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心心相印一事嗎?
有的。
韓煦剛要出門,卻見一輛馬車停在驛站門口。
駕車的人是李不言,那么車?yán)锏娜耍撬@會要去見的!
韓煦眼中閃過笑意,大步迎上去,挑起了車窗。
晏三合抬頭,見是韓煦,嘴角揚(yáng)起來,“這么巧的嗎,韓煦?”
韓煦看著她,卻皺眉:“怎么瘦了許多。”
“累的。”
晏三合伸出手,韓煦接住,扶她下來,目光朝另一邊的李不言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你怎么也瘦了?”
李不言抱著手臂,沖晏三合一抬下巴:“被她連累的。”
韓煦眸光沉了沉,朝驛站的管事低聲交待幾句,才轉(zhuǎn)身道:“跟我來。”
穿過驛站,穿過庭院,庭院過后又是一幢二層的小樓,再繞過小樓,進(jìn)了一處竹林。
竹林深處有處院子,很是幽靜。
“我來京城,就歇在這里。”
“挺雅的。”
李不言一邊打量,一邊玩笑:“回頭得空了,我來住兩天。”
“隨時(shí)。”
韓煦引兩人進(jìn)去,煮水沖茶。
茶沖好,三人坐定。
韓煦不等晏三合開口,“說吧,這次需要我查什么?”
“韓老板越發(fā)的上道了。”
李不言逗她:“要不要和我將就一下,索性湊成一對得了?”
韓煦:“好!”
李不言:“……”
晏三合把話題收回來,“韓煦,我要查永和八年,七月十五,鄭家的滅門慘案。”
饒是韓煦心里有準(zhǔn)備,也被晏三合的話,驚了一跳。
上一個(gè)要她查的是前太子起兵造反一案,這回又是鄭家的案子……
“又一個(gè)心魔?”
“是。”
晏三合:“要盡量快,我等不及。”
韓煦沒有多問一句為什么,只是淡淡道:“再快,估計(jì)也得三五個(gè)月。”
三五個(gè)月?
李不言不解道:“上回前太子的案子,你不是很快就……”
“造反自然是興師動眾,但滅門……”
韓煦冷笑一聲:“肯定是越悄無聲息,越好!”
……
寺廟。
小樹林。
謝知非一身黑色武將官服,支著一條大長腿,冷冷目光掃一眼石桌對面的中年和尚,又落在石桌上。
石桌上有什么?
一把沒有刀鞘的、明晃晃的大刀,刀鋒閃著寒光。
中年和尚只覺得一陣窒息:“官爺,您找我……”
“謝大人找你是查案子。”
小裴大人笑得一臉人畜無害,“永和八年,鄭玉老將軍府的滅門慘案,你去鄭家誦經(jīng),有什么所見所聞啊?”
和尚聽著小裴大人像春風(fēng)一樣的聲音,表情稍稍松弛了一點(diǎn),“沒有什么所見所聞啊,就是正常……”
“啪!”
謝大人把刀提起來,又往桌上重重一拍,和尚嚇得一個(gè)哆嗦。
“就是……就是……我進(jìn)到鄭家后,感覺四周有一股非常重的怨念。”
小裴大人溫聲道:“重到什么程度?”
和尚:“我……我想拔腿就跑。”
小裴大人循循善誘:“然后呢?”
和尚:“然后我不敢,就只能開始誦經(jīng)。”
小裴大人重重嘆口氣,“死了那么多人,難怪怨念重,也真夠?yàn)殡y你們的。”
和尚點(diǎn)了一下頭:“但經(jīng)文一誦,那股怨念就少了一些。”
小裴大人瞪大眼睛:“你真能感覺到了?”
和尚的表情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潛心修行的人,五官、身體比普通人都要……”
“說重點(diǎn)!”
謝知非板著一張棺材臉,口氣極其不耐煩。
“阿彌陀佛!”
和尚:“謝大人,沒什么重點(diǎn)了,誦完經(jīng),我們就離開了。”
謝大人也懶得廢話,直接拿起大刀橫過去。
“哎啊啊啊,拿刀干嘛,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小裴大人趕緊攔住,瞪了棺材臉一眼,然后笑瞇瞇沖和尚道:
“誦經(jīng)的時(shí)候,有沒有支起耳朵,聽聽邊上的錦衣衛(wèi)啊,刑部侍衛(wèi)啊,都小聲議論了些什么呀?”
和尚搖頭:“沒有一個(gè)人說話。”
小裴爺“咦”一聲,“都嚇成啞巴了?”
“不是!”
和尚偷偷看謝大人一眼:“好像上頭的人說,不給隨便言論。”
小裴大人:“那他們就直愣愣地站著?”
和尚回憶:“他們盯著我們看。”
小裴大人:“再然后呢?”
和尚:“我們誦完經(jīng)就走了。”
謝大人蹭的起身,雙手支在石桌上,身子前傾,頭低垂,目光殺氣騰騰地看著和尚,
和尚咬著牙齒,一字一句:“出家人不打誑語,謝大人,事實(shí)就是如此!”
“既然是事實(shí),那就把嘴給我閉嚴(yán)實(shí)了,敢往外露一個(gè)字,殺!”
謝大人把大刀往肩上一扛,殺氣騰騰地走了。
小裴大人一臉歉意的沖和尚抱拳。
“上頭逼得緊,他也是沒法子,師傅啊,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回頭我替你罵他去啊——”
說完,顛顛的去追謝大人。
追幾步,他還不忘回頭沖和尚跺一下腳,一臉心痛道:“怎么能這么對我們的得道高僧呢,作孽啊!”
兩位大人一前一后坐進(jìn)馬車。
簾子一落,小裴大人磨磨后槽牙,森森道:“謝五十,下一個(gè),你再狠點(diǎn)!”
謝大人:“……”
……
傍晚。
春風(fēng)樓。
小謝大人和小裴大人,帶著三個(gè)隨從走進(jìn)來走進(jìn)包房。
包房的圓桌上,已經(jīng)擺著一桌豐盛菜肴。
等所有人坐定,晏三合拿起筷子,“老規(guī)矩,先吃飯,再議事。”
所有一通風(fēng)卷殘?jiān)啤?br/>
謝知非是餓慘了,一連吃三碗飯,才端起茶盅,慢悠悠的開口。
“問了一圈,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有幾個(gè)修為高的高僧,說他們一進(jìn)鄭家,就感覺到一股非常重的怨念。”
晏三合放下筷子:“還有嗎?”
“還有一樁事。”
謝知非停頓了一下:“他們說四周沒有一個(gè)人敢對這事議論半句,錦衣衛(wèi)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噢?”
晏三合目光向小裴爺偏過去:“明亭,僧人誦經(jīng)需要錦衣衛(wèi)盯著看嗎?”
裴笑嘴里還有飯菜,來不及咽下去,只得含糊道:
“不需要啊,出家人戒律多,誠實(shí)是最基本的,根本不會少念一遍。”
晏三合冷冷一笑,“這便是蹊蹺的地方。”
對啊!
裴笑眼前忽的一亮。
哪需要錦衣衛(wèi)盯著呢?
晏三合抬手替謝知非添了一點(diǎn)茶,“三爺,永和八年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是誰?”
謝知非一怔:“這我還真不知道,得查一查。”
晏三合端起茶盅,目光一冷,“那便好好查一查吧!”
謝知非被她眼中的冷光一激,腦子瞬間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