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岷王府的這一攤子糟心事，很明顯，朱祁鈺還是更關(guān)心楊善的動向。
    舒良連忙將心思收回來，開口將酒樓當(dāng)中發(fā)生的經(jīng)過，也都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舒良道：“皇爺，雖然當(dāng)時在醉仙樓里，有大宗伯替奴婢解了圍，但是以奴婢觀之，這楊善既然來問了那劉五的事，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端倪，當(dāng)初劉五的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畢竟做的不算特別隱秘，只要想查，總會查的到的。”
    這倒不是假話。
    當(dāng)時舒良帶著錦衣衛(wèi)的一幫人去整肅東廠，最開始只是想將東廠徹底握在手里。
    但是卻不曾想，因此而發(fā)現(xiàn)了英國公府等一干勛戚，在東廠當(dāng)中埋下的暗子。
    雖然舒良當(dāng)機立斷，做了不少善后的事情，但是畢竟是在撬開那幫人的嘴之后，做的補救措施。
    因此，只要想查，必定是能夠查得到的。
    朱祁鈺也點了點頭。
    當(dāng)初舒良過去的時候，帶的是錦衣衛(wèi)的人馬，但是從金英的那件事情當(dāng)中便足可以看出，勛戚在錦衣衛(wèi)當(dāng)中，也有屬于自己的勢力。
    因此，東廠和錦衣衛(wèi)在查楊善他們的事情，只怕是瞞不了多久的。
    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情，沉吟片刻，朱祁鈺繼續(xù)問道。
    “那么，東廠這邊，查的怎么樣了？”
    前番，東廠已經(jīng)查到了，文臣這邊，鴻臚寺卿楊善，右副都御使羅通，太常寺卿許彬，大理寺少卿薛瑄他們幾個暗中勾連。
    金英送回來的信中，也給了一份曾聯(lián)絡(luò)過的朝臣名單，雖然官階都不高，但是卻十分廣泛。
    其中人員，并不局限于御史言官，六科，各部郎官，各寺，監(jiān)的一些中層官員，楊善等人都曾或多或少的接觸過。
    這股力量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勝在人多。
    一旦動手，必然會營造出一種，朝議洶涌的假象。
    舒良上前一步，開口道。
    “皇爺容稟，奴婢這些日子，的確也查到了些東西。”
    “其一，便是勛戚這邊，除了英國公府，定西侯府，陽武侯府，駙馬都尉焦府外，可以確定已經(jīng)被他們拉攏的，還有成安侯郭晟，平江伯陳豫，除此之外，安鄉(xiāng)伯張安，保定伯梁瑤，這些日子也和英國公府走的很近。”
    朱祁鈺皺了皺眉，不得不說，這是個壞消息。
    安鄉(xiāng)伯，保定伯，都是燕王府一脈的勛貴，他們有所異動，說明英國公府對于燕王府一脈的侵蝕，已經(jīng)是初見成效了。
    不過，讓他有點意外的是……
    “成安侯？”
    舒良點了點頭，神情亦是有些凝重，道。
    “不錯，據(jù)奴婢的消息，最近一段時間，郭侯爺對于中軍都督府的掌控強了不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有不少中低階的軍官都對郭侯爺俯首聽命，而這些人當(dāng)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先英國公在時，提拔上來的。”
    原來如此。
    成安侯郭晟，雖然是降將一脈出身，但是這一脈本就勢單力薄，在勛戚內(nèi)部備受打壓。
    如今郭晟執(zhí)掌中軍都督府，而中軍都督府，向來是英國公府的傳統(tǒng)勢力范圍。
    為了盡快將中軍都督府的大權(quán)握在手中，只怕郭晟都不知道，他做出的這個選擇意味著什么。
    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朱祁鈺臉色平靜，繼續(xù)問道。
    “還有呢？”
