里很多事,太醫(yī)院很多事,忙得腳不沾地。”
晏三合:“那么她進(jìn)了太子府以后,又發(fā)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裴寓:“本來她的事,都是我爹從沈老太醫(yī)的嘴里聽說的。進(jìn)了太子府后,老太醫(yī)就很少提起這個女兒。他不提,我爹也不好多問。”
“沈杜若是住太子府的嗎?”
“倒也不是。”
裴寓:“她做女醫(yī)后,就從沈府搬出去了,一個人住。”
謝知非和裴笑面面相覷。
大族里未出閣的姑娘,搬到外面住,且不說親戚朋友間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爹娘是怎么同意的?
裴笑就算在外頭有別院,也只是偶爾去去,大部分的時間還得回家里住。
這沈杜若可真真是個怪人。
晏三合:“她在太子府幾年時間,可有什么傳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