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江堯的媽媽給他報了期末的專攻補習班，不能再和姜瑤幾人一起參加周末的學習小組。

　　姜瑤因為補習班在期末加了課時，也縮短了學習小組的時長，幾人一合議，最后決定在周六放學后，到附近一家安靜的咖啡店學一個晚上。

　　周遲沒有再像上次那樣發病，一個人在另一張桌子寫作業，也不參與女生的討論。

　　九點，任安琪已經坐不住了，“該回家了?！?br />
　　關喬喬看了眼時間，“再學一小時吧?！?br />
　　任安琪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我們考完試一起出去玩吧?！?br />
　　“好啊，但前提是你現在要好好看書?！标P喬喬柔和地笑，把她面前合上的書打開。

　　姜瑤抬頭舒展了一下脖子，看了眼不遠處的周遲。

　　周遲獨自坐在單人座，桌椅對他來說有些小，整個人半蜷縮在墻角，頭頂吊燈落下明亮的光，照在他的側臉，半明半暗。

　　姜瑤莫名看出了幾分落寞感，反思自己是不是和朋友在一起都太忽略他了。她們在一起玩的時候，周遲在旁邊看著，她們討論決定的時候，周遲不發表意見，只是默默跟在后面，姜瑤去哪周遲也去哪。

　　姜瑤心里生出負罪感，想起來，周遲和喬喬安琪連話都沒說過幾句，肯定很難融入她們，那他為什么每次還都跟著她們呢？

　　是因為這么多年的習慣嗎？畢竟他們倆從小到大都是去哪都在一起。

　　姜瑤幻想了一下沒有周遲在身邊的話，好像也有點奇怪。

　　可是，這樣是正常的嗎？

　　姜瑤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問誰，周圍并沒有人有相同的情況，自然也難以理解。甚至安琪一開始也會懷疑周遲和她是不是男女朋友，在她幾次認真否認后才相信兩人只是普通朋友關系。

　　姜瑤垂下眼眸，突然間覺得羅語桐等人會去編排也不是毫無根據，也許如果自己不是當事人的話，去看兩個日夜同行的人也會產生揣度之意。

　　姜瑤抬眼看墻角里的人，卻對上了那人的眼眸。

　　他的神色還沉浸在書卷中，對于姜瑤的目光并沒有太在意，但姜瑤遲遲沒有動靜讓他產生了懷疑。

　　周遲拿起自己的手機，對著姜瑤敲了敲手機屏幕。

　　姜瑤從包里拿出手機，周遲的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姜瑤默默等著，不知道他會給自己發什么。

　　【你又餓了？】

　　姜瑤微蹙起眉，一條消息又發了過來。

　　【你晚上吃了那么多還餓？】

　　姜瑤：“......”

　　姜瑤合上手機，心想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對這個人就不該考慮那么多，就該讓他一個人待著才對！什么負罪感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周遲就應該被丟進地獄十八層去。

　　姜瑤不想回復他，無語地把手機往書包里面隨便一塞，挪了挪座位，從面對著周遲變成側對著他，但還覺得不夠，讓喬喬再往旁邊動一動，最后背對著周遲。

　　周遲：“？”自己又怎么惹到這位大小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點，任安琪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她盯著咖啡店里的時鐘，一到十點就站起來報備，歡歡喜喜地收拾起書包。

　　關喬喬無奈地笑了笑，看姜瑤還在草稿紙上算題目，不想多打擾她打斷她的思路，靜靜合上書本，給姜瑤發了條信息，拉著安琪離開了。

　　“呼，終于算出來了?！苯幏畔鹿P，動了動自己的脖子，這才發現喬喬和安琪都已經離開了，反而是周遲坐在了自己的邊上。

　　“誒，她們什么時候走的?！?br />
　　周遲在看咖啡店雜志架上的最新一期《讀者》，聽到姜瑤的聲音，“啪”一聲合上，“這么簡單的數學題算這么久，真笨?！?br />
　　姜瑤翻了個白眼，“哪能比得上你啊，諾貝爾看到你都想給你設立一個數學獎?！?br />
　　“難得你腦子靈光一回，知道諾貝爾沒有數學獎?！?br />
　　姜瑤算出數學題的成就感全沒了，不爽地看著他，“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講話嗎？我只是想問你她們倆什么時候走的，我腦子笨數學題我多算一會我怎么了，你想回家你可以喊我啊，非要什么事都和我頂嘴嗎？”

　　周遲語噎，自己下意識就想懟她，但自己明明也不是故意的。

　　望著姜瑤背起書包離開的身影，他哼了一聲，踢了下桌角，結果把腳踢痛了，疼得他“嘶”了一聲。

　　實際上在不遠處等著他的姜瑤目睹了這一切：“......”

