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只笑得一臉精明,道:“尤其是公公偶然間拿到過這藥方,若是不小心傳出些什么消息,那可就不妙了,公公還是小心為上吧。”
透過劉敬和藹的笑,以及眼角那層層疊疊的褶皺,梅玙怎么看怎么覺得眼前笑得和個鄰家老爺爺那般和藹的劉敬是個老狐貍。
這下算是直接警告梅玙說若是有什么消息傳了出去,就是他說的了。
梅玙知道劉敬是李璟的人,可讓他納悶兒的是,看現在的情況是,劉敬很明顯知道些藥方的異樣,現在卻明里暗里地告訴他最好不要把這藥方有問題的事情說出去。
他不是李璟的人嗎?怎么對李璟懷了孕的嬪妃有可能難產一尸兩命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關心的樣子。梅玙心中疑惑得很。
梅玙只抬頭一臉不解地看了眼劉敬,隨后輕輕點了點頭,便沉默著離開了這里去抓藥了,臨走前還看了眼劉敬桌面上滿滿的卷宗和脈案。
難不成是李璟默認的?梅玙看著眼前的小太監包好浮萍的那份藥后又繼續包他需要的藥物,隨機微微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
梅玙還是覺得虎毒不食子,而且李璟不至于去害一個懷孕五月給他生孩子的嬪妃吧。
這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天已經有些發暗發灰了,宮燈也逐漸地亮了起來,二人也各自往自己當差的宮殿去了,倒是在他倆碰著的地方往不同的方向離去了。
而就在梅玙回自己住處找了藥罐熬藥期間,劉敬帶著個提著藥箱的小太監來了乾清宮給李璟請平安脈了。
李璟坐于其上,閉著眼睛,一只手手心朝上,平放在脈枕上,另一只手輕輕地揉著眉心。
劉敬收回手,心道李璟這寒癥的確大有好轉的跡象。
劉敬道:“皇上體內寒癥大有好轉,若是按照這個情勢下去,不出一兩個月便能好全。”
李璟聽見劉敬說不出一兩個月便能好全,莫名想到梅玙所說給他針灸兩三個月便能好的話,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難不成是梅玙想同他多接觸接觸才刻意把時間拉長?李璟心中雖然如此想,但面上依舊是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李璟感覺到劉敬請脈也結束了,便也把放在脈枕上的手收了,隨即問道:“金桃的身子情況如何?”
待劉敬拿回脈枕,他才道:“身子恢復的不錯……”頓了下,又繼續說道:“李驥倒是隨時能聽候皇上安排。”
李璟緩緩睜開眼,目視前方,道:“還需多久?”
劉敬跪在一旁,道:“約莫半個月后。”
過了一會兒,劉敬繼續說道:“回皇上,今日梅公公來了趟太醫院。”
李璟捏著眉心的手已經挪到額邊,有些疲憊地撐著他的額頭。
李璟道:“他可是生了什么病?”話一出口,李璟回過神來,便覺不大妥當,微微皺眉。
劉敬倒是有些詫異李璟一出口便是詢問梅玙是否生病,這倒是讓他有些奇了,趙鞍這個從小在他身邊伺候的生個病李璟都是不會過問的。
劉敬道:“回皇上,梅公公并未生病,只是來拿了些藥……那些藥物像是針對治療皇上寒癥用的,臣問過抓藥的太監,那藥方配比雖新奇了些,卻也的確是好方子。”
瞧李璟沉默不語,劉敬繼續道:“臣還有一事稟報。”
李璟垂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劉敬,道:“何事?”
劉敬低著頭,視線落在李璟的靴子上,低聲道:“梅公公來太醫院時是同沅妃娘娘的一個侍女同行,那侍女淋了些雨,去擦拭干凈的時候是梅公公親自幫她抓的藥……梅公公似乎已經發現沅妃娘娘安胎藥的異樣。”
李璟先是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不多時,李璟收回撐在額角的手,道:“你先把金桃半個月后用的東西準備著……先下去吧。”
劉敬行禮,“臣遵旨。臣告退。”隨后便提著藥箱離開了。
臨近李璟入睡時間,梅玙提著一個食盒,食盒中裝著他給李璟熬的藥。
同錢恩換班,待錢恩走后,李璟只聞到進來的梅玙身上一股子藥味兒,瞧見梅玙手上提著的藥,想起不久前劉敬說梅玙抓了些針對他的寒癥用的藥,禁不住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李璟道:“你提著食盒做什么?”
