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局六樓靠左邊第二間辦公室,是局長廖達的專用會客室。
    此刻,陳揚就在這間辦公室里跟廖達交談著,因為事情并不復雜,加上他跟這個廖局長也是第一次見面,就長話短說,簡單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廖達聽完后,沉吟了老大一會兒,邊喝著茶,眉頭也是輕皺不已。
    其實也不怪他感到撓頭,陳揚的來意雖然沒點透,其實廖達能坐上新聞局局長的寶座,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也不難猜出陳揚繞過當?shù)氐闹鞴懿块T,大老遠的跑到燕京部委來活動為的是什么目的。
    但說實話,雖然同為正廳局級的高級干部,可對于像陳揚這類的地方官員,他一向來是不怎么太理會的,今天也就是賣發(fā)改委的劉主任一個面子,才答應跟陳揚見上一面,沒想到這陳市長一來就給他出了個難題。
    只不過像他這種官場老江湖,一貫行事謹慎,輕易是不愿意被牽涉到地方政斧的斗爭當中的。
    陳揚沒有打斷對方的思考,在旁喝著茶,心里卻實在沒把握對方會。
    可就在他正琢磨著一會兒怎么措辭才能讓對方介入此事時,門外突然輕輕響起一陣敲門聲,廖局長當即中止思考,朝陳揚歉意的笑笑,對門外人喊了聲:“請進。”
    很快,門口打開,進來的是他的秘書,向他匯報說是待會兒過十分鐘部里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是中宣部關(guān)于布置國慶期間宣傳工作的。
    陳揚有些尷尬的聽著這個秘書的匯報,心里卻是暗自搖頭不已,顯然,像這種重要會議廖達事前不可能不知道,可饒是這樣,這家伙還答應跟自己見面聊聊,其意不言自明。八成是劉主任那里不好得罪才不得已而為之的。而且對方掐的時間剛剛好,正好等自己把事情講完了,而他還在思考的空當,秘書的提醒就及時的過來了。
    想想他就有些無奈,這幫京官,還真是會打馬虎眼啊。
    果然,等秘書一走,廖達臉上的歉意就更濃了,并且直接從沙發(fā)上起了身,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把手伸向陳揚,道:“陳市長,真是不好意思,一會兒部里有個會要開,我就不敢多留你了。”
    陳揚笑著跟對方握了握手:“沒事,廖局你有事就先忙吧,我也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嗯,陳市長,這樣吧,就你剛才談到的幾個問題,回頭我一定會督促閱評組的同志去認真調(diào)研一下,部里對地方媒體的新聞管制還是很重視的,相信經(jīng)過充分調(diào)研,會給你一個比較滿意的答復的。”
    聽著這廖局長滿口的官腔,陳揚暗自皺眉不已,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不是一個系統(tǒng)的,宣傳口有宣傳口,怎么界定那些新聞是否影響到了地方政斧,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標準。只不過在很多時候,宣傳口的工作都是打擊政敵的一把利刃,而中宣部的大佬寶座一向來都是各派系爭奪的焦點位置,原因也就在這里了。
    而陳揚這趟來雖然算不上吃了個閉門羹,但顯然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回頭不了了之的可能姓很大
    隨后,廖達很客氣的親自把陳揚送到了會客廳門口,然后這時他的秘書也已經(jīng)把閱評組的譚科長找了上來,他這才止步,只是交代手下跟陳揚一塊下去要材料了。
    陳揚和那譚科長一塊下到樓下,在中宣部大院門口,陳揚的秘書胡立楠還在老老實實的等候著,看到陳揚走了出來,立刻就快步迎了上來,恭敬的喊了聲“市長”。
    對于他而言,這次能有幸跟隨陳揚一塊來京,他心里可是樂開了花。早聽說京官不好對付,有時候一個小小的科長都牛得鼻孔朝天,沒想到陳市長一個電話就輕松的敲定跟新聞局局長的會晤,還有什么事擺不平的啊。心里頭對老板的能量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如長江之水了。這時壓根沒瞧出來陳揚這趟事情辦得并不順利。
    陳揚就朝他點點頭,然后指了指身邊的一個戴厚底眼鏡的男青年道:“小胡,回頭你先留一下,把我們準備好的材料送給譚科長,再具體介紹一下情況。”
    以他的級別,自然是不會跟譚科長深入溝通什么。不管怎么樣,做為一個地級市市長,必要的時候,這個架子總還是要端的。
    并且這送材料的事兒是前面廖達開的口,雖然不一定起什么作用,并且前面廖達的話也有很大水分,有給劉主任面子的意思,但是既然對付這么說,就照著辦就是。回頭再想想辦法,找找上面的人擺平這事。
    說起來也真是有點搞笑,但國內(nèi)官場目前就是這樣一種現(xiàn)狀,不論事大事小,只要你是求人辦事的,就必須要把關(guān)系一層層的擺平搞定,以陳揚的背景和今時今曰的地位,也是不能免俗。
    那小胡見領(lǐng)導交代了事情,趕忙應了一聲,立刻挎緊一個稍大的黑色公文包,對那譚科長謙虛的笑笑,主動伸手打了聲招呼:“您好,譚科長。”
    誰知那譚科長前頭被局老大喊上去沒講兩句話就又被支使下樓去跑腿了,心里正暗暗不爽著呢,心說這丫哪個地方的官員啊?來我們局求老大辦事的吧,真是一點眼力價也沒有。
    不過他不敢得罪陳揚,但對滿口西州普通話的小胡卻沒什么好臉色,這時仿佛完全沒看到那小胡朝他伸出來的手似的,把眼睛斜睨向右上方四十五度角,連睬都沒睬小胡,只是從鼻腔里憋了個“嗯”字出來,然后掉頭就走。
    小胡就愣了一下,但還是訕笑著尷尬不已的收回手,趕緊小碎步跟了過去。
    陳揚這時剛要回車里,見狀立刻停住腳步,轉(zhuǎn)回頭沖那正要領(lǐng)著小胡離開的譚科長呵斥道:“那個誰,你站住,先別走!”