    舒良繼續(xù)道：“第二件事，便是楊善等人在文臣當(dāng)中的滲透。”
    話說到此處，舒良也顯得謹慎了起來，畢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同小可。
    他一邊關(guān)注著天子的神情，一邊小心的說道。
    “前番，皇爺說楊善等人要往中樞滲透，奴婢便刻意留意了朝中影響力頗大的幾位老大人府邸。”樂文小說網(wǎng)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最近一段日子，右副都御使羅通數(shù)次前往左都御史陳鎰府邸，二人密談多次，內(nèi)容不詳。”
    “另外，大理寺少卿薛瑄，也頻繁拜訪新晉的內(nèi)閣大臣江淵，二位老大人似乎也牽涉其中。”
    “還有就是……”
    眼瞧著舒良吞吞吐吐的，不敢繼續(xù)說下去，朱祁鈺的眸子有些冷，接下來的話，他已經(jīng)隱約有所預(yù)料，輕叱一聲，朱祁鈺道。
    “還有哪些，一并說了便是。”
    舒良得了允準(zhǔn)，這才道。
    “還有就是，兵部的于少保，近來也和楊善等人有所往來。”
    將這句話說完，舒良便立刻低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在天子的身邊呆的久了，不免便能察覺到很多的東西。
    譬如說，盡管這位于大人，在六部當(dāng)中資歷不算深，威望也不算特別高，但是舒良卻明白，這個人在天子的心中并不尋常，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情感。
    正是因為有這種感覺，所以舒良一直不敢貿(mào)然上稟，生怕天子會覺得他在誣告。
    但是這等消息，終究他是不可能真的瞞下來的。
    提心吊膽了片刻，最終，舒良只收到了天子口氣平淡的一句話。
    “知道了。”
    舒良偷偷的抬起頭，看了看天子的臉色，見后者面色如常，才慢慢放下心來。
    想了想，又大著膽子，將在禮部大堂當(dāng)中，和胡濙的對話說了出來。
    “皇爺，以奴婢觀之，大宗伯似乎也察覺到了一些東西，成國公府那邊，大宗伯還是十分在意的，要不要奴婢，去大宗伯那邊，再探聽一些詳實的消息？”
    朱祁鈺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舒良帶回來的消息，的確讓他有那么一刻有些愣神，但是也只是片刻而已。
    畢竟，前世的時候，于謙也是主張迎回太上皇的，他這個人脾氣倔，不是會輕易改弦更張的人。
    楊善等人找上他，也實屬正常，朝堂之上，本就是利益和目標(biāo)一致就會走到一起，這沒什么可奇怪的。
    只不過讓朱祁鈺有些意外的是，陳鎰和江淵竟然也摻和到了里頭。
    如此一來，都察院和內(nèi)閣這邊，只怕他們也會繼續(xù)爭取力量，卻是需要提防幾分。
    至于胡濙……
    朱祁鈺瞥了一眼舒良，淡淡的道。
    “胡濙這個人，不好對付，成國公府那邊雖然能牽制他一時，但是想要借此拉攏他，卻基本不可能。”
    “那個老狐貍，最是擅長明哲保身，他找你過去，其實也是在替成國公府，變相的給朕服軟。”
    “但是也僅止于此了，想要讓他死心塌地，怕是不可能。”
    胡濙這個人，朱祁鈺早就看透了，老狐貍一個，比王直還要狡猾的多。
    成國公府的事情，最多只能讓他幫自己辦些事情，但是要說盡心盡力，卻是不可能的。
    從他嘴里套消息，還不如自己查來的快。
    沉吟片刻，朱祁鈺道。
    “這件事情，你且繼續(xù)去查，楊善等人雖然有了提防，但是也必會因此，暴露出更多的馬腳。”
    “朕對于東廠，只有一個要求，要快，要穩(wěn)，要全的，將涉及此事的人，都詳查出來，至于如何處置，你不必操心，朕自有決斷。”
    舒良低頭領(lǐng)命，雖然不知道天子讓他只查但不動手，是有什么用意在里頭。
    但是他最好的習(xí)慣，就是先做再想，不該問的不多問。
    這個時候，一直守在外頭的成敬，輕手輕腳的進來稟報，道。
    “陛下，戶部的沈尚書，工部陳尚書，還有內(nèi)閣的張閣老，已在殿外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