梅玙放下食盒,行禮,“回皇上,奴才傍晚去太醫院取了些藥物,想著給皇上您施針時一同用手,內外兼治,說不定能好得快一些。”
聽到梅玙這番話,李璟只覺他先前推測梅玙想與他多多接觸的的想法有種被當場擊碎的感覺。
李璟只是淡淡道:“哦。”
梅玙起身,提著食盒放一旁桌面,隨后上前去替李璟退下里衣,只余下褻褲。
李璟又瞧見梅玙在替他脫下里衣后對著他不著片縷只余下褻褲的身軀滿臉通紅的模樣,腦中只蹦出這么一個想法:該不會梅玙是日日要這般施針,過于怕羞了,所以羞于同他多做接觸?所以要讓他快點好?
雖是這般想法,但李璟卻是也沒注意到他已經開始猜測起了梅玙一舉一動是不是因為喜歡他的緣故。帝王精明,卻沒有察覺出自己不同以往的一些個心思,倒也是有趣極了。
待李璟躺在了床上,梅玙想起自己也有多日梅玙給李璟診脈了,便伸手,搭上了李璟的手腕。
李璟只覺手腕搭上了一只小小的手,溫熱的手指在手腕處輕輕攏著,帶來綿綿癢意。微微抬眼向梅玙看去,在李璟同梅玙的視線擦在一起的時候,梅玙宛若驚弓之鳥般地彈開了視線,縮著脖子,紅著臉坐在一旁,神色認真地診脈。
好半會兒,梅玙才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同時又有些凌亂慌忙地掏出了自己的銀針,一時間讓人根本看不出他這雙手在給人施針的時候有多么地準和穩當。
梅玙紅著臉,不敢看李璟,道:“回皇上,從脈象上看,每日配合著湯藥和施針,且湯藥量可以慢慢地減少著用的情況下,不出一個月,皇上便能好全了。”梅玙說著還盡量忍著不要去看李璟的身子,視線外挪。
李璟反而是把梅玙想看卻不敢看的神態,以及羞紅的臉都收入眼底,心中倒是沒有不悅和不喜。
只是李璟心中愈發覺得,梅玙想讓他好快些,是實在害羞,不敢多同他接觸的緣故。同時又不禁想起梅玙的身份來。
一個去了勢的太監,身子本就殘缺,在朝鮮又是庶出子,身世倒是坎坷凄慘。
不過李璟心中雖是想著梅玙身世坎坷凄慘,但心里卻沒有絲毫的可憐梅玙的情緒,只心想梅玙身份低微,對他的心思只敢藏在心里,不敢同他過多接觸也是尋常。
倒是這份心思讓李璟對梅玙放心了不少。李璟對于墮入情網的人對待喜歡的人是多么死心塌地實在太清楚不過了。沒有什么是比一個愛著你的人更好利用的了。
梅玙起身去端藥,身邊掀起一陣梅玙離去的微風,讓李璟手邊感到一陣冷意。
不一會兒,梅玙便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到了李璟面前,量也不算多,不過李璟看著眼前烏黑的湯藥忍不住露出了嫌棄的神色。
梅玙是知道沒有什么病人是喜歡喝苦澀得不得了的中藥,一手端著藥的同時,還拿來了蜜餞。
梅玙視線落在手中的湯藥,不敢把視線飄到李璟哪怕有一條可怖長疤橫在胸口卻依舊吸引人的健碩胸膛上,微微低著頭,只覺自己耳廓脖子熱得很,低聲道:“寒癥早些治好,皇上也可少受些寒涼煎熬,良藥苦口利于病,皇上還是喝了吧。”
大約是過了幾秒,梅玙只見一只健壯手臂伸了出來,從梅玙手中就要把這碗藥端走,眼瞧著就要碰到梅玙手指,梅玙還收了收手指,生怕碰到李璟,搞得自己又一陣緊張。
畢竟,在這么美好的一具可口的完全符合梅玙審美和幻想的身軀前,梅玙不管接觸過多少次,還是覺得,一點也不適應。雖然視線留在手上的湯藥和蜜餞,可梅玙卻沒察覺到自己的余光還是悄然飄到了李璟寬闊胸膛上,瞧見上頭的傷疤,想起那晚舔舐傷口的自己,又是好一陣羞澀難耐,忍不住繃緊了下巴,腮幫子也緊張地微微凸起。
李璟也是瞧見梅玙蜷縮手指的動作的,心中倒是輕笑,只覺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卑微地喜歡著他的人。明明喜歡卻連觸碰都不敢。
湯藥下口,李璟有吃了一顆梅玙遞過來的蜜餞,去去苦味,這才在梅玙伺候下漱了漱口,才開始讓梅玙施針。
果然,喝了這湯藥,李璟也只覺身子愈加暖了起來,甚或是有了些許燥熱的感覺,刺痛也不似往常那般強烈,瞧著一旁蹲坐在床邊,等著時間到了取下銀針的梅玙,李璟視線不禁飄到對方瘦小的脖頸上,喉部只覺莫名發緊,心中更是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