    那譚科長和小胡同時愕然停下來,轉(zhuǎn)回頭滿臉詫異的看著前面還挺好說話的陳揚。
    “你這個同志什么態(tài)度?平時工作中也是這樣的嗎?如果是,我們把辛苦整理出來的材料交到你們科里有什么用?”
    陳揚沖譚科長不假辭色的呵斥道。其實這也難怪他突然間發(fā)飆,前面被那廖達當著面兒的耍了一通太極拳,他心里早就很不爽了,沒想到這時一個小科長都牛得不行,蹬鼻子上臉的,給誰看啊這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要怪只能怪這譚科長倒霉,自己撞槍口上來了。
    譚科長一張白臉刷的迅速憋得通紅,張了張嘴,喉結(jié)使勁跳了跳,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卻是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半天講不出話來。
    的確,他不是沒見過領(lǐng)導訓人,也不是沒被單位老大訓過,可這這種情況還真他-媽是頭一回見到!
    可陳揚沒有理會他的尷尬萬分,繼續(xù)訓斥道:“是你們新聞局地位特殊,還是你一個科長很了不起啊?自以為手里頭有點小小的權(quán)利就能艸縱一切了,就可以看不起地方上的同志了?整天端著副鼻孔朝天的臭架子,你架子端給誰看?哼,給臉不要臉的混賬!”
    譚科長被無端端的臭罵了一通,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了,可前面聽老大秘書介紹說眼前這人好像是哪個小地方的市長,因此,只能在肚子里破口大罵起來,有你丫這么講話的嗎?市長了不起啊?老子是什么態(tài)度關(guān)你毛事,你姥姥的,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啊?信不信回頭老子就把你們交上來的材料沖到馬桶里去!
    譚科長言必稱老子,可臉上神色卻是謙恭有加,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挨訓。
    而這里是正好離大院門口不遠,來往辦事的車輛進進出出的,多如牛毛。
    才一小會兒,這尷尬萬分的場面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不巧的,今天剛好有中央首長要來部里組織會議,就在這個時候,中央首長的專車也緩緩駛?cè)朐洪T,前面有十多個警衛(wèi)員開始清場。
    陳揚瞥了一眼幾十米外的首長專車,這車沒牌的,他也沒見過,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哪個首長。
    不過他倒也不方便繼續(xù)杵在這兒,這才把話頭收住了,又哼了一聲,干脆也懶得叫小胡去送材料了,留下目瞪口呆,被訓得滿臉惶然的譚科長,徑直走向了駐京辦停車的地方可他沒想到,就在他開門準備上車的時候,這時中央首長的專車本已經(jīng)夠慢的車速突然干脆就停了下來,然后就見一個穿黑西服的青年健步如飛的奔到了他側(cè)后方,在他行將上車的時候,把他給叫住了。
    “陳揚同志,請等一下。”
    陳揚驚愕于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詫異不已的停了下來,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遠處。
    遠處,首長一行已經(jīng)下了車,但沒有立刻進入辦公大樓,反倒是在大樓前的石階上停了下來。
    陳揚一看之下,頓時更覺奇怪,原來,這個來中宣部開會的首長不是別人,正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方副總理。
    “陳揚同志,麻煩你跟我過去一下,首長要見你。”
    墨鏡哥聲音低沉的說道,臉上表情一絲不茍。倒不是他們裝-逼還是其他啥的,沒辦法,他們這類長期在首長身邊工作的同志總是這個樣子的。
    “啊?”
    饒是陳揚一向來比較淡定,聽到這句話時,仍然吃驚不已的失聲低呼出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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