　　咖啡店老板從前臺走了出來，摘下身上的圍裙，笑著說：“走啦?！?br />
　　姜瑤點頭，禮貌道：“嗯?！?br />
　　老板是個溫柔的大姐姐，她說：“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嗎？他等了你好久，其實按平時已經打烊了，但是他說讓我等你一會，還點了一份華夫餅讓你最后打包帶走?！?br />
　　老板拍了一下手掌，“不說我都要忘了?！?br />
　　她去廚房里拿了一個精致的紙袋，印著咖啡店的logo，“這是打包的華夫餅和今天剩下沒有賣出去的蛋糕，扔了也是可惜，不如你們帶回去試試，好吃的話下次還買?！?br />
　　姜瑤有片刻的失神，她低頭看袋子里的甜點，“這么多？姐姐你確定是他嗎？不是那兩個和我一起來的女生嗎？”

　　“原來還不是男朋友啊?！崩习蹇疵靼琢饲闆r，笑著說，“就是那個男生點的，可能他也餓了吧，你們學生學習也辛苦，而且還在長身體的年紀，晚上多吃點也不會胖的?！?br />
　　姜瑤還想問什么，周遲已經出來了，姜瑤不想領他情，把紙袋塞給他，“你買的東西?！?br />
　　周遲不愿意接過，“是給你買的。”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苯幰娝荒?，把紙袋放在地上，直接往外走。

　　老板看周遲站在原地發呆，著急道：“趕快去追啊?！?br />
　　周遲如夢方醒，推門去追她。

　　一路上兩人并行無言。

　　到了岔路口，姜瑤站定，像是做了很大決心般，“對不起，我的態度不好，你給我買東西吃是好意，我不該這么做?！?br />
　　周遲：“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對你冷嘲熱諷的。”

　　姜瑤借著暗淡的月光瞥見他自責的神色，心軟了，“既然我們都有錯，那就扯平了，就當沒有這回事了。”

　　周遲嗯了一聲，喊住了往家走的姜瑤，遞出了紙袋。

　　“這是給你買的，我不喜歡吃?！?br />
　　姜瑤盯著那個紙袋上的logo，沒忍心拒絕。

　　她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提議：“我們一起吃吧。”

　　月夜下，兩個人在小區公園找了一個亮堂點的地方。

　　姜瑤從袋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份份甜點，看到這些精心制作的美麗甜點，食欲也很快來了。

　　她給周遲拿了一個叉子，“你先選吧，你想吃什么？”

　　周遲試圖從姜瑤的眼神流轉判斷出她喜歡哪個，但觀察了一會，她似乎是雨露均沾，每一個都很喜歡。

　　周遲：“都一起吃吧，還能吃到不一樣的味道?！?br />
　　這個提議正合姜瑤心意，她愉快地答應了，早就把之前在咖啡店的不痛快全忘了。

　　“這個提拉米蘇很好吃誒?！?br />
　　“這個黑森林的巧克力味很濃郁！”

　　“紅絲絨的也不錯，但太甜了?！?br />
　　姜瑤每品嘗完一個就給出一個評價，還剩下最后一個馬卡龍。

　　她伸出手去拿，碰上了也來拿的周遲的手。

　　周遲立刻縮了回去，“你吃吧，這個不好分?！?br />
　　姜瑤也沒有謙讓，一整個塞進了嘴巴里。

　　“咳，咳咳咳?！苯幈粏艿剑八?，水水水?！?br />
　　周遲連忙打開姜瑤的書包找水，“你的水杯里沒水了，我去售貨機買一瓶。”

　　“你的，你的。”姜瑤邊咳邊指著周遲的水杯。

　　周遲從書包側邊拿出自己的杯子，猶豫要不要給姜瑤，在猶豫的時刻就被姜瑤一把搶走了。

　　咕咚咕咚幾口下去，姜瑤終于活過來了，“你在想什么呢？等你去售貨機買完回來了，我都被噎死了?！?br />
　　周遲拿回自己的杯子，按著自己的杯蓋，慢慢說：“男女有別，注意一下也是應該的。”

　　姜瑤奇怪地看著他，“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樣，這時候突然注意起性別了，早干嘛去了。”

　　周遲：“我之前怎么了？”

　　姜瑤沒當回事，繼續吃剩下的蛋糕，“你進我房間的時候也沒看你記得自己是個男的啊。剩下的你不吃了，太浪費了吧?！?br />
　　周遲拿起叉子，“之前是我不對，我以后注意，性別意識還是該有的?！?br />
　　姜瑤翹起二郎腿，“你不對勁，是不是今天晚上一直在看文言文啊，綱常禮教一套一套的?！?br />
　　姜瑤撂下叉子，“不管了，我吃飽了，剩下你吃吧，吃不下就算了?！?br />
　　姜瑤看周遲慢吞吞地吃，在旁邊咬指甲，回想起老板小姐姐的話，湊近周遲，睜大雙眼。

　　周遲看著面前突然放大的臉，手里叉著蛋糕的叉子冷不防地弄到了她的臉上，把奶油沾到了她的臉上。

　　“啊，好臟啊?！?br />
　　姜瑤就要縮回腦袋，周遲卻按住她，“等一下?！?br />
　　周遲從口袋里掏出餐巾紙，給她擦干凈。

　　動作是極致的輕柔和克制。

　　也許是那天的月光太溫柔，也許是姜瑤看錯了，但她好像在周遲的目光中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東西，如海浪一般洶涌的情感席卷而來。

　　她也聽到了平時聽不到的聲音，來源于自己，是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好了?！敝苓t收回手。

　　“哦?！苯幪蛄颂蜃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你還吃嗎？”姜瑤不敢抬頭看他。

　　周遲把殘骸收進紙袋里，“我也吃飽啦?！?br />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姜瑤抓起自己的書包，“麻煩你扔垃圾了?！?br />
　　四周久久靜謐無聲，許久后才傳來周遲的一聲嘆息。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仍能感受到那一刻的瘋狂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