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的第二天，夏女士一大早就接到電話，要去公司處理緊急工作，姜川的弟弟在外地出車禍住院，他連夜開車走了，姜瑤因此得到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懶覺。
她打著哈欠，去廚房倒水。
屋內的窗簾都還拉著，室內一片昏暗，姜瑤一把拉開，倒完水，再回頭，客廳沙發上竟然還坐了一個人。
姜瑤杯子里的水差點要灑出來，她趕緊收斂一下自己的懶散，把睡衣往下拉了拉。
“你怎么在這？”
周遲看了眼時間，提醒她：“已經十二點了。”
姜瑤揉眼睛，“我知道啊，怎么了嗎？我爸媽今天都不在家，又沒人管我。”
周遲：“你不寫作業嗎？”
姜瑤說得理所當然，“明天再寫也不急啊，而且，這不是還有你嗎？”
周遲因等待過久而消逝的耐心回來了些許，臉色轉霽，“有，有我你也要寫啊。”
姜瑤：“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你怎么進來的？”
周遲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買早飯遇到阿姨，她讓我去你家喊你起床。”
這的確是夏女士能干的出來的事。
“那你怎么沒喊我。”
周遲清了下嗓子，“不是你說的，不應該隨便進你的房間。”
竟然是這個原因，周遲不說，姜瑤自己都忘記了。
“你還真當回事了，不過托你的福，我睡了一個懶覺，而且做了一個美夢。”
周遲：“什么美夢？”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姜瑤：“夢見了好多帥哥和美女，哎，神仙姐姐哪里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那張臉沒有長在我的臉上。”
周遲：“......”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姜瑤去洗漱回來，坐到他身邊，“那你就一直干坐在這里？傻子呀。”
周遲有意無意間，甚至能聞到牙膏的薄荷清香傳來，不自主地往旁邊挪了下，與姜瑤保持了一定距離。
“我怎么可能一直坐在這里，你，你是我什么人，我要一直等你。”
周遲眼神飄忽了下，“到飯點了，我媽媽讓我帶你出去吃飯，她和朋友出去逛街了。”
姜瑤歪了下頭，“我沒覺得你會一直等我啊，你今天好奇怪啊。”
姜瑤的話還沒說完，周遲就站起身，“該出去吃飯了，你快點換衣服，我在門口等你。”
“誒，誒我話還沒說完呢。”
周遲在門口站了兩分鐘，樓梯口時有呼嘯的冷風吹來，讓他打了個戰，心里后悔為什么要逞能在門口，室內不暖和嗎。
面前的房門傳來卡扣打開的金屬聲，探出一個腦袋，還是沒有打理過的蓬松凌亂。
腦袋的主人說：“外面多冷啊，你進來等唄。”
周遲：“我不冷。”
寒風從門的縫隙里見縫插針，姜瑤抖了抖，“不冷才怪，你趕緊進來，別裝模作樣的，又沒人給你頒發南城抗凍大獎。”
她縮回頭，周遲聽到姜瑤趿拉著拖鞋的聲音越來越遠，一個貓身鉆了進去。
但他發誓，不是因為太冷了，純粹就是他今天心情好，想給她一個面子而已。
姜瑤磨磨蹭蹭的，讓周遲又站了二十分鐘，才穿戴好走出房間。
周遲不解，打量了一眼姜瑤與平時一樣不能再普通的裝束，“你穿這幾件衣服，穿了快半個小時。”
姜瑤從門口衣架拿了條圍巾，給自己圍上，“剛剛安琪找我，就聊了會天。”
她回頭看周遲，“別罵我了，你要不要也拿條圍巾，外面風還挺大的。”
周遲為自己辯駁，“我沒有要罵你。”
“你就嘴硬吧，平時等我一會都不耐煩，不想罵我才怪，我努力沒有下次了。”
周遲沒有再說下去，他只是有些失望，以為姜瑤花了那么長時間，會好好打扮一番。
他低沉了片刻，很快振作起來，和平時一樣，已經是很好的一種狀態了，自己表現的不自然才會給她壓力。
姜瑤自顧自地在衣架上挑選圍巾，“我也沒有幾條圍巾，這幾條淺色的都是我的，好像不太適合你，要不你拿一條我爸爸的。”
周遲從那幾條淺色的圍巾里隨便抽了一條，“就這條吧。”
姜瑤神色復雜，拿起姜川的一條黑色圍巾，“好像和你穿的不太搭配，要不你還是——”
周遲低頭看自己穿的深綠色羽絨服和手上的粉色圍巾，顏色很是違和。
他面不改色地戴上自己的脖子，“我是美術生，你不要質疑我的色彩搭配運用。”
姜瑤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心想現在的藝術已經這么高深了嗎？
走出樓道，姜瑤哆嗦了一下，“好冷，幸好我戴了條圍巾，我們去吃什么？”
周遲順手地把羽絨服的帽子給她戴上，瞬間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他笑，“你喜歡的。”
當兩人站到螺螄粉店門口時，姜瑤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這個？你不是不喜歡吃嗎？”
周遲看到她驚訝的樣子，心情大好，“過年，本少爺照顧你，請你吃你喜歡吃的。”
姜瑤卻不大樂意，“算了，你又不喜歡吃，我們換一家吧。”
姜瑤去拉他，周遲卻在原地巋然不動。
姜瑤：“你干嘛？”
周遲一臉堅毅，“我知道你喜歡，所以我們去吃吧。”
姜瑤：“你不要自我感動好嗎？你討厭螺螄粉還非要去吃，我吃得也不開心。”
周遲：“那上次為什么你要讓我去吃。”
姜瑤餓得都要昏過去了，卻還要在零下的室外和周遲解釋，“上次我有可以一起吃得很開心的朋友啊。你還吃不吃午飯了，不吃我就自己去吃了。”
周遲有點委屈，小聲嘀咕：“原來我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吃得很開心的人。”
姜瑤順利把他拉走，一陣風刮過，帶走了周遲的聲音，她問：“你說什么呢，跟蚊子哼哼一樣。”
周遲：“我沒有說話，你聽錯了。”
姜瑤對周遲說了什么也并不好奇，無非是抱怨她善變，自己好不容易愿意去接受螺螄粉，但這份好意又被她拒絕了。
她心情也不怎么痛快，她也弄不懂周遲不喜歡吃，為什么還要讓他吃，她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也不希望別人要自己去妥協。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和自己從小長到大，不能再熟悉的周遲。
姜瑤選了一家兩人經常去吃的煲仔飯，店面不大但是裝修花了很多心思，食材也都很干凈新鮮。
姜瑤挑了最里面的位置，拿到菜單，迅速勾了幾個菜品。
兩人經常來，店員也認識他們了，“兩位小同學稍等，馬上就來。”
人都走后，店面里只能聽見被阻絕在玻璃門外的風的呼呼聲，廚房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姜瑤瞥了眼滿臉寫著我不高興的周遲，糾結自己要不要先開口。
她覺得自己沒有錯，所以不想主動說話，但也不希望兩個人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得不開心。
對面的周遲先有了動靜，他的指關節開始有規律地敲擊桌面。
一下，兩下。
姜瑤看著他的手指，心想敲到第五下，如果他還不說話，那她也只好降尊紆貴了。
才第三下，姜瑤就失去了主動釋冰的機會。
周遲說：“我以為你會喜歡想吃螺螄粉，現在想想，你說的都對，是我自我感動，以為自己做了犧牲，你應該會高興，沒想到最后反而鬧得不開心。”
姜瑤愣了下。
周遲其實是個嘴很硬的人，她常常和喬喬安琪笑說“周遲全身最硬的就是嘴”，雖然他沒有說出對不起那三個字，但能率先服軟，表明態度，對她來說，已經很難能可貴超出意料了，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在第五下自己要說的話。
周遲：“我們就還和平時一樣，可以嗎？”
對面遲遲沒有反應，周遲著了急，大腦瘋狂轉動，自己接下來要說什么才能緩和這樣的局面。
姜瑤卻笑了下，眉眼中映著頭頂白熾燈落下的明亮的光，還有一個小小的他的倒影。
“可以啊。”
蝦餃和蒸鳳爪先上了，都是單數個，之前每次兩個人都要為了誰能多吃一個，爭個你死我活。
姜瑤定睛一看這次蒸籠里的數量，笑說：“都變成雙數個了，看來我們爭不了了。”
店員：“老板聽說是你們，特地多給了一個，說你們別再搶了，每個人都有份。”
周遲默默地夾了一個蝦餃，把蒸籠推過去，“剩下的都是你的。”
姜瑤也不推辭，“好呀，但是我吃不完這么多，能不能拜托你再幫我解決一個呢。”
不等周遲回答，姜瑤已經夾到了他的盤子里。
周遲看著盤子里兩個晶瑩剔透的蝦餃，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吃著吃著，姜瑤想起昨天的消息，問起這件事。
“你昨天也有同學聚會嗎？”
周遲放下筷子，“怎么了？”
姜瑤：“不然你怎么會大冒險輸了，還要群發那種短信。”
周遲不經意道：“萬一不是大冒險輸了呢？”
姜瑤瞪了下眼睛，眨了眨。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氛圍彌漫開來。
現在顯然不是坦白的好時機，周遲找補，“我的意思是——”
姜瑤像發現了新大陸，“別的游戲居然也有這種懲罰嗎？”
周遲和她對視，幾秒后，敗下陣，不能再無奈了，“就是大冒險。”
“那你還騙我。啊煲仔飯來了，我等好久了。”
姜瑤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煲仔飯身上。
周遲嘆了口氣，心道這樣也不壞。
回家的路上，后知后覺遲鈍的姜瑤猶疑地問：“真的是大冒險吧。”
周遲看了一眼姜瑤，認命道：“是，不能再是了。”
姜瑤放下心，“嚇我一大跳，我差點就要以為你喜歡我了，我就知道，你沒有這么好的品味。”
說完這話，姜瑤又很警惕地盯著他，“你可不能早戀，我答應芳芳阿姨要盯著你。”
她兩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周遲的眼睛，“I\'m watching you.”
周遲：“行，那你就一直watching，我一定讓你圓滿完成任務。”
姜瑤得意地哼了一聲，“那還差不多。”
周遲：“但你不會一邊watching me，一邊自己偷偷談戀愛吧。”
姜瑤鄙夷地看他，“我是那種人嗎？智者不入愛河，寡王一路碩博，沒聽說過嗎？”
周遲：“想不到你還挺有志向。”
姜瑤揚了揚眉，“你姜姐一直都是學習的料。”
周遲難得地附和她，“是是是，以后小的還要依仗姜姐多多資助。”
姜瑤停下腳步，“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資助你？你是沒手還是沒腳要靠別人資助，自己支棱起來不要當小白臉好嗎？”
周遲被噎住，還想說什么，但姜瑤沒有給他機會，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走了。
走了兩步，又回來了，把他脖子上的圍巾拽走了。